头出身的婢妾,到底上不得台面,就把侄女儿的终身给耽误了,送到她这里来,是想借她之助,谋一门好亲事呢!蒋氏想起早年间弟弟透露过的口风, 眼神便暗了暗:她家贤哥儿如此出色,怎么可以娶个小官的女儿? !真真是痴心妄想!她头一个就不答应!
就在蒋氏在心里忿忿之际,文怡姐妹等人已从文慧那里听说了这位 “瑶表妹”的身世来历。原来她是蒋氏庶弟的独生女儿,芳龄十五 ,自小便常与文慧在一处玩耍,用文慧的话来说,是个极伶俐又极讨人喜欢的女孩儿,模样也清秀。文慧似乎对这位表妹的带来非常 期盼,只是当听到文娟说:“她这是要过来长住?难不成要住上三 年?”她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抿嘴道:“我知道了,小舅舅是想 让母亲给瑶表妹说门好亲呢。京城总比锦南州强。
那里能有什么好人家?”
文怡心中一动,想起前世去过的锦南州,其实离青州城只有几百里路,靠近大山,稍稍偏僻了些,也算不得富裕,但因为紧挨着郑王的封地,竟有两个驻军所 其中一个大概还要过两车才会出现。前世郑王除藩后,合家迁往京城,原本的王府属官与亲卫,会都归入了锦南州。当时,那里的知州似乎就姓蒋……
这位知州大人在锦南州待了近十年,从来没挪过位置,一直考绩平平,却在新君登基后,上本参奏郑王的种种不法劣迹,是新君削藩大计里的功臣之一,没两年,便升了正四品的通政使司副使。文怕随师傅师姐经锦南州北上京城,正遇上他离任,亲眼目睹过他的排场!记得当时围规的百姓曾言,这位知州大人虽算不上什么青天大老爷,也没什么过人的功绩,但治下还算宽和,还有个绰号叫“蒋木头“。
莫非这位蒋知州,就是文慧的舅舅?文怡对即将进门的这位蒋小姐,生出了几分兴趣。
不一会儿,刘嬷嬷便领着一个少女进来了。
那少女十五六岁年纪,身量中等,略有几分丰满。她穿着水红色的袄儿,湖水绿色百褶裙子,外头披着青呢斗篷,头上简单地挽着髻儿,戴了一顶小小的珠冠,两边耳坠子都是小小的珍珠儿,与那珠冠倒是极相配的,又不显富贵气。她本就长了一张苹果般的圆脸,两只大眼晴,左边脸颊一笑便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明明五官只是清秀,却让人一见便觉得讨喜。她进了门,一眼便看到了文慧,边脱斗篷边冲后者眨了眨左眼,接着上首向蒋氏请安问好,还道:“父亲一直盼着您回来呢!姑妈,您这一路可颇顺利?听说表哥表姐都病了一场,真叫人担心,如会看到表姐气色这样好,侄女儿总算能放心了。”
蒋氏原本是板着脸的,听了她的话,倒缓和了几分,淡淡地道:“我们都好,你父亲有心了……他升了官儿,原是好事,只是不该连夜将你送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蒋瑶带着一抹羞红,低头小声道:“父亲说,他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上头催得紧呢 …他嫌我是女儿家,会拖他后腿,不让我跟去……还说若我也走了,家里的田地庄子就没人照管了,他不放心。”
蒋氏一听忙道:“荒唐!你才多大年纪?知道什么?他居然把家里的田地庄子交给你管了?!也不怕你把蒋家的基业都折腾光?!”蒋瑶扭捏地道:“侄女儿在家时……也曾帮着管是…收收租子看看账什么的,还是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蒋氏瞪她一眼,“你当管家是这么容易的事么?!到底是没娘的孩子,不知道轻重!你把那些产业都交给我,我替你收着,等你父亲回来,再交还给他,省得你把蒋家家业败了!”
蒋瑶小小声“哦”了一句,答应明日开了箱子,就把账本送过来。接着,她就将目光投向了文慧,抿嘴笑了笑。文慧笑着走上来拉起她的手:“我都有大半年没见你了,瞧着你又长高啦!只是你怎么穿成这模样?这珠冠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你戴这劳什子做甚?!”
文怡瞥了蒋瑶头上的珠冠一眼,觉得跟自己在青州时得的那一顶有几分象,只是珠子要少得多,款式也比较简单。她紧了紧手帕,决定不把文慧的话放在心上。
蒋瑶却笑道:“表姐觉得不好看么?现如会京里就数这珠冠最时兴呢!只是咱们家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我爹也不肯给我置办十分贵重的首饰,我只好拿这个应付了。可不敢跟万贵人在重阳节宫宴上戴的那一顶相比,听说那一顶珠冠,用了九百九十九颗上等米珠呢!我这个虽不算好,但在那些千金小姐们面前,还算能见人。”
文慧闭了嘴,她离京大半年,对京中的时尚并不清楚,却又不希望在表妹面前露怯。她将眼光投向蒋瑶穿的衣裳,发现那裙子是冬天很少人穿的湖水绿,再看那水红的袄儿,远看没发觉,走得近了,才看到上头带了万字不到头的隐纹,闪着珠光,绝不是寻常料子。莫非京中现在流行珠冠、万宇纹与湖水绿的料子?!她用眼角瞥向文怡,想起在青州时罗家二爷送来的那些礼物,心里有几分后悔,当时不该这么爽快地会都送给了堂妹。
文怡发现了她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但见文娴招呼自己与文娟上前与蒋瑶见礼,便也跟着去了。
蒋瑶很快就与几个“表姐妹”熟络起来。她礼数周全,言行举止略带了几分拘谨,但并不显得小家子气,又时不时露出几分羞涩来,倒让文娴文娟都生出了亲近之心。只有文怡觉得好笑,那位有“木头”之名的蒋知州,倒是生了个有趣的女儿呢。
蒋氏原本累极,不知何故又振作了精神,连声吩咐丫头婆子去把蒋瑶的行事送到正院里来,也不让人收拾客房了,给文怡姐妹几个备下的院子,后头那一进倒还空了一个厢房,只要略添几样东西,就能住人。于是蒋瑶就被打发去与文怡姐妹同住。
不过文慧似乎久不见表妹,十分想念,立时便要带她回自己的院子,声称要与她“秉烛夜谈“。蒋氏劝了好久,文慧才勉强作罢,但晚上临睡前还是到蒋瑶房间里聊了许久方才离开。
等到文怡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正仕着梳洗时,便听到丫头们说,文慧一大早就来了,去了蒋瑶的屋子。
文怡有些吃惊。以文慧的性子,居然会如此想念蒋瑶,叫人不敢置信!那位来来的皇后郑小姐倒还罢了,在途中也时不时听文慧提起,但这位蒋表妹,她分明就没怎么挂念过,怎的忽然这般难分难舍了?
文怡带着几分好奇心,梳洗完毕,进了后院。她听到蒋瑶房里叽叽喳喳地,十分热闹,连忙走过去,见文娴坐在离门口不远的椅子上,正看着妹妹们笑。她打了声招呼,然后扭头去瞧正围着茶桌说得兴起的几个女孩儿。
文娴起身迎她:“九妹妹来了?你也来听听吧,瑶妹妹说得怪有趣的,原来京里有这么多讲究,咱们也长长见识。”
文怡冲她笑笑,便跟着听了起来。
原来蒋瑶正在说京中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一些“典故“。上到宫妃的穿着打扮、最新爱好,下到官宦千金圈子里流行的脂粉首饰、衣裳料子,还有几位公主郡主开了几次诗会、赏花会,以及几家公侯府第何人过生日时摆了几桌酒,席上有什么新鲜菜式,还有京中几大戏班子新排的戏码,或是为了九月万寿节时来京为皇帝贺寿的外邦使者带来的宝石香料……林林总总,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文娴在文怡耳边抿嘴笑道:“从昨儿晚上,她们就在聊这些了。我还道六妹妹怎么就爱缠着蒋妹妹不放呢 …”
文怡看向蒋瑶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惊异。这个蒋瑶,平日里看着总是带着几分羞涩,让人万万想不到,居然是个说故事的好手!
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蒋家舅老爷才升上知州,不过是从五品,在地方上也许有些体面,但在京中似乎还未入流!他的女儿,怎会对宫妃与极贵之家的事如此了解?
蒋瑶好不容易歇了口气,灌了半杯清茶下肚,见文慧还要再问,便笑着求饶:“好姐姐,且让我歇一歇吧!我已连续说了半个时辰了!一大早的,也该去向姑父、姑妈请个安,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太失礼了?”
文慧有些不甘心地道:“那好吧,咱们先去给母亲请安,然后接着说。”
蒋瑶暗暗松了口气,便起身笑着拉过文娟,一同出门。文娟虽与文慧不和,但跟蒋瑶却是一见如故,因为有后者在,今天早上居然还未跟文慧拌过嘴!她拉着蒋瑶的手,一边走一边道:“你说的真有意思,可惜 …我们只能听着好玩,却不能亲身经历呢!要是我有一天也能到那些什么王府啊公主府之类的地方瞧一瞧就好了。”
蒋瑶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当我真能有那个脸面么?还不是托了郑家姐姐的福?她与表姐最要好,连带的我也沾了光。她有闲心时,便会捎上我,让我也见见世面,认识几位大户人家的小姐。你若真想去,再过不久,路王府便要宴客,京中但凡是有些体面的人家都要去的。你求一求姑妈,便也能跟着去了。”
文娟还未说话,文慧就先两眼发光地拉住她:“你说什么?!路王府今年又要大摆筵席了么?!是不是宗室王公之家的子弟都要去?!”
文怡停下脚步,微微皱了皱眉。
第一百三十九章:茶会帖子
文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与长房一路北上,路上耳闻目睹,自然知道文慧如此兴奋,是为了什么缘故。她瞥向文娴姐妹与蒋瑶,以及周围随行的丫头们,便看到人人都带着讶异之色,唯有踏雪脸上微微露出几分不自在,可见也是心里有数了。
她淡淡地制止了文慧接下来的话:“六姐姐,这话不是我们该说的。”文慧不耐烦地扭头看她,与她对视一眼,愣住了,随即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支支唔唔地说:“路王府每年的宴会都非常盛大……来的贵人也多,我不过是……想见识一番罢了……”
文娟原本面露诧异,闻言便扑哧一声:“六姐姐,亏你在家里时,还见天儿向我炫耀,说你日日都在跟什么金枝玉叶、宗室贵女说笑玩耍,现在可露馅儿了吧?”
文慧的脸一下涨红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要反刺回去,却听得蒋瑶忽而开口道:“十妹妹,话不能这么说,路王府的宴席,便是宫里的贵人们,也能津津乐道上一年呢!”她把缘由细细说来,“路王爷原是先帝的长兄,因为沉迷于诗词歌赋,一直被誉为才子皇子,在先帝时主持过几年礼部,也管过几年宗室,但当今圣上登基后,他便一直赋闲在家,也不去就藩,甚至将藩地的事务全都交给了官府的人,自己只顾着在京城吟诗作赋,悠闲度日。因他是个爱好风雅之人,每年四季,都会在王府里大开筵席,遍情京中宗室王公子弟,或是有才名的青年才俊。而路王妃,也会在同一天邀请官宦亲贵人家的女儿去王府花园开茶会。据说,不论是前头的宴席,还是花园里的茶会,喝的茶,吃的点心菜肴,全都是世人没见过的珍稀之物。若能得到王爷王妃的赏识,前去做客的青年才俊就有机会获得王爷私藏的古人名家字画、古籍珍本,姑娘们也能得到王妃的赏赐,而且。。。。。。”她故意顿了顿,含笑瞥了众人一眼,“而且王妃还会为她做媒,说一门好亲呢!”
在场的女孩儿都未出阁,闻言不由得红了脸。文怡则笑道:“ 这路王爷与王妃多大年纪了?怎会有这样的爱好?”这不是变相的相亲么?
蒋瑶红着脸吃吃笑道:“不过是噱头罢了。太后除了几家常走动的亲贵之家,便不怎么见外人。京里有些头脸的人家互相有了结亲的意思,求不到太后赐婚,得个王妃做媒,也是极有脸面的事。路王府的宴席已经开了二三十年了,到了日子,连宫里太后、皇后并诸位娘娘们都要遣人去打听呢!京里的人际,但凡是有些门路的,无不想尽办法讨一张帖子,要知道,能得到路王妃一句夸奖,任是谁家的女儿,身价都不同了呢!”
文娟好奇地问:“你也去过?”若是身为知州之女的蒋瑶都能去,那自己是侍郎的侄女儿,是不是也有机会?
蒋瑶继续红着脸道:“去年曾敬陪末座,只是远远地见过王妃,并不曾得她青眼。惭愧。。。。。。惭愧文娟大为羡慕:“若我能去,就算离得远些,也甘心了!”
文娴轻笑:“瞧你这模样,若只是离得远远的瞧上一眼,那去没去又有什么差别呢?”不过是茶会罢了,妹妹说这样的话,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话不是这么说的。”文娟道,“能到那种场合上见识一番,日后回了家,跟 姐妹们说起,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