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房屋用品,您尽可让家人使用。若是人手不足,我们也有丫头婆子可供驱使。”
于老夫人有些意外,没再说什么,蒋氏却痛快地应了下来。她这回带的人足够多,又有男有女,两天的差事是足够应付了,总比有别家的仆役在宅子里走动方便些。但罗家的人留几个下来也好,她还要几个熟悉本地情况的人去负责采买和打听消息呢。
事情既然确定下来了,文慧应时便跳起来,禀过祖女与母亲,就带着丫头去挑住处,文娟也不甘示弱,拉了文娴跟上去,文安一直无精打采的,随口说住在正院的厢房里就行了,还可以多陪陪祖母,蒋氏却想到婆母身边年轻丫头太多了,二话不说给儿子挑了一个离前门最近的院子,自己留住厢房。文安只好点了头。文怡则接兵不动,只端坐在屋中陪于老夫人说话,仅仅交待了随侍的秀竹,去找赵嬷嬷与何家的,看她们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她想得很清楚,同行的顾家女眷中,只有她一个是别房的,还是晚辈,怎么也不可能跟人抢好的院子,反正只是一两天,顶多就是几天功夫,有个地方住就行了,没必要太在意。那罗家的管事既然说别院里有许多小院,那总不会没有给她住的地方吧?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最后的结果居然真的是没一个院子剩下。
这别院是典型的三进宅子,东边是花园,西边一排有四个小院,名自景致、花木都不同,但都无一例外地小巧精致,连床铺都是单人大小,正如那管事所言,只够一位主客带着几个丫头婆子住下,而且除去正屋的摆设华丽清雅外,其他厢房、耳房基木上是按侍从的规格配备的,也就是说,除非有哪位小姐愿意睡在丫头住的房间里,不然是不可能两位小姐同住一院的。
文怡听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屋子,若说是用来待客的,也未免太古怪了吧?
顾家众人也面面相觑,文慧皱着眉,有些犹豫地道:“要不……你跟我挤一挤吧?我那屋里好家还有张长椅,铺上被褥,估计也能对付一晚上……”于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才道:“九丫头就留在这院里吧,厢房应该还有一间。”蒋氏怔了怔,立刻在心中算起文怡随侍的人数,有些发愁:她婆媳两人再加上随行的丫头仆妇,就已经把这正院挤得满满当当的了,再添一个人,怕会太拥挤了些。
文怡无可奈何,正要应声,那罗家管事却忽然道:“这是我罗家的疏忽,怎能如此委屈小姐?!说来别院里还有一处院落,只是冬天极少使用,略作些修整,也能住人,不知九小姐可愿移驾?”
要作修整?那不是太麻烦了吗?文怡应时便要回绝,却无意中看到蒋氏身边的夫丫头杜鹃在对自己使眼色,不由得愣了愣,再看蒋氏的神情,似乎松了一口气,她隐隐有些明白了,却又犯了难。
罗家管事还在说:“我罗家待客,从来没出过这样的砒漏,真是奇耻大辱!要是叫二少爷知道,我还有什么脸见他?!若是传出去,我谈十就更不用见人了!顾九小姐,您放心,老谈绝不会叫您受委屈的!”
这也太夸张了吧?
文怡惊讶不已,忙上前安抚:“谈管事不必这般……”话还未说完,于老夫人却招手将她唤过去,低声道:“罗家御下想必极严,我们虽不清楚,但听此人说话,这样的疏漏只怕是极丢脸的。罗家富贵,又是城中大户,没必要得罪他家,你只应下便是。去了他说的那院 子,若有什么不合意的,只管忍了,等将来离开此地,大伯祖母一定会补偿你。”
文怡更吃惊了,她看了于老夫人几眼,确认对方并不是在说笑,才勉强点了头,对那谈十道:“既如此,就劳烦谈管事了。”
谈十立时便笑容满面地应道:“您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坐言起行,谈十马上就招了许多罗家仆妇过来,去布置那处院子,等到文怡等人吃过饭,房间已经布置好了。先前那负责引她进内宅的媳妇子再次出现,挑了一盏疏璃打,引文怡前去歇息。
原来这个小院子是位于花园边上,任跟正院只隔了一条过道,比那几个客院又更小巧些,青瓦白墙、进了门,却是一明两暗三间房舍,其中东边那头是个抱厦,从又宽又多的雕花格可以看出来,这应该是一处专门用来消暑的院子。除此处正房外,院子西面还有两间小屋,是丫头婆子的住处,与正屋之间只有一弯游廊相连。东面墙下,种着一排芭蕉,树下有水流潺潺而过,弯入角落中,形成一个小小的池塘,然后没入墙角下,往东面去了。
文怡进得屋来,发现这屋子窗子极多,通风很好,在这冬天里却嫌太给了些,但屋子西边却用几座大屏风隔开,形成一处十尺见方的房中房,花梨木的雕花架子床上挂着厚厚的毛毡,将寒意隔绝在外,一个大黄铜香炉摆在房间正中,暖香从炉中冒出来,熏得这房间香暖非常。
东屋窗户太多,不能住,正屋又不好住人,这西暖阁却是名符其实的暖阁,便是寒冬腊月居住,也是无妨的。冬葵在这房中房内外转了一圈,回来小声报给文怡,后者才知道,别看这房中房地方小些,却是五脏俱会,连净房与书房都齐了。
文怡暗暗点头,又有些疑惑:“这是水声么?怎的好像比在院子里听着更大声些?”
那媳妇子低头回答:“窗外不远有一处水瀑,想来是那里的水声传过来了。”
文怡推开这西暖阁内唯一的一扇窗子,果然看到前方丈许处,有一处假山,高达十数尺,一瀑水流从山顶落下,在窗外形成一处池塘,然后流向东南角。文怡恍然,这一定就是院子里那条小溪的来处了。
那媳妇子又道:“顾九小姐若嫌夜里水声太吵,只需关上窗户就行了。”
文怡点头应了,心下暗想:这里消夏倒是个极好的去处,可惜了,自己居然是在冬天前来。
累了一天,文怡觉得有些困了,等那媳妇子退去,就吩咐两个丫头打点庶务,知道赵嬷嬷她们跟着其他仆妇住在前院倒座房,一切安好,便也放下心,准备梳洗歇下了。
忙乱过后,冬葵吹熄烛台,道:“小姐,我们住得远些,若是半夜里有什么吩咐……”
文怡笑着打断她的话:“我何尝在半夜吩咐过你们做事?只管睡去,明儿想必还有事呢!”
冬葵笑着退了出去,关上房门。文怡躺在床上,听着不远处的水声,慢慢沉入梦乡。
正在半睡半醒间,她忽然听到有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敲击着窗户。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月光水色
文怡清醒过来,侧耳细听,果然窗户处有轻微的敲击声,只是被水声盖住了,听得不甚真切。
她心里发毛,想着这半夜三更的,怎会有人敲她窗子?!她立时翻身而起,匆匆穿好大衣裳,下床穿鞋,便小心地往窗户那边走,然后挨着大屏风,探头去看。
窗外有月光,映照在窗纸上,隐隐现出小半个人头的影子。文怡惊得叫出声来,就要转身去寻重物,却听得窗外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她愣了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再三,咬咬唇,她伸手抓过一个黄铜烛台,拔去蜡烛,挡在胸前,慢慢地走向窗边,拔起窗栓,轻轻一推,月光下,柳东行那久违的面容便出现在她眼前。
他就站在窗下,那处水瀑在墙根处形成了一处池塘,塘边用些山石堆砌,形成一处堤岸,本来并无可让人下脚处,但柳东行居然就踏着那些石头,从池塘的另一边走过来了。
他踩踏的地方地势略低些,窗台与他的肩部平行,他便仰着头,嘴边嚼着几分笑意,等着文怡看,声音低沉:“好久不见了,你……可好?”
文怡腿都软了,右手一把撑住窗台,勉强站立,深呼吸几口气,左手紧紧握住那烛台,举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半响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东行盯着那烛台上的尖刺,再回忆了一下它的份量,暗暗抹了把汗,忙笑道:“我许久不见你了,听说你路径归海,便想着要寻个机会来见你一面。可你一天到晚都不曾离开过长辈身边,我实在是没有法子,只好让罗大哥帮这个忙……”
文怡吃了一惊,心下大俱:“这是你们故意安排的?!我住在这里也是你们的意思?!那……那……”她想起那位谈管事,还有那个引路的媳妇子,心头大乱,“有多少人知道你今晚会过来?!你……你也未免太大胆了,万一叫人传出去了,你我的名声怎么办?!别说你的仕途会受影响,就是我也……我也不用见人了!”她忍不住眼泪盈眶,“你这是在做什么?!想要见面,有多少法子不成?偏要用这一个!”
柳东行见状忙安抚她道:“别慌别慌!不会有人知道的!那谈十是罗大哥手下的得力人,但他只知道你与罗大哥相识罢了,便是安排你住在这里,也不会起疑的。这里本是整个别院景致最好的一处院子,是专程留给自己人住的,并不待客,谈十顶多以为罗大哥有心用最好的屋子款待你,却又不愿让人说闲话罢了!”他顿了顿,“至于那个媳妇子,那是我背着家里收的一房嫁人,只是暂时安顿在罗大哥的产业中,她同样不知道我今晚会过来,甚至不知道你我认识,你不必担心。”他看着文怡,放低了声音:“事关你的名节,我便是再心急,又怎会乱来?”
文怡咬咬唇,眼泪总算忍了回去,心下稍安,但一想起两人孤男寡女,半夜相会,又觉得羞愧难当,咬牙道:“你既知此事关系到我的名节,为何还要这么做?!便是罗大哥手下的人不知,此处里外都是顾家仆人,你从外头进宅,但凡碰上个值夜的,便是不暴露身份,也要被当成贼子打死了!你太任性了,需知百密一疏,为何这样沉不住气?!你若要见我,大可在白天时想法子派个亲信的丫头婆子稍口信与我,我……我总会找到机会见你的……”她只觉得脸上辣辣的,强忍住羞意,勉强说下去:“在顾庄时,你不是也能想到法子么?怎的这会儿就……”
柳东行脸上染上一抹可疑的红晕:“我前几天才知道你离开了顾庄,昨儿早上才听说你很有可能要路过归海,并在城中小住,虽说顾家雇的船暂时出不了海,但谁也不知道你们几时会找到海船北上,我怕一犹豫,便与你错过了,因此才宁可冒点小小的风险……”,他略顿了顿,嘴角微翘,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是从花园后头的小角门进来的,罗大哥事先已经把人撤走了,你们家的仆人并不知道那里有个门,自然不会派人来,而那角门出去,便是一片林子,也是罗大哥的产业,不会有人看到的。我今晚过来,除了罗大哥事先知晓,便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文怡忍不住啐他一口:“少在这里狡辩!”她细细一想,虽然放心了些,但始终觉得不妥,更有几分生气,抬头瞪着柳东行,红着脸斥道:“饶是你考虑周全,外人不知,夜半私会终究不是你我该做之事!你……你连这样的风险都肯冒,如何不能再耐心些,等到天明之后?!”她双颊更红了,声音也更小,“我的姐妹们也许打算出门闲逛去,若是你捎信与我,我便与她同行,在外头,想要寻个说话的机会,总是不难的……”以文慧的性子,在外头逛得兴起,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消停的,若她推说累了,寻个茶馆雅座去等,以柳东行与罗明敏的能耐,难道还找不到和她说话的机会?她会带冬葵出去,这丫头素来可信……刚害羞完,文怡便忽然惊住了:她居然会产生这样的念头!难道真的是近墨者黑?!立时心下大惭,狠狠地瞪了柳东行一眼,便在心中默默念佛。
柳东行看着她神色变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想到她并不是不愿意与自己私下见面,又有些心喜,便道:“明儿你们怕是没空出去闲逛,罗大哥已经跟家里人说过了,明日一早,定会派人来接你们去罗家本家做客的。我……我与罗大哥事先商量了一件事,明日便要做成,又怕你事先不知情,会无意中坏了我们的盘算,因此才让我今夜来见你。”
文怡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咬咬唇,握了握那烛台,语气中带了几分懊恼,寒声道:“是什么事?!”
柳东行一愣,转瞬间便似乎明白了什么,暗暗一笑,只拿眼睛去看文怡,却不说话。
文怡脸上又热了,扬起那烛台,但到了中途却猛地顿住,然后飞快地举起右手,捶向柳东行的肩膀:“笑什么?!有话就说!”
柳东行一把将她的手握住,文怡面色大红,猛地要将手抽回,却始终抽不动,她忘了,张口就要斥她他,却被他伸手臂入窗内,握住左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