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一起被挟持的,这个贼人虽然口上威胁,但实际上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否则我和仵作怎么说也要被挑一个出来杀鸡儆猴,可见贼人至少无意针对枭卫府。”
高赤崖:“嗯说得有道理……哎我只让你交代情况,你怎么推测起来了?”
陆栖鸾:“哦抱歉,我在遂州老家的时候有时候会帮我爹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一开口就习惯乱说一气。”
高赤崖:“没事儿你继续说,还有什么?”
陆栖鸾继续道:“这人挟持我的时候只抓了我的后衣领而避免去碰皮肤,应该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至少有世家子弟的教养操守,我觉得要是从二十许岁、武功深不可测、出身高贵、和刑部前尚书案子有关的方向想……”
“你等等。”
高赤崖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起身和身边那个叫周弦的枭卫出去低声讨论了半晌,回来的时候两人都一脸复杂。
“难怪要枭卫来办,原来是不能放在明面上……小陆,你别画了,我大概知道贼人的身份了。”
陆栖鸾放下毛笔道:“我已经画好了,大人您要不先看看——”
“那你拿过来吧。”
高赤崖接过来一看,一口攻心血堵在喉咙里,抿着嘴嗯了片刻,大致能从她天马行空的笔触里看出个五官。
陆栖鸾一脸期待道:“高大人,您看我画得怎么样?”
高赤崖:“你画的这是个……判官?”
陆栖鸾:“下官画的这是个犯人,点睛之处在于这个小狗一样的下垂眼……”
高赤崖:“嗯,本官明白了,你这个画,虽然画得别出心裁,但提供的情报还是很准的,这样吧,你既然和这案子搭上关系了,就暂时跟着我把案子办完,到时候能了结此事,也算记你一功。”
周弦愣道:“大人,这好像不合规矩,等府主回来了若是要怪罪……”
高赤崖冷哼道:“怕什么?他能找个莫名其妙的仵作进枭卫,我就不能带个身家清白的女官办案?”
——咦?
陆栖鸾听得心下古怪,枭卫府主作为四卫之首怎么说也是官居二品的大员,为什么一个四品的折冲校尉敢这么顶上官?
只听高赤崖又背过身和周弦商量了片刻,转过头来问她道:“你确定那人是找的刑部前尚书的密档?”
“他说了好几遍,我应该没听岔。不过您放心,密档已经调了包,刑部前尚书的密档还在阁里放着呢。”
“那正好,你爹不是刑部尚书吗?按规矩应该年前就交接的,只不过今年事多耽搁了,等到了晚上若还抓不到贼人你就直接把密档带回家吧。”
陆栖鸾懵逼了:“我?”
“对。”
陆栖鸾顿时怀疑自己考了假公务员:“但是这不是朝廷机密吗?让我带回家这不太合适吧?”
高赤崖摇了摇头道:“在我们这儿干活,我得教你一句话,你老实听着。”
“您请讲。”
“枭卫府跟和这天街十六衙门不太一样,重要的不是辈分和规矩,是结果,懂吗?”
“……哦。”
……
“爹,枭卫府的前辈让我带了东西给你——”
“先搁一边去,跟爹说说,今天在枭卫府过得怎么样?听说枭卫一大早挺闹腾的?”
贼人跑得快,一天下来搜查无果,陆栖鸾只能带着密档先回了家。等到陆学廉回府,陆栖鸾看着她爹纯洁得像孩子的眼神,三思之下面不改色地编起了瞎话:“我去了之后那位马主簿就把我安排去整理一些旧档文献,没注意太多,放衙的时候听说是京里出了大盗,府卫都出去抓人了,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陆爹有点不相信:“你没捅什么篓子吧?”
陆栖鸾一脸无辜:“真没捅娄子。”
“篓子不篓子的先放一边,”比起这个,陆母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抓住陆爹就逼问起来:“今天你面圣的时候,跟陛下说咱闺女的事儿了吧?”
一提到这个陆爹就愁得慌:“殿上议事的时候,我还没提,陛下就先一顿狠夸,说是听亲卫提了栖鸾考试的事,表扬我会教女儿,等后天晚上朱雀门观灯的时候让我把栖鸾带过去给太子看一看。”
陆母一下子急了:“这……不是说皇族为避嫌不能跟女官通婚吗?!”
陆爹唉声叹气道:“那规矩是陛下定的,陛下要反口这谁能拦得住……”
陆池冰在一边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发声道:“娘,您先别急,太子出身高贵,想必早就看惯了京里的名媛,只要我姐还是这么个皮样子,应该看不上眼的。”
陆爹怒道:“怎么说话呢?!你姐姐明明是闻名十里八乡的小仙女儿!”
陆栖鸾本能地附和道:“对,你忘了你那同窗当年是怎么从城西追你姐追到城东,最后差点跳楼的事了吗?”
陆池冰:“你还说!你抢了尔蔚兄的藏书,人家恨你恨到现在呢!元宵后我要去国学寺见他你可别跟着来!”
陆栖鸾:“诶他也来京城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年还有春闱的事儿?尔蔚兄年前就和我约好了要一同去国学寺备考,没准还能多交结些四海的文友。”
陆栖鸾欣慰道:“也是挺辛苦的,十四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人,熬到今年才轮到春闱,我还在想我这官儿是不是来得太容易些了。”
陆池冰白了她一眼道:“别得意,流外女官和有品级的女官是不一样的,你想和正经考科举的男人相提并论,可还需得考升品试,那就不是你背两部书就能过的了,不比考明经简单多少。”
陆栖鸾:“哎呦喂你不是对女官不屑一顾吗?怎么现在这么清楚个中详细,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为你姐操心啦。”
“走走走走我看到你这脸就胃疼,爹娘我去读书了,晚饭待会儿送我书房去就行了。”
陆栖鸾日常嘲讽完她弟弟,回头看她满面愁容的爹娘,道:“娘你就别操心了,我就没那个攀龙附凤的命,现在朝廷关心的是公主和匈奴和亲的事儿,听府里的人说陛下拖和亲的事拖了足有两年,其实是根本不想嫁公主。按我朝长幼有序的说法,太子不婚,公主也不能嫁,陛下想必也只是喊我这样一般的官家女去走个过场,不可能被瞧上的,您就放心吧。”
陆母眉头稍稍舒展,但还是不放心:“栖鸾啊……”
“您说。”
“要不你元宵那天穿得土气点?你觉得去年那套用来堵相亲的粉红大花配牡丹披帛的咋样?”
“娘,能容我说句实话吗?”
“说。”
“我觉得我打扮成什么样都没用,反正我出门前您总会让我多穿一条棉裤的。”
“对了你提醒我了,你今天早上出门是不是没穿娘给你烘好的棉裤?你对棉裤有什么不满吗?”
“……不敢。”
第五章 鬼敲窗
陆母当天就扯着陆栖鸾换了五六套衣服,力图把闺女往丑了打扮,最终折腾出一个辣眼睛的效果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了陆栖鸾回房休息时,已经是半夜了。
待泡了个澡吹了灯爬进被窝时,陆栖鸾才想起忘记把高赤崖交代的密档给她爹了,在被窝里拱了半晌,觉得大冷的天从暖烘烘的被子里爬起来公干实在太灭绝人性,便决定次日再说这事儿。
岂料刚闭上眼没多久,房顶上就传来一声异响。
深更半夜,尤其是冬天晚上,连夜猫子都找暖和地方窝着了,陆栖鸾不由得开始发散思维了。
听说这宅子之前住的是前刑部尚书,因为卷进里通外国的谋逆案里,在官差来之前就服毒自杀了,也不知道是不知住在她现在的屋子里。
其实按理说,官邸刚被血洗过,该是找京里的和尚来念个经驱个邪的,无奈事发于年节前,那些有头有脸的和尚都回山门朝圣了,只能等春上再请。
陆栖鸾一边心想是不是宅子的主人怨魂未散,一边又强行说服自己是错觉,眼睛闭得死紧,直到听见一声小小的嘶声,她猛地睁开了眼。
只听见一个男声和一个小孩的声音低低争执了起来。
“你小声点,再吵我就不为你牺牲贞操装受伤勾引良家闺女打掩护了。”
“你不是装得挺开心的吗?刚刚那刘小姐多喜欢你,还给你塞了半斤点心。”
“我还不是为了帮忙查你外公的案子!”
“早说了他活该,想为了皇弟铺路把我嫁到番邦去给老头子当童养媳,还有他带来要母妃安排官职的表舅,趁我母妃看不见想摸我屁股,要不是顾着母妃的面子我早就闹了,才不想管他死活。”
“卧槽哪个表舅?是不是那个叫贾乃福的!明天我找人剁了他!”
“嘘……这是别人家呢,你小声点。”
陆栖鸾幽幽地站在帘子后:“对啊这是我家呢你们小声点。”
正在翻箱倒柜的一大一小:“……”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陆栖鸾拿着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打破了沉寂:“那个……咱们今天在枭卫府是不是才见过面?”
那人一个箭步过来吹灭了蜡烛,诚恳道:“深夜叨扰,不好意思。”
陆栖鸾:“那个,虽然刚搬进来不久,但这是我的闺房,您要是想谈咱们要不出去谈?”
“不,白天失礼了,就在这儿谈吧。”
陆栖鸾瞄了一眼这人腰后的三尺长剑,琢磨了一下脖子的硬度,加之这人身后的小姑娘正在努力眨巴着眼睛卖萌,遂决定先听听他的犯罪动机。
那人一直死盯着陆栖鸾的反应,见她坐下来像是要洗耳恭听似的,便小小松了一口气,坐下来道:“说来惭愧,我是见他们把密档交给姑娘后这才一路尾随而来的,此来也是为了密档一事,厚颜请姑娘拿出来让我看一眼,确认前尚书叛国案情,事后我马上带舍妹离开,绝不会把姑娘招出去。”
——好可怕,这人一天都跟着自己一路跟到家里来了。
陆栖鸾强装淡定道:“恕我多嘴问一句,阁下是刑部前尚书的亲族?”
“……算是吧。”
哦,难怪高赤崖那么讳莫如深,她大概知道这人是谁了。
——从宫里劫完人还来守卫森严的枭卫府抢东西,你这么叼,你爹知道吗?
陆栖鸾想了想觉得他爹应该是知道的,要不这事儿也落不到他们枭卫府头上。
那人见陆栖鸾表情有所松动,道:“其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舍妹年幼,近日京中又因我之故四处警戒,还望姑娘收留她两日。”
陆栖鸾:“两日?”
“对,元宵后我必会来接回舍妹,事后必有重谢,还请姑娘容情。”
说着那人拍了一下小姑娘的后背,小姑娘顿时香腮含泪,抽泣道:“小姐姐你就收留我吧,我从小爹不管哥不爱吃得少干得多可乖啦QAQ”
可不是吗,元宵过后国宴和亲的事儿也就躲过去了,难怪非得把公主劫出来。
陆栖鸾顿时觉得自己进入了入了人生的岔路口——
选项甲:窝藏贼人,博取贼人好感,进入和贼人同流合污没准就此青云直上上青天的言情支线。
选项乙:假意屈服,脱险后召唤枭卫府同僚捉拿贼人,贯彻现实主义精神取得大功一件升官发财。
陆栖鸾沉默半晌,道:“抱歉,我已身在公家,断不能与疑犯有所私交,如果阁下愿意明日随我自首,我倒是可以先把密档拿出来给阁下一辩真相。”
如果这人的身份敲定了,给他看一眼密档也不算什么,得罪死了反而对她家不妙。
那黑衣人略有失望,但没有恼怒的意思,只得打算看了密档后就带妹妹离开,叹了口气道:“也罢,在下会记得姑娘的好意。”
趁陆栖鸾去找放密档的盒子时,旁边的小姑娘戳了一下其兄,小声问道:“这个是不是就是宫里说的陆大人家的小姐姐呀?感觉长得不太像咱们楚人嘛,不过还是好看的,比前几家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小姐姐稳重多了,我长大以后招驸马就要招这样的。”
“啥?合着前两天你不是挑嫂子,是满大街挑驸马去了?”
“谁叫每次说起亲事你就像死掉的咸鱼一样,我先挑有什么不对?”
“去去去你个矮子等上六年再说吧。”
小姑娘怒道:“小心我趁你睡着跑去锯你的腿!”
她哥嘲笑道:“那你也得跳得过门槛。”
陆栖鸾刚抱着密档过来就听见这两兄妹已经骂起架来了,出声确认道:“亲兄妹?”
一大一小同时一脸真诚地点头道:“亲兄妹。”
陆栖鸾一边忧国忧民,一边把密档打开,取出两本账册道:“我也看过一遍,前刑部尚书犯贪渎、走私边境粮贸、动用死刑致忠臣枉死等十数项大罪,证据一一列于此,几乎得罪遍了朝中清流,本来按律是要夷三族的,此次只诛首恶,其三族流放已算是轻判中的轻判了。”
陆栖鸾一边说一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