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我很重要。”她耐着性子,“就是积食而已,我吃了药感觉好多了。”
沈湛根本不理她,拍马直接回了府,一路抱着她进了内院,将她放在自己床上,散开袍子蹲在她面前,“要不要再吃颗药,还有没有不舒服。”
苏婉如擦汗的动作一顿,嘴角动了动,想说的话就这么没来由的散了,木然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笨死了。”沈湛隐怒的将她摁在床上躺着,“睡觉!”
苏婉如刚升起的一丝恍惚,突然就还了清明,她挣扎着爬起来,道:“我和你说我要回去,我没事。”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他没头没脑的给她盖被子,“躺着,一会儿药来了喊你起来吃药。”
苏婉如本来就一身汗,这会儿再捂,她觉得自己都要馊了,可又不敢乱动,“你说的啊,吃了药就让我回去。”
他睨了她一眼,转身风一样的出了门。
苏婉如松了松被子,被窝里都是他的气息,清冽干燥的,和他粗犷的气质不大符合,倒出奇心安好闻。
她努了努嘴,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便浮现出沈湛抱着她站在院子里的样子,她看不到别处,可他坚毅的下巴和冷硬的唇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视线中……她不由翻了跟身咕哝道:“神经病!”
沈湛端着药碗进房时,苏婉如已经睡着了,缩在被子路,露出半个嫩生生的红扑扑的小脸来,他看着一顿在床头坐下来,凝着眉将她推醒,“把药喝了再睡。”
“你!”苏婉如刚睡着,怒瞪着他,可一想她吃了药就能回去了,就不和他计较,起身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药喝了我回去了。”
沈湛不悦,蹙眉道:“你留在锦绣坊目的是什么,和爷说,爷今晚就给你办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鬼地方,她非得孵小鸡似的赖着不走。
苏婉如一顿,看着他,有那么一瞬她还真犹豫了一下,毕竟这件事她去做的话,就是命悬一线困难重重,可换做沈湛,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不出半天他就能拿出如月令。
可她能告诉他吗,能请他帮忙吗。
他是赵之昂的肱骨之臣,是大周的战神,后宋倾覆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愿意把自己昔日的敌人救出来,他愿意叛了赵之昂而来帮她吗。
今晚所有起起伏伏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苏婉如语气坚定的道:“我留在锦绣坊纯粹是喜欢。还有,你答应过我的,不准插手我的事!”
“笨死了。”看着她这瘦巴巴的样子,还非赖着受罪,他心里跟着了火似的,腾腾的烧的五脏六腑都疼,“走,走,走!”
很不耐烦的样子。
“你说的啊,不准反悔。”苏婉如根本没心思去管他的情绪变幻,穿了鞋子提着裙子就朝外头跑,一溜儿的人就没影了。
沈湛坐在原地,脸上是暴风骤雨前的宁静,压抑着,黑沉沉的,随时都能爆发。
过了几息,他唰的一下站起来,骂道:“小白眼狼。”就大步追了出去,就看到苏婉如的裙子在院门口一飘,小小的身影就不见了,他几步追了出去,也不喊她,就沉默的跟在她后面。
苏婉如感觉到后面似乎有人跟着,她不敢回头,生怕沈湛会反悔。
一口气跑到角门,断了手的婆子半点不敢拦的开了门,苏婉如的视线在她手腕上一扫,尴尬的道谢出门了。
“有没有眼力见。”沈湛赶来瞪了一眼婆子,也跟着出去。
婆子一脸茫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觉得这守门的差事真是不好做啊。
苏婉如跑了一会儿就累的喘气,扶着墙在一边歇脚,宵禁后街道上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她惊了一跳回头去看,就看到一道黑影被拉的长长的落在她脚边,而黑影的主人正背着手昂着头,从她身边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像只骄傲的公鸡,苏婉如觉得。
“喂!”她指着沈湛喊道:“你跟着我做什么,说的话不准反悔啊。”
沈湛不理她,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苏婉如撇撇嘴跟在他后面,她的影子从后方投过来,落在他脚脚边,她就发现有人有意无意的开始踩她的影子。
“你神经病啊。”她被气笑起来,提着裙子蹬蹬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沈湛,我和你说话呢。”
沈湛低头看着她的小手牵着自己的袖子,目光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可鼻子里还是冷哼了一声。
“小气。”苏婉如撇嘴,瞪着他道:“你说好让我回去的,跟过来不会是反悔了吧。”
沈湛蹙眉,拍开她的手,道:“爷是言而无信的人吗。”
苏婉如深以为然的点着头,跟着他的脚步走着,又担心被谁看到,就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紧张兮兮的道:“是,是。镇南侯最讲信用了。所以呢,最讲信用的人,快点回家去。”
沈湛停下来,一眼就看到她避嫌似的捂着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敲了她的脑袋,“和爷一起很丢人吗。”
突如其来的一下,苏婉如又惊又疼,顿时愠怒,“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打的很痛啊。”
“能有多疼。”他咕哝了一句,她捂着头气的跳脚去打他,他下意识的身体一转让开,苏婉如落了个空,气道:“你怎么不让我打,你给我记住。”
说完,拂袖就走在前面。
“打就打,爷像你这么小气吗。”他大步过去,半蹲在她面前,“打吧。”
苏婉如噗嗤一声,眉开眼笑的道:“你说的啊。”
他听到笑声,心里的那点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打一下可以,你得让爷亲一下。”
“你!”苏婉如推了他一下,转身就走,“无聊。”
沈湛一把抓住她的手,啪叽打自己胸口上,没等苏婉如反应过来,他就捧着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
夜风徐徐,苏婉如楞住,睁着眼睛忘记了呼吸,就这么看着他。
“闭眼。”沈湛捂住她的眼睛,怒道:“跟死不瞑目一样,扫兴。”
苏婉如清醒过来,嗷呜一口咬住他的唇,沈湛吃痛松开,苏婉如就恶狠狠的道:“你再这样,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死不瞑目!”
说完,她提着裙子就开始跑。
沈湛摸了摸下唇,并未咬破,却火辣辣的全是她的气息。
他笑了起来,神情愉悦的跟着她,就看到她艰难的爬上墙头,坐在上头颤巍巍的往下滑,他笑了起来,几步过去身姿灵活的将她提溜过去,放在地上轻蔑的道:“多吃点就积食,走几步就喊累,翻墙也翻不过来。你说说,没有我你怎么办。”
“快走。”苏婉如挥着手赶他,没有你我会积食,我会走这么多路,我用得着翻墙吗。
沈湛轻笑,摸了摸她的头。
“对了。”她回过头来,道:“这些日子你不准来找我,我有正事要办。”
难得的,他居然没有反驳,道:“药每日都有人给你送来,你记得喝。若是有事就去府中找青柳,她会帮你。”又补了一句,“记得将爷的衣服做好。”
苏婉如哼了一声,开门进去,想起什么来,问道:“你要出门?”
她在关心他,他笑着,道:“是要出去,中秋节前回来陪你过节。”
他要出门,那至少不用见他了,苏婉如顿时高兴起来,沈湛却是冷了脸,她骇了一跳忙收了笑容啪的一声关了门。
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神经病。”她连去院子外打水都不想去,直接倒在床上睡觉,“没有你我过的好的很,没有你我的事好办多了,你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话落,翻来覆去的却又睡不着,无声的爬起来,贴在窗口朝外头看,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并不见沈湛的身影,她长吁了口气,才总算放心下来。
沈湛看到窗户上那个小小的影子,嘴角高高的翘了起来,口中哼起了军中传唱的调调,“妹妹的小手软乎乎,妹妹的小脚嫩生生,小脚跑的慢,小手勾人魂……”
这调子,卢成捂着脸悄摸的匿了,心中腹诽着……爷昨儿还训斥弟兄们,说往后不准唱野调子,说太粗俗了。
沈湛余光扫了一眼墙角的影子,心情很好的没和卢成计较,扶着手翻墙出去上了街,兵马司巡视的衙役碰见他纷纷过来行礼,他好心情的摆了摆手,道:“都辛苦了,一会儿去找地儿吃酒,酒钱记在账上。”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一群人受宠若惊,作揖叩拜的目送沈湛。
沈湛噙着笑摸了摸嘴角,走了约莫百十步,忽然他步子一顿,面上的笑容顿时匿了,杀伐之气暴涨,冷哼一声,“给老子滚出来!”
话落,四面跳出来十几个黑衣人,蒙着脸手中拿着武器,寒光凛凛,杀气满满。
“沈湛,受死吧!”有人大喝一声,围困着扑了上来,沈湛没带刀,手掌一抬将路边一截旗幡劈断,折出竹竿呼呼的舞在手中,带着剑风扫了出去,后悔的咕哝道:“得亏丫头回去了,要不然又该吓着了。”
十几个人对一个人,沈湛的武功没有半点花俏,战场练出来的,招招都是杀招,眨眼的功夫,地上就躺倒了五个人。
卢成来迟了一步,大惊失色,忙提剑而上。
两个人手脚更快,如同收割麦子似的,剩下的几个人一看情况不妙,顿时转身就逃!
“不用追。”沈湛摆了摆手,拿竹竿戳了戳地上的死尸,又翻了对方的衣服,意料之内的没有线索,“你派两个轻功好的去锦绣坊,别让她看见,免得吓着她。”
“是!”卢成应了一声,问道:“爷,这事还是头一回,您看会不会是和宁王的到来有关?”
沈湛嗯了一声,“**不离十。”擦了擦手,起身回了府中,周奉带着个人迎了出来,“侯爷回来了,听说路上出了点事,您可安好。”
“小事。”沈湛摆手,周奉松了口气,将身边的人引荐出来,“侯爷,这位是张先生的学生,姓杨,表字季芹。”
沈湛立刻就想到了此人,“锦绣坊的那位画师,杨长贡?”
“是学生。”杨长贡拱手行礼,“学生叩见侯爷。”
沈湛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就听到周奉解释道:“张先生知道属下求了侯爷,所以就让季芹来走一趟,他已经去锦绣坊提了亲,事后已了。”
“嗯。”沈湛大步走在前头,边走边道:“既提了亲,以后就好好待人家姑娘,也不枉费年少风流。”
杨长贡听着一愣,朝周奉看了一眼,他起初真没有娶吴平之意,以她的身份,至多带回去做房妾室,给她一个名分,可现在,那封信一出,他恩师大怒之下,他已经没有退路,这不娶也得娶了。
心里不免觉得委屈。
“侯爷……学生虽出身不高,可早有功名在身,明年恩科也会再赴考,一腔心愿只想投报朝堂,实不想早早成家。”杨长贡觉得大家都是男人,这话肯定能引起共鸣,“娶妻娶贤,学生虽不会嫌贫爱富,可也想家庭和睦琴瑟和鸣。学生和那绣娘,实在是无话可谈。”
沈湛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杨长贡,问道:“这么说,你不想娶?”
“不瞒侯爷,学生此番确实是无奈之举。恩师他……”杨长贡叹气,拱手道:“还望侯爷主持公道,找出那辱骂恩师的歹人,让她出面还恩师一个公道。”
“废话真多。”沈湛听的不耐烦,回头一踹在杨长贡的肚子上,踢的他蹬蹬倒在地上,背过气去,脸色煞白,沈湛指着他,怒道:“不喜欢你还睡人家。你当你喝了几口墨水就了不得,信不信老子让你娶了媳妇,也只能看不能吃。”
杨长贡浑身发软,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艰难的爬起来匍匐在地,“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学生再也不敢了。”
“滚!”沈湛拂袖大步而去,周奉看看沈湛的背影,又回头看着杨长贡,蹙眉道:“毕然兄让你来和侯爷说这番话的?”
杨长贡顿时摇头,道:“……不……不是。家事师只让学生来道谢。”
“道谢就道谢,你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周奉恨铁不成钢,“此事不要再提,也告诉毕然兄,将那信烧了,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既犯了错就要有担当,知错认错才是君子所为。往后好好待那女子,不可再胡作非为。”
“是,是!”杨长贡哪里还敢造次,一个劲儿的点头,可心里还是不解,“周先生,学生还不知哪里惹了侯爷不快。”
其实周奉也不知道,但以他对沈湛的了解,其中必然有缘由,“侯爷的心思不是你我能揣摩的。不过,侯爷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