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他身边的另一个同僚低声和他解释,“大人是安排好了,逼着镇南侯不得不走这里?”
“大人将所有官道封了,还设了刺杀,镇南侯如今伤重未愈,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一行十几个先行兵,势必以快稳为主,迅速穿过整个峡谷进太原城。”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大人真是太厉害了。”
王大海回头打了那人的头,“给老子闭嘴,叨叨个没完了,老子不厉害,难道你厉害啊。”
那人揉着脑袋不敢再说话,忽然,就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蹬蹬的响在谷内。
“斥候回来了。”说着话,有人贴过来,低声道:“大人,还有一刻钟,镇南侯就到了。”
王大海一点都不惊讶,实际上就算镇南侯不过这里,他也还另有安排,两边呼呼应。
今晚镇南侯必须死。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忽高忽低在山谷里回荡,这是离的还远,所以听的不清楚,王大海问道:“一共多少人,可看到镇南侯?”
“没有看到镇南侯,应该在马车里,白天属下看到卢成往马车里送吃的。”来人回道:“按情况镇南侯的伤定然还没有好。”
怎么可能好,王大海得到消息,沈湛是单枪匹马闯敌军军营的,能留一口气活到今天,就已经算是个人物了。
要知道,那么人围堵,一人一刀站着不动让你砍,你也会脱力而死。
真当人骨头那么脆,杀人也是很累的。
王大海是能肯定沈湛受伤的,但是却没有见过对方伤的多重,因为对方身边所有近身的人,包括他自己带的兵,跟铁板似的,密不透风,什么有用的都打听不到。
“近了。”王大海挥退来人,低声道:“都准备好!”
山谷上面,传来一阵低低的鸟叫声回应,四周像是被幕布笼罩着,一瞬间寂静无声。
嘚嘚嘚!
有说话声传了过来,“我就说不走这边吧,黑洞洞的,吓死个人啊,要是山头掉个石头下,都能砸成肉泥了。”
这声音王大海顿时听辨出来,“是朱正言的声音。”
圣上有令,沈湛以及他身边所有人,一个不留,这个也包括朱珣。
“长兴侯爷,您不睡会儿?”卢成道:“过了这道峡谷再走二十里就是太原城了,你睡足了,一会儿好吃晚饭。”
朱珣哈哈一笑,道:“对哦,我要吃青菜萝卜,还要一只烤鸭裹大葱,你们谁都不拦着我,我要吃一筐子青菜。”
“在来一盘酸菜馅的饺子,配着杏花村,美死了啊。”有人喊着道:“吃饱喝醉再找个娘们儿松松骨,这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朱珣哈哈一笑,呸了一声,道:“你就这点出息。”
“侯爷,这男人一辈子不就为了女人吗,除了这个,这世上还有个屁想头啊。”那人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也忍不住哈哈一笑。
闵望道:“小声点,侯爷睡了。”
顿时,四面安静下来,火把跳动着,他们离峡谷越来越近,等到谷口他们停了下来,朱珣抬头看着峡谷,啊的一声,“这我还是头一次来,把火把举高点,我看看。”
两边马背上的人将火把举的老高,隐隐绰绰能看得到山头和山坡上的怪石,朱珣道:“山到是不高,就是没树,砂石太松了。”
“嗯,一下雨常有滑坡。”闵望回道:“我们过去时速度要快,千万不能停留。”
有人道:“会不会有人埋伏在这里?”
“乌鸦嘴。”朱珣笑着道:“埋伏这里,他们自己也危险啊,得多傻的人,在这里埋伏。”
大家也觉得说的有点道理。
“侯爷,我们进谷了。”卢成隔着车壁朝马车里说了一句,只听到有虚弱的声音传出来,嗯了一声,马车再次动起来。
朱珣嘀嘀咕咕的道:“这算什么事,官道被封了,还有刺杀,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对啊。”
“蹊跷。”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抬头看着山谷,“太蹊跷了。”
马车不过走了十来尺,忽然朱珣一抬手,喝道:“太蹊跷了,我们别走这里。我就感觉这里有人埋伏,走,换路走去。”
“现在?”有人问道。
朱珣道:“八哥身体不好,这里我做主,走,换路走!”
“那听侯爷的。”他们说着话,原地转身换了个方向。
峡谷内仿佛更静了,但也只是一刻,忽然,四面里一阵喊杀声响起来,“杀,为我们大人报仇!”
“有刺客。”闵望大喊一声,就见方才黑洞洞的山坡上,一下子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密密麻麻的人站在山顶,堵住他们的退路,四周被围堵的死死的。
“四面楚歌,八面埋伏啊。”朱珣啐了一口,“还真是被我说中了。谁,那个龟儿子埋伏,站出来露个脸,爷爷好去找你奶奶去。”
回应他的,是簌簌的箭声,噗噗噗,咚咚咚的钉在地上,车壁上,转眼之间,马车被钉成了刺猬。
马中了箭被惊吓,受惊后四出跳脱没有目的地往山谷里跑去,一进去就被山上落下来的怪石砸的嘶嘶哀鸣,倒地不起。
朱珣他们背靠倒在的马车,撑着挡着射来的箭,好在十几个人都没有事,但也只是这会儿没事,再来几波箭,肯定就难以支撑了。
没有人在说话,四面的人见箭不能伤他们,立刻冲了过来,齐声高喊,“杀镇南侯,为大人报仇。”
“大人,哪个大人?”朱珣喊道。
有人回道:“为徐大人,是你们害死我们大人,我们要为我们大人报仇。”
徐立人?朱珣也惊了一下,徐立人还有这本事?
“杀!”齐声高喊,声音震动的山上乱世抖动,回声一遍遍的砸了回来。
两边交战,对方至少三千人,里面在打,外面在等,里里外外围堵的密不透风只有那一方如同刺猬的马车,依旧稳稳的停在中间,没有人能靠近,它像是个壁垒。
“镇南侯。”王大海站在人群外,喊道:“你若此刻自刎谢罪,我等可饶过你的属下不死!”
王大海喊话的目的,不是真的要和沈湛谈条件,而是要确认,沈湛的伤到底有多重,看现在的情况,怕是真的不轻。
近一个月的养伤,直到现在他还不能从马车里出来,可想而知伤有多重。
“王大海?”忽然,马车里沈湛的声音传了出来,“奉圣上之命?可有缘由?”
王大海一愣,听着声音,中气很足啊,难道镇南侯没有受伤?
不可能啊,万军中取努尔哈赤的首级,他不可能毫发无伤。
“什么缘由,侯爷心中最清楚不过了。”王大海道:“你和萧山勾结,意图谋乱,你当圣上不知道?”
唰的一下,车帘被拽了下来,沈湛仿佛凭空出现似的,站在了车上,他负手而立,衣袍猎猎舞动。
四周原本打斗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停了手,往后退了退。
王大海目瞪口呆,这样看,沈湛莫说伤重不起,看样子怕是一块皮都没有破。
“谋乱?”沈湛颔首,“既已如此,我们都不要端着,你可有圣上的口谕文书。杀我,总要有个名目吧。”
王大海从怀里拿了一封信来,在手里一抖,“自有文书,侯爷,不会叫你死的不明不白的。”
“好!”沈湛颔首,道:“我和他君臣一场,杀努尔哈赤为天下百姓,也是为了他。知遇之恩今日我沈湛还清了,从今日开始,我和他势不两立!”
王大海一愣,随即冷笑道:“你果然有反意。既是有,又何必说这番虚伪的话。”
“事是我的事,和你说无用。”沈湛说着,伸出手来,冷笑一声,道:“因为我从不和一个死人说废话。”
话落,他人跃起,像是谁射入夜空的利剑,寒光四射,杀气凛凛,王大海看的呆了一下,就见沈湛踏着无数的人头冲着他而来,他好一会儿回神,迅速往后退,“杀,杀了镇南侯圣上有赏!”
所有人围了过来,杀声四起,冷风裹着血腥味弥散王大海并不着急也不紧张,莫说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就算再多两倍,也走不出这峡谷。
死是一定会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站在人群后,看着沈湛犹如游龙一般抬刀,砍下,或劈开肩膀,或斩断脖子,一截连着皮肉的头耷拉下来,朝后一栽,被后面的人垫脚,前赴后继,可沈湛却并未惊慌,左右开工四面不漏。
王大海惊叹不已,当年他也上过战场,也亲眼见过沈湛杀人的样子,但和现在比起来,那时候的沈湛是风头正经的少年,而现在,他看到了沉淀,像是一柄被打磨后的宝剑,露出了锋利的刃,杀人时不是兴奋不是期待,而是沉着,像是家常便饭,像是在案板切肉,让人心生惧意。
沈湛进步了,而他们享受了几年的安逸,不但没有前进,反而后退着。
这是差距,王大海忽然想到沈湛方才说的话,他要是反他要反啊
谁能压制住他?
所以,今晚沈湛必须死,他大喝一声,亲自上阵,喊道:“兄弟们,杀!”
冲上去,人群里密集,朱珣道:“八哥啊,裘戎应该到了吧,我扛不住了啊。”裘戎继续留守戍边,这是赵之昂的命令,他们回京受封赏,带的人多了也不合适,所以,这一路他们都是十几个人在前,后面的一百多人分散押后。
“嗯。”沈湛颔首,朱珣得令顿时高兴起来,从怀里拿了个烟火出来,冲着天一方,咻的一声,但也只炸了一半,另一半被王大海的箭射了下来。
但已经足够了,就听到山谷外一阵哨子响,从后方有人打了进来,王大海先是一愣,随即高兴起来,“就这么点人?”
“杀你们,足够了。”朱珣喊道。
人多不了,但是加上他们近一百五十人,杀出去真的足够了,朱珣有这个自信。
“一百多人,我们这里可是三千。”王大海啐了一口,话音正落,忽然山谷里有一道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加上我们一千二!”
王大海一惊。
“是阿瑾。”朱珣高兴的不得了,拉着沈湛道:“八哥,是阿瑾来了唉。”
沈湛白了他一眼,道:“老子媳妇,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嘴巴却咧了起来,余光四处去找苏婉如的身影,“媳妇儿,你站上面看热闹就好了,别下来啊。”
“相公。”苏婉如喊道:“你怎么样啊,有没有受伤啊?”
沈湛铿铿的打着,力道没小速度更快,“媳妇儿,我身体好的很,一点没事!”又道:“你想我没有。”
“想。”苏婉如拢着手,“天天都想!”
沈湛眉梢一挑,哈哈大笑。
朱珣单手捂着耳朵,“八哥,简直没耳朵听了,你和阿瑾这么你来我往真的好吗,是欺负我没媳妇吗。”
“我高兴。”沈湛哼了一声,眉眼都是笑啊。他和苏婉如算起来有快两年没见了。
想的他心肝脾肺都快裂开了。
“八嫂喂”有人喊道:“您来了,可给我们带好吃的了啊”
苏婉如喊道:“兄弟们,煮了一锅青菜炖白肉,配白面馒头,管够!”
“好叻!”有人喊道:“嫂子懂我们的心思!”
王大海嘴角直抖,气的不得了,苏氏怎么来了,她从哪里弄来的人。
他想完,就见山上面也打了起来。
“相公。”苏婉如喊道:“你手脚麻利点,这里风大,我好冷的。”
沈湛应道:“晓得了,你找个地儿避避风,一个时辰我就解决了他们。”
妈的,吹牛吹的厉害了,王大海气的不行!
“阿瑾。”朱珣道:“一千二,你咋不多带点人啊,我们这是不方便,你就该弄个万儿八千,踩死这些龟儿子。”
苏婉如回道:“时间仓促,来不及啊!”
一个山上,一个山下判若无人的聊天。
苏婉如坐在山顶上,阎冲守在她身侧,笑着道:“小姐,这战要打一会儿,要不您听侯爷的,找个地儿避避风?”
“我不冷。”苏婉如摆了摆手,道:“也对,我们应该多带点人。”
阎冲一笑,道:“您也说了,时间仓促,来不及。”
苏婉如点头,忽然,在吆喝声,铿锵声,哭喊声,马儿嘶鸣声中,一道稚嫩的,高亮的声音响起,“娘!”
“听到什么了?”苏婉如蹭的一下站起来,揉了揉耳朵,不敢置信的看着阎冲,“你听到什么了?”
阎冲没在意,摇头正要说话,忽然又是一声,“娘,娘,娘”一连七八声,是孩子的声音,撒着娇的四处找娘。
“是八月,是八月啊。”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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