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放心吧。”萧山也无奈,这里的人除了梅予和苏婉如他不了解,沈湛和苏季,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都不低于他,带出去带回来这种事,怕是不用他操心。
萧夫人关心孩子,自然想不到这些。
“夫人,我们回来的时候给您带姜族特产。”苏婉如笑眯眯的道:“你在家里等我们。”
萧夫人噗嗤一笑,道:“他们能有什么特产。”又道:“邪恶的人心和族规,算不算?”
“那还是算了。”苏婉如掩面而笑,扯了扯沈湛的衣袖,笑着道:“和夫人再见。”
沈湛像个毛头孩子,尴尬的和萧夫人的点了点头。
才第一天,没有人谈起要不要改口喊爹娘的事,都理解沈湛,等他慢慢适应。
几个人收拾上路,繆长英要再等一个时辰后再带兵出发,毕竟这么多人浩浩荡荡过去,怕是什么都看不到。
姜族生活在深山里,出了城走半个时辰就是山,他们骑马下来,将马拴在外面,萧山背着一壶酒,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指着隔着两个山头的地方,“要翻过两个山头才能到,一般不知道的人,很难找到。”
他们进山,路很难走,几乎都是枯草灌木,萧山走在前面不停的用刀扫着,苏婉如走在中间,沈湛牵着她,不时回头问她,“累不累,我背你?”
“要是我让你背我,我二哥就更加觉得我来是累赘了。”苏婉如嘘了一声,道:“没事,等我二哥问我累不累的时候,你再背我。”
沈湛看着她一笑,摇了摇头接着走。
梅予走在苏婉如后面,看着两人说话,苏婉如甜甜笑着,满眼都是欢喜和信任,这是和他说话相处时不会有的。
真好,她觉得很幸福,就足够了。
“想什么呢。”苏季拍了拍他的肩膀,梅予莞尔一笑,道:“你是想问我,对这里有没有熟悉感?”
苏季点头,“你五六岁被你师父买来,跟着他,也是不知父母是谁,家在哪里。或许这一去能让你寻到根呢。”
“寻到又如何。”梅予失笑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事已成定局。就连镇南侯也喊不出一声爹娘,何况我呢。”
如果他真是姜族人,那么他宁愿一辈子流落在外。
甚至于他感谢当年的走失,若不走失,他肯定也是他们的一份子,这状态并不让他感到欣喜。
“说起来,若你真是卢氏的孩子,那么她在这场二十二年的拉锯战中,最终还是输了。”苏季搭着梅予的肩膀,声音不高不低,“萧夫人找到了沈湛,可她连死前都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她亲生骨肉。”
“二殿下。”梅予道:“你觉得肖翰卿为什么让姜族人来接他走?”
苏季若有所思,道:“如果只是接他和卢氏,我倒觉得没有什么,毕竟他不想自己的尸体落在我们手里。可将赵仲元也带走,就很令人费解,不去看看,不放心。”
所以他们才同意姜族人将他们都接走。
“我探过他的脉搏,没有什么任何跳动,哪怕细微的也没有。”梅予一脸的不解,“难道姜族真有这些神奇的手法和药吗?太匪夷所思了。”
就和卢氏当时对沈湛用的忘情术法一样,他始终想不通,所以越发的好奇,想要亲眼所见。
“他当时死时,我就坐在他旁边,观察了很久。”苏季道:“确实如你所言,毫无异样。”
其实他们都有同样的疑虑,当你恨之入骨的仇人突然死了的时候,就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不亲眼看着他咽气,入土腐烂,都不确信他不会真的跳起来,继续作恶。
“大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树林里萧山的手下出来,拱手道:“他们走的另外一条山道,刚过去,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异常。”
苏婉如问道:“那赵公子呢,醒了吗。”
“没有。”属下回道:“一直躺着的,应该没有醒。”
萧山颔首,“继续去盯着吧,有事再来回。”
属下应是而去,苏婉如就奇怪的看着梅予,“快中午了,你估计他应该是什么时间醒?”
“不好说。”梅予道:“按理说早上就应该醒。”
苏婉如点点头没有再问。
“你累不累?”苏季看着她的脚,一双芙蓉色的绣花鞋,走的满是脏污,一会儿重力压着左脚,一会儿又都换成右脚,显然是累了,“这里路难走,二哥背你?”
“不用,我不累的。”苏婉如憋着嘴看了一眼苏季,道:“我能走的。”
苏季哭笑不得,弹了她的额头,道:“来都来了,难道还怕你没用,我会赶你回去。”
“那二哥背我。”苏婉如说着转身就朝苏季背上爬,沈湛咳嗽了一声,盯着她,苏季怒道:“你们这像什么样子!”
苏婉如嘘的一声,她得让苏季体现哥哥的重要性,不要苏季会更加看沈湛不顺眼。
沈湛忍了,转身接着走。
苏婉如就由苏季背着,梅予跟着他们,卢成和闵望断后。
“二哥。”苏婉如低声道:“你当着人爹的面不给他面子,回头他爹不借兵给你,看你怎么办。”
苏季哼了一声,道:“就算没有兵报不了仇,我也不能让你吃亏。”
“我没有吃亏。”苏婉如低声道:“是沈湛吃亏啊,他是我的人,你要这么想,就是我们赚了。”
苏季不方便,不然又想动手了,叹气道:“歪门邪道。”
“二哥。”她笑着道:“等事情定了我给你找媳妇儿,我认识许多小姑娘,一个个都特别的漂亮,还有学问。”
苏季忍不住失笑,“你嫂子还用你操心。”
一副他这是没空,等有空了难道还能让她缺嫂子吗。
这才是苏季嘛,和她斗嘴打趣才对,苏婉如笑着道:“对,我二哥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这天底下就没有女子不爱的。”
“嗯,算你有眼光。”苏季道。
苏婉如轻轻笑着,捏了捏苏季的肚子,“肚子上的肉都没有了,你怎么瘦的?那次在宗人府看到你时,吓了我一跳,真是太丑了。”
“有心自然能瘦,这点事若做不到,我怎么做你二哥。”苏季道:“别水花,趴着睡会儿,今晚怕是没有时间睡觉。”
苏婉如点头应是,趴在苏季背上睡觉,咕哝道:“你背一会儿就换沈湛啊,不然你太累了,我怎么也有百八十斤呢。”
“睡吧,话真多。”苏季道。
苏婉如嘻嘻一笑,不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等醒过来时已是下午,她一愣拍了怕你苏季,道:“我醒了,你放我下来。”她也不知道怎么睡了这么久。
“嗯。”苏季将她放下来,就听萧山道:“快到了,太阳落山的地方就是。”
那就是还有半个山头。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沉默的翻过了山,过了一派长的格外笔直的树后,萧山就停了下来,“从这里下去,就要小心了。”
“在这里等我,站着别动。”萧山说着,快走了几步。
就见他身体轻盈的如同一只燕子,不停的在林间跳动,随即,左边听到簌簌声,苏婉如吓了一跳,就看到十几根被削的尖利的竹竿,横空出现,速度的极快朝萧山飞去。
“大人,小心。”苏婉如惊呼一声。
不等她声落,萧山已然跃起,手爬上树杆,那些竹竿落空,钉在了地上。
他并未停下来,而是抽泣一根竹竿,在原地一扫,就见竹竿不知打到了什么,一张网从天而降,兜头落在了另一边,苏婉如看的咋舌,这要是不知道的人,可定会中招的。
“还有。”沈湛随手捡了几粒泥块丢进草丛里,就听到噗噗几声响动,苏婉如问道:“兽夹?”
沈湛点头,“前面应该还有,你跟着我别走新路。”
“哦。”苏婉如点头,乖巧的牵着他的衣尾,苏季也跃了起来,和萧山走在前面,就看到两人在林子里飞跃,不时竹箭或是陷坑出现在视线里。
足足费了半个时辰,萧山和苏季才停下里,他一笑,道:“现在应该没事了,再往前去就是瘴气,将面巾都戴上。”
后面就有萧山的兵马,人太多必然会铺的更开,所以萧山这也算是提前清障。
他们将面巾戴上,穿过这片林子,眼前立刻变的不清晰起来,层层的雾气绕在树林间,沈湛回身将苏婉如搂在怀里,低声道:“别说话,尽量憋住气。”
苏婉如点头,贴着他走,这一段瘴气的路特别的长,走到苏婉如觉得自己头晕脑胀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忽然眼前拨云见日,目清气爽起来。
“好了,都来喝一口酒。”萧山从身下解下酒壶,递给了苏婉如,“小喝一口,提提神。”
苏婉如点头,仰头喝了一口,辛辣一直烧到了胃里,萧山看着她的脸哈哈一笑,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大家依次解了面罩,绕过一个坡道,苏婉如就看到对面的山腰上,搭建了许多的房子,纯木结构房地是镂空的,支着粗粗的架子,她看着倒不稀奇,这样的建筑很多,有的建在水上,有的则是建在山里。
“那就是。”萧山道:“我们从后山绕过去。”他们说着,往右走,看着不远的寨子绕着路,一直走到了寨子的右面,这里搭着竹制的,三四人高的栅栏,不知是防野兽还是人。
他们翻了过去,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四周里蚊虫就在耳边飞动,萧山点了艾草每人手里拿着,靠近寨子。
夜色里,就见山腰的一处寨子的空地上,点着篝火,照的亮若白昼。
火光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他们围着火堆席地而坐,苏婉如指着中间那人,道:“那是不是今天去的族长?”
“是。”萧山道:“这是他们的追悼礼,寨子里只有人去世,都有在这里点篝火唱歌,天亮后就会将死去的人安葬。”
那看来今晚不会有收获了。
果然,他们蹲守了一夜,就听着那些人唱歌,声音嗡嗡的听不懂唱什么,但在山峦间回荡,深夜里听着让苏婉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莫名的诡异。
天空泛白,篝火熄灭,那些人渐渐散去,过了一会儿又重新聚拢,空地上多了两副木棺,卢氏和肖翰卿被人抬了出来,歌声再起,在歌声中几个年轻人将卢氏和肖翰卿的放进棺木中,咚咚的敲着钉子,将棺材钉了封死。
棺材抬起,绕着篝火走了两拳,就看到那些人抬着棺材这边来,爬上山,过了一个山头,这边有两个已经挖好的相隔不远的土坑。
“马上就下葬了?”苏婉如盯着棺材,萧山道:“嗯。”
她觉得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梅予道:“赵仲元没有出现。奇怪了,不会还没有醒。”他说着,看着大家,“怎么办,还要在这里盯着?”
他们的兵马就在山脚,人都下葬了,要不然他们就进寨子,要不然就打道回府。
“想进寨子看看?”萧山看着大家,“不过,看样子不会有任何收获。”
苏婉如忽然跳了起来,道:“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怎么了?”苏季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苏婉如指着棺材,飞快的道:“重量,你们看他们抬棺材的样子。”
大家就都朝着那边看去,就看到前后抬着棺材的年轻人的确实略有不同,前面的挑子弯度更大,显然是不轻的,后面则要轻一些,人也轻松一些。
“后面是空棺?”梅予问道:“他们用了障眼法。”
山下,歌声已停,年轻人将棺材放平,族长说着话,视线朝山上瞟了一眼,随即道:“入土!”
这一句却是用的正宗的官腔,清晰洪亮。
“等等!”忽然,有声音从山顶传来,随即一人以极快的速度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卢族长看到他一点都不奇怪,也认出他就是昨天在萧府见到的镇南侯,便拱了拱手,道:“镇南侯突然出现在此,所谓何事?”
“开棺!”沈湛敲了敲棺材,道:“打开看看。”
卢族长目光略变了变,随即恢复如常,他身边的二长老就怒道:“棺材上板,便就是天神来了也不会让我们开棺,你若要开棺是会受天神诅咒惩罚,嘶吼入万世畜生轮回道的。”
“这是我的事。”沈湛用刀背敲棺材,“要不,你们打开,要不老子劈开。”
卢族长顿时沉了脸,喝道:“棺材是万万不会开的,你们若执意如此,那就休要怪我们不客气了。”他说着,大喝一声,不知喊的什么,但他一声吼,就听到一道整齐划一的回应声。
从山林,从村寨,从下游的溪水边,从娃娃上学的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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