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玉洁?”沈湛眉梢一挑,看着朱珣。
朱珣脸腾的一下红了,扑过来捂住苏婉如的嘴巴,“你要敢说,我就弄死你。”
“是戈府的大小姐。”赵衍和沈湛解释道:“近日朱正言常去女学,游手好闲的找戈小姐斗嘴,瞧着大概是有点意思。”
朱珣没有想到制止了苏婉如,却没拦住赵衍,他满脸通红,指着赵衍道:“你太不够义气了。”
“你我不是兄弟。”赵衍扬眉,“约莫,你要喊我一生先生的。”如果朱珣和戈玉洁有什么,那就要喊赵衍先生了。
先生和学生,还讲究什么义气。
朱珣磨牙,“赵仲元,不要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你打不过我。”赵衍笑着道。
朱珣大怒,指着赵仲元求救沈湛,“八哥,你不在的时候,他天天在阿瑾面前献殷勤。”
这是要挑拨离间。
“我现在也献!”赵衍道。
沈湛都知道,他知道苏婉如的心思,只是单纯的看赵衍不顺眼罢了,所以道:“等我和她成亲的时候,你再献殷勤,会更合适点。”
“不会。”赵衍看着沈湛,目露深意,“大约,你娶不到她。”
他已经知道了,苏婉如的姑姑称号是怎么来的了。
所以,沈湛也得不到苏婉如。
“这不是你说了就能定的事情。”沈湛道:“还是想想自己吧,经过今天一事,你大概连德庆侯府的大小姐都娶不上了。”
赵衍扬眉,“有镇南侯和朱世子相陪,赵某不寂寞。”
“我不会,我可以回家种田。”沈湛语气无波,“祝宁王,婚事美满。”
赵衍眉色一顿,失笑。
“很精彩啊。”苏婉如看着三个人你来我往,混战的画面,“没想到都挺能说的。”
朱珣瞪她,都是她起头的,“谁有你厉害,把人廖大人气吐血了。”
苏婉如白了他一眼,哼哼了两声,“看来,我出宫后就去戈府好了。”
“戈大人还不错。”沈湛一本正经的评价道:“但他不一定愿意将女儿嫁给你。”
言下之意,你配不上戈玉洁。
“我不扫了。”朱珣将扫把丢在地上,“你们合伙欺负我。”
苏婉如哈哈大笑,和朱珣道:“要是被禁足一个月,你就一个月不能去女学了。”又道:“这春日里春草茵茵,山花烂漫,夜色如水,长夜漫漫实在是熬人呢。”
四面一静,三位听众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副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种话来。
“看我做什么。”苏婉如道:“难道你们不是?”
沈湛扫地。
赵衍扫地。
朱珣捡起了扫把,埋头扫地!
苏婉如噗嗤一笑,跟在后面做着样子,却想起了一件事,若有所思道:“你们可查过,延平知府周大人和廖大人以及杜大人还有祝大人,有什么来往和联系吗。”
“没有来往。”沈湛道:“至少明面上!”
朱珣道:“那就奇怪了,他们为什么要帮延平知府?”
“那有没有共同点?”苏婉如停下来,歪着头想了想,“比如,曾拜在一人门下,比如,曾在一个地方为官,比如家中夫人是手帕交?”
沈湛停下来看着她,“都不是。但他们确实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前朝遗留的官员。”赵衍接了话,说完,和沈湛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查到了这一点。
苏婉如愕然,随即明白过来,前朝覆灭后,两方势力对立,许多州府都在两方的拉锯战中,不停的更换着归属,久而久之,无论是后宋还是大周,打下哪一座城只留下禁军守卫,不扰百姓不换地方官员。
所以,后宋兵败赵之昂登基立了大周后,依旧有很多前朝官员留任,而其中还颇有功绩。
比如杜大人,当年在福建他带兵打击海盗倭寇,声震四方,连苏正行都夸赞过。
“我记得,荆州贪墨的那位鲁大人也是前朝遗留的官员吧,还有那位齐大人,似乎也是。”苏婉如看着沈湛,沈湛颔首,道:“确实如此!”
难道这些前朝的官员们,暗中结了盟,一起做贪官污吏,毁大周江山?
不至于吧,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有什么用?
“我查过,开朝之初,前朝遗留的官员,在朝的有十五人,外放的有五人。”赵衍道:“但依我看,不是每个前朝官员,都和廖大人他们有来往。”
确实如此,今天文官里很多人的表现,至少他们没有看出多余的情绪来。
“这么诡异啊。”朱珣道:“那就难查了。而且,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书信来往,也没有联系,就算有人心怀不轨,我们也查不出来的。”
朱珣又道:“要不要和圣上说?”
“不用。”沈湛看了一眼赵衍,“此事没有确凿的证据,说了也没有用。”
赵衍讥讽道:“镇南侯不必如此,若非今日的事伤及流民,我不会参与过问。”意思是,我知道不知道,都不会和父皇说。
“最好如此。”沈湛道。
苏婉如摆手,打断两人的对话,蹙眉道:“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似乎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
“怎么?”沈湛看着她,问道。
苏婉如摇了摇头,“我一时没有想到。但是有几点可疑之处,我说来,你们听听看可有道理。”
三个人颔首,边扫地边听着。
“我觉得最大的疑点,就是他们的动机。”苏婉如道:“如果说对方是挖坑让镇南侯跳,可却没有紧追不舍,其实他们是可以办到的,但事实并没有。”
苏婉如走了几步,看着三个人道:“我反而觉得,他们不是在害镇南侯,而是在警告他。”她看着沈湛,“你有没有觉得对方在警告你,至于警告什么我不知道,但动机和弹劾就有一种点到为止的感觉。”
沈湛就想到卢氏说的警告,他唇绷直了线,没有当着赵衍的面说。
“有道理。”赵衍颔首,“你接着说。”
苏婉如又道:“这件事,如果算上陷害镇南侯的话,其实表面上他们有两个目的。另外一个则是帮助延平知府遮掩他坑杀流民的事吧,或者说,是帮助延平知府坑杀流民,因为德州这边的事其实就是祝大人和户甲所为。”
沈湛颔首,“确实如此。”
“如果这件事顺利掩饰过去,延平知府因为有了卓著的政绩,又有廖大人运作,定然能调入京城。可是,你们不觉得为了政绩和调入京城,他们的动作有点太大了吗。”
“延平知府在延平十几年,政绩应该不少吧,就算是捏造,也能捏造一些出来。”她看着三个人道:“我的意思是,他要是想来京城,其实并不难。外有政绩,内有关系,回京只差时机而已。”
而赈灾杀人,绝不是最好的手段和时机。
“我没明白。”朱珣奇怪的道:“你的意思是,他们除了这两个目的外,还有别的目的?”
苏婉如没有想到,“我觉得是,可是却猜不到。”
“你猜不到,是因为不知道他们是谁,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赵衍道:“当下,找到这些人凝聚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那么一切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就顺理成章的能猜到一二。”
确实如此,苏婉如点了点头,看着沈湛道:“你可派人去坚监视延平知府了?”
“嗯。”沈湛道:“回京后就派人去了。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回来。”
大家都没有说话,因为知道,其实就算派人去恐怕也是一无所获。
“对了,对了。”朱珣道:“说派人监视,我想到了司三葆。我发现他最近有什么大动作。”
苏婉如扬眉,好奇问道:“什么大动作,你看出什么了吗?”她也很好奇,赵之昂到底让司三葆在查什么。
“我不确定,但是我感觉和韩子阳有什么关系。”朱珣道:“似乎里面的水很深,司三葆做的也极其隐秘。”
苏婉如一愣,惊讶的道:“韩世子?他在应天做什么事了吗?”
“我派人打听过,他老老实实的在应天呢,主持家里的庶务,不常和人来往,没看出什么异常。”朱珣道:“或许,是我感觉错了,司三葆可能还惦记着朱公公的仇,不想放过韩子阳也未可知。”
“这不可能。”苏婉如道:“司三葆现在一心想要大展拳脚,他没有精力再去管一个死了好几年的干儿子的仇恨。”
那就奇怪了。
“不过,可以肯定韩子阳这次延平府的事无关。”赵衍道:“既然无关,那就静观其变!”
大家深以为然,就将这件事放了下来,司三葆那边暂时不要得罪打探的好,这和别人不一样,他毕竟是给赵之昂办事的。
窥探司三葆就是窥探赵之昂,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碰。
“到底什么时候能扫完啊。”朱珣发了狠,挥着扫帚胡乱的扫,一会儿落叶灰尘掀的满院子都是,一边的小內侍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只得偷偷让人去告诉杜公公。
“圣上。”杜公公笑着道:“三位爷加苏姑姑也都罚了,几个人怕是还惦记着翠仙楼的宴席,您就让他们走吧,明儿不还要禁足吗。”
赵之昂懒得听,摆了摆手。
杜公公应是,让小內侍去传话。
四个人得了令,结伴去了翠仙楼,苏婉如想去,是因为那边有杨二通,还有燕京的禁军副统领,她需要再熟悉熟悉。
沈湛拧不过她,只得陪着。
此刻,延平府并不知道燕京的消息,近千里的路途传讯息来,至少也有四五日的时间。
“大人。”管事见周大人一直在忙着收拾东西,不由递了茶劝道:“事情肯定万无一失,您不用担心。”
周大人颔首,道:“京中几位大人办事我放心。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多做一些总不会错。”他将书房里所有的信件,文稿,甚至这些年闲暇之余写的诗句,都烧掉了。
不留不存,免得成了祸端。
“你将书柜挪开。”周大人喊着管事,两人将靠边的书柜挪开来,周大人用扫把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确定没有掉落纸屑或者信件他才彻底放了心,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喝了半盅茶,“时间不早了,你不用在这里陪我耗着,回去歇着吧。”
管事不放心,实际上他今天眼皮子都在跳,感觉很不好,但延平府四周一切安静如初。
他觉得是自己思虑过度,才导致的。
“那小人回去了。”管事道:“您也早点歇着。”
周大人点头,又起来重新检查了一遍,将基本常看的书翻了翻,没什么异常这才熄灯回了后院。
他只有正妻,生了两儿两女,都已成了亲。
两个儿子在松江读书,如今一个是举人,一个是秀才,两个女儿则是天南地北的嫁了,自从出嫁后,已经两三年没有见到。
所以,家里冷冷清清的,连下人都没有几个。
若非不了解他,都会以为他是个清官,因为在延平府这么多年,他只有这一间不大的宅子,内里的摆设也不奢华。
周大人回了正院,周夫人很瘦,脸色蜡黄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见他回来让婆子倒茶倒水伺候梳洗更衣,夫妻两人在卧室里坐下来说话。
二月的延平还是冷,而且周夫人也要比寻常人更怕冷一些,所以房间里烧着地龙,热烘烘的,好一会儿周夫人开口道:“老爷,最近衙门里是不是出了事?”
“没有。你安心调养身体,等天气暖和了,就先启程回松江。”周大人道:“等我在京城安顿下来,你再带着孩子们过来。”
这话,夫妻二人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也对未来在京城的生活做了严密的规划。
“知道了。”周夫人心里不太踏实,想了想问道:“雪灾的事,已经做好了?”
周大人面色一僵,点了点头,道:“都处理好了,百姓们都感激你施粥赈灾呢,说你是活菩萨。”
“那是什么活菩萨,不过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周夫人崇拜的看着周大人,“我这辈子跟着你,值得!”
周大人握了握周夫人的手,笑了笑。
“大人。”管事去而复返,隔着门喊了一声。
这么晚来找,定然是大事,周大人忙起身开了门,和管事在门口低声说了几句,又急匆匆的回来抓了棉袄穿上,戴上了灰鼠毛的帽子,“夫人,衙门有点事我去看看,你早点歇息,我今晚就歇在衙门里了。”
“你注意保暖,下半夜要是没睡,记得吃些东西。”周夫人送他到门口,周大人敷衍的应了一声,人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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