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我也奉陪,许久没有动手,手痒。”男子搓了搓手腕,目光在甄全脱臼的手腕一扫,甄全吓的往后一缩,男子轻笑,道:“不过你们人多,我要胜也不容易。”
他妈的,什么叫不容易,是根本不可能好不好。阎冲终于没忍住,啐了一口,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来帮你们。”男子坐着,一双眼睛极亮,阎冲又发现一个和这普通相貌不相符的地方,就是这双眼睛。
这双黑亮暗沉的眼睛,怎么会长在这张脸上。
“帮?”阎冲问道:“我们眼下就缺粮,你是富甲一方的乡绅,打算送我们钱粮?”
男子也指了指刚刚打架掉在了地上,这会儿又被人捡起来摆在八仙桌上的银锭,“趁黑摸的,仅此一点,没有更多。”
摸的,又不是摸鱼,你他妈还摸银子了,甄全道:“你是江湖大盗?”
“话题歪了。”男子很不高兴,不看甄全,而是和阎冲道:“要粮食简单,你们若听我的,真定四个粮仓都是你们的,不单真定,就是太原也能搬空了。”
又吹上了,阎冲道:“今天我们打草惊蛇了,明天再想动手就要真刀真枪的抢了,不用你帮我们。抢东西没有人比我们在行。”
“抢也讲究方法。”男子道:“北城粮仓储粮六百三十二石,南城粮仓储粮七百石,西北两处合计七百,你们抢了能带走?”
“什么意思,你居然都查清楚了?”甄全道。
男子颔首,“既是要做,自然要查探清楚。”说着,他拿了一张地图出来,众人就看到,四个粮仓的周围,所有的路线都被他标记了出来,大家看的目瞪口呆,阎冲后背一阵发寒,问道:“你早知道我们会抢粮?”
“说了,既然要做,自然要查探清楚!”男子看了一眼阎冲,点了点头地图,“都过来,我与你们说说,明晚到底怎么做。”
阎冲按住地图,看着男子,“你到底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行侠仗义,助人为乐。”男子道。
阎冲觉得要被这个人气死,他愠怒道:“我真是不知道,这世道还有人愿意助人为乐。你不要和我们耍花腔,我们也不是三岁的孩童,任由你哄骗。”
“粮拿到了,你们就知道了。”男子道:“你们这次没有我,真定的粮食只有你们看的份,可若我出手,太原的粮食你们都能得到。等拿到了粮食,你们就会知道我”
他说着环顾四周,阎冲居然有些紧张,期待他接下要说出什么目的。
“我真是助人为乐。”男子道。
阎冲嘎嘣一声,几乎咬碎了牙,他打桩似的点了一下头,不想说话。
“有屋子没有,”男子站起来打了哈欠,“困了,我去睡觉,你们好好商量吧,想好了来找我。”
阎冲一行人对视,好一会儿,他道:“隔壁空房,你自便。”
男子颔首,负手转身出门而去,紧接着开了隔壁的房间,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真睡下了。”一个兄弟贴门听了一会儿,“四哥,这人可靠不可靠,我怎么觉得看不透这人,神神叨叨的。”
阎冲摆手,道:“他是自信。因为他说的话都是对的,今晚我们打草惊蛇,要想要粮食,除了明刀上阵去抢,没有任何办法。”
“那就信他?”甄全道:“这人来路不明,要是官府来钓鱼的怎么办。”
阎冲背着手来回的走了几圈,停下来看着众人,目光一扫露出破釜沉舟的家决断,“我们没有路走了,如果不放手一搏,再在这里窝着种田,全村老小都要饿死。信他妈的官府,还不如做回土匪,至少能吃的饱。”
以前战乱他们都没饿肚子,现在太平了,反而四处饥荒。
“这人武功高,胆子大。”另一个兄弟道:“既然门外没路走,那就跟着他干一把。”
大家点头,都看着阎冲,阎冲道:“都睡觉,明天我们看他怎么说。”
众人点头,却不敢回家去,而就在这堂屋里靠在,坐着,打盹,防止隔壁的男子,看不透这人,又打不过,只有防着。
天大亮,男子起床,自己打水洗脸,进了堂屋,一身半旧的藏青色长衫,肤色有些黄,容貌没有因为是白天而给人带来什么惊喜,但周身的贵气却看的更加清晰,他在堂屋里站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居然还在睡觉,他等的不耐烦,咳嗽了一声。
阎冲几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这才发现,一向警觉的他们,居然对此人的动静毫无察觉。
昨晚动手,他只怕只出了半成的功力。
“商量的怎么样。”男子道:“先说话,说完我们吃早饭,办完事我还要去见我妹妹,她脾气不好,等急了肯定要和我发脾气。”
还怕妹妹发脾气,阎冲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觉得没话接,就在男子对面坐下来,道:“苏三公子请说吧。”
“城西原有守兵三十人,分三班,每班十人,城北亦是如此。城南粮多,守兵四十八,分三班,城东则是四十人。”男子没有拐弯抹角,他含笑环顾四周,“不过,从今晚开始,他们就要增派人手,至少一处守卫有八十人。多不了,因为真定府守军不过六百七十二人,少不了,因为新官没到旧官已走,他们不敢出事。”
“你查的这么清楚?”甄全托着手腕,手腕肿是发亮,男子看了看他的手腕,道:“你今晚好好休息,去了会拖后腿。”
甄全大怒,道:“你什么意思!”
“说正事。”男子道:“打是打不了,但是可以用别的法子。”
甄全气的手更疼。
一天过的很快,男子像是个外地来的访客,这里走走,哪里看看,下午还睡了一觉,等天黑吃了晚饭,众人就聚拢在阎冲的堂屋里说话,时间到炮响,众人就立刻带着家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出了庄子。
阎冲发现,男子不说话时,面色沉稳,眸色犹如黑潭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时不时打量着此人,心中越发疑惑不解。
一行人绕过城墙去了南面。
苏婉如和段震以及刘长文躲在对面的林子里看着,直等到一行人走远,他们才踮脚跟上,段震道:“二殿下想做什么?”
“应该是去粮仓。”苏婉如看着一行人消失的方向,“我们去看看。”
段震想不通,“难道要抢粮食,想救济流民?”反正不会是救济刘家庄那群土匪。
“救济土匪吧。”苏婉如笑道。
段震愕然,一脸发懵想不通的样子。
三个人跟着去了南城,也不敢跟的特别近,就看到苏季带着十几个人也蹲在一处土坡下,窸窸窣窣不知道做什么,过了一会儿,一行人就走了出来,大摇大摆的往粮仓而去。
“就就这么去?”段震不解的道。
苏婉如盯着那边,看不清楚,摇头道:“我也猜不到二哥后面的打算了。”
老远,就看到苏季带着一群人进了营地,不知道说了什么,并未引起怀疑,紧接着几个人就混进了军营
一个晚上,三个人就跟着他们,四个粮仓,时间不够,他们只去了两个,天快亮时回了庄子里。
四周一片宁静。
“他们就这么出来了,不是要抢粮仓吗。”段震蹲在坡子底下吃馒头,苏婉如笑道:“不急,今天就会有消息。我们先进城,如果顺利的话,二哥明早就会回来。”
知道苏季在这里,还没有危险,她就放心了,至于他到底在做什么,等见到他的了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苏婉如回客栈一觉睡到下午,洗漱好吃了午饭,段震已经回来了,三个人关了房门,他低声道:“东南两处的粮,没有了。”
“怎么没有的?”苏婉如惊奇的道:“没有找到吗?地上没有挖坑,没有牛车拉,他们怎么把这么多粮食弄不见了。”
段震摇头,“没有牛车,也没有挖坑,总之就是东南两边的粮食,凭空消失了。今天知府去查看了,粮仓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二哥怎么做到的。”苏婉如想了想,如果是她的话,可能会挖坑,或者明抢,但是如果是二哥的话,应该会比她更加高明一点。
她高兴的道:“去二哥房里留个便条,我们就在客栈里等。”
段震应是。三个人在房里待了半天,晚上吃过饭,苏婉如就洗漱上床睡觉,等听到外面四更鼓响时,她起床洗漱坐在站在窗前发呆。
正月里,天亮的很缓,苏婉如静静看着天际一点一点泛白,发亮,等到太阳快要升起时,房门响了,她心头一跳,回头喊道:“谁?”
“小妹。”有人站在门口,“开门,刚出笼的包子,快趁热吃。”
苏婉如一瞬间泪如雨下,她几乎是跑着过去开了门,就看到一个样子陌生的男子站在门口,冲着她笑,她噗嗤一笑,道:“虽瘦了,可却好丑啊。”
“还是这么淘气。”苏季敲了苏婉如的头,晃了晃手里的包子,“东城门买的,事先踩好点了。酸菜馅的,你肯定喜欢。”
苏婉如捧着热乎乎的包子,看着苏季进来,看着他关上门,看着他冲着自己一笑,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二哥!”苏婉如头抵在苏季怀里,咕哝着,“我好想你。”便就是泣不成声。
苏季嗯了一声,抱着她轻轻拍着,道:“二哥也想你。”
似乎要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眼泪根本不受苏婉如的控制,她哭着哽咽着道:“家里人都没了母后她还有父皇,还有大哥,还有嬷嬷,还有舅舅和舅妈他们,还有好多好多人,都没有了。”
“二哥,我好后悔。我当时应该更聪明一点,更努力一点。”那几天就如同人间炼狱,她不敢忘记,也从来不敢去想,苏季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道:“舅舅和舅妈他们都没有死,你别自责。”
哭声骤停,苏婉如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季,“什么意思?”
“他们都没死,如今在徐州城外,我已经去见过了。”苏季说着,有些尴尬,“舅舅说,放他们走的人是沈湛。不过他当时赶到时已经有些迟了,所以只暗中救下了舅舅一家子。至于族人,到也不是九族,当时砍的多数都是牢中的死囚。后来我暗中查证,当时的徐州知府,是沈湛的人!”
“你还记得焦奎吧。”苏季道。
苏婉如点头,她当然记得,当时焦奎一行人逃去应天,沈湛还大半夜带着她去看杀人。
后来沈湛还特意去过徐州,她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他也没有和她说。
原来是为了她的舅舅。
“徐氏剩下的人,都安置在焦奎曾经的山寨,朝廷落的户籍,就是土匪招安。不过没有姓林,而是改成了徐姓。”苏季拉着苏婉如坐下来,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快别哭了,瞧你这眼睛鼻子红的。”
“怎么会这样,我一点都不知道。沈湛也没有和我说过。”苏婉如嘟着嘴,蹙眉道:“他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原来这世上不是只有她和二哥,她还有家人在的。
苏季道:“等见到他你仔细问问。”又道:“这小子看着老实,实则很奸猾,肯定有许多事瞒着你。”
这话到不是贬,只是很中肯的评论,苏婉如噗嗤一笑,道:“二哥也开始觉得他很好了对不对。”
“一件事归一件事。他的恩,我愿意用命还。但是”苏季捏了捏苏婉如的脸,“他要是挟恩图报,让我把妹妹嫁给他,想都不要想。”
苏婉如就扯他的衣袖,擦着鼻涕眼泪,道:“二哥,你对他怎么还有偏见,他真的很好,你别这样。”
“还是这样,一哭就用我袖子擦眼泪。”苏季敲了苏婉如的头,板着脸,道:“你现在还小,想什么男女之情。娘说了,女子不能早成亲,再等几年吧。”
这就是迂回的拒绝谈沈湛了,苏婉如知道,苏季对沈湛的印象肯定不会好,从他的角度看,沈湛是当年带着她四处闯祸冒险的愣头青,而这愣头青有一天又让他发现他不但不愣还很狂很狡猾,居然对他视若珍宝的妹妹动了心思。
苏季是因为太过宠爱她,才会说这些话,他是不舍得她上当受骗,陷入苦境。
是啊,沈湛做的事在苏季眼里,太过矛盾。
他不相信,心存质疑是正常的。
“二哥!”苏婉如抱着苏季的胳膊,“见到你真好啊,我心里一下子就有底了,感觉什么都不怕了。”
苏季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这话应该是二哥说的。没想到我们婉婉真的长大了,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去见爹娘了,谈何报仇。”说着,露出与有荣焉的样子,“我们婉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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