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都涌上心头。
覃九寒将勋哥儿放到软塌上,被抱了一路的勋哥儿似乎还很兴奋,小脸红扑扑的,跟平时那个游刃有余的官家小公子截然不同,露出了独属于孩子的神情。
蓁蓁亲自去绞了帕子给勋哥儿擦了脸,才哄着他在榻上躺好,将小毯子盖在他的小肚子上,轻轻拍了拍,便得到了勋哥儿不好意思的回应,勋哥儿红着脸羞涩道,“勋哥儿是大孩子了,娘不要摸勋哥儿肚皮了。”
勋哥儿还小的时候,蓁蓁总怕他发热或是受寒,每每便将手捂暖了,去摸摸他软软的肚皮,若是太烫了,便是发热了。这算是土法,还是他们先前在盂县乡下的时候,一个老人家告诉她的。每回蓁蓁一说,“娘跟勋哥儿摸摸肚子好不好”,小小的勋哥儿便笑嘻嘻掀开小衫子,由着娘亲在自己肚皮上揉,还总是跟猫被揉了肚子一样,发出舒适的叹息声。现在大了,反倒是害羞了,不肯让娘亲这样做了。
他这副可爱的样子,蓁蓁实在喜欢得不得了,但孩子知道羞了,做娘亲的自然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便也收回手,然后摆出一本正经同勋哥儿商量的表情,道,“那勋哥儿快快睡觉好不好?明日夫子还要给你上课呢。”
勋哥儿乖乖点点头,然后仰着脸,甜腻腻撒娇,“娘还跟小时候一样,亲勋哥儿一下好不好?”
方才又说自己是大孩子了,现在又撒娇要亲亲了,蓁蓁觉得又好笑又好玩,二话不说便去亲亲勋哥儿的额头。勋哥儿得了娘亲的亲亲,正要鼓足劲再讨要一个亲亲,就被爹爹黑着脸强制镇压了,只见男人沉声道,“行了,勋哥儿该睡了,明日还有课业,不可荒废课业了。”
勋哥儿最怕爹爹了,忙闭上眼,开始睡觉,没过一下便又偷偷摸摸睁开眼睛,小小声道,“娘要好好休息,孩儿明日来跟娘请安。”
蓁蓁笑着应下,将屋内的蜡烛吹灭了,只留一盏夜明珠的夜灯,又嘱咐了一番守夜的两个仆人,让她们照顾好勋哥儿,两人才回了屋子。
一夜好眠自是不必说。
……
姚娘来过的第二日,府上便又来了客,这一回却是姚娘的丈夫程垚了。
蓁蓁看着面前的程垚,这是两家重逢之后,她第一次见程垚。毕竟男女有别,她平日里也只是跟家眷来往,程垚即便来了府上,那也是覃九寒去接待,她是不会主动去见男客的。但是这一回,却是程垚说了要来拜访她。
面前的程垚,比起三四年前那个衣衫打着补丁的穷书生,境遇好了不止一点两点。青州府人重学教,故而夫子的待遇和束脩都不少,更何况,他先前在京城做夫子,做了三四年,京城的束脩自是不会少到哪里去。但他身上的衣衫精致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不如以往那般积极乐观了,眉眼中带着一股焦虑。
她在不着痕迹打量程垚的时候,程垚亦是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蓁蓁这么多年,于外貌上向来十分出色,并无半分减弱,旁人大多会被她的容貌而惊艳,但程垚却并非那种轻薄的男子,他看的并不是蓁蓁的容貌,更多的是在感慨。
他先前来拜访的时候,便也私心猜测过,三四年了,连他这般,不过是从个穷书生变成了小有积蓄的夫子,就闹得夫妻离心离情,果真是应了古时候那句话,“共患难易,共富贵难”。那么对于平步青云的覃九寒呢,年纪轻轻便成了青州府的知府,恐怕受到的诱惑比他多出千倍万倍,会不会和他一样,也抛下曾经向发妻许下的白头偕老的诺言?
但是,真的见了面,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多虑了。一个男子,有没有被妻子深爱,是完全不一样的,那种细致入微的照顾,他也曾经享受过,自然能一眼看出来。他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羡慕罢了,不羡慕覃弟年纪轻轻便成了知府,而是羡慕他仍然有着美满的家庭,而是羡慕着,依然有那么一个女子,还满心都是他。
程垚片刻间思绪万千,随即自嘲笑笑,开始为姚娘来府上闹事而道歉,“今日我来,先要为姚娘的事情,同弟妹道个歉。我昨日回去便听说了,姚娘和苏氏一直处的不太和睦,两人在家中时常打擂台,但我也未多加干涉,但未曾想过,竟会打扰到弟妹,我实在心里不安。”
蓁蓁见他轻描淡写提起家中妻妾不睦,也有几分奇怪,时下的人都讲究家丑不可外扬,特别是后宅的妻妾不合,这说出去可是要惹人笑话的。但他说起来的时候,语气很是自然,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堪,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蓁蓁看了一眼旁边的相公,覃九寒见妻子向自己求助,便帮着道,“大哥无需这般,好在蓁蓁身边丫鬟机灵,倒是没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覃九寒帮着说话,却不是为程垚说话,他又不是程垚夫妻的爹,妻子又不是他们二人的娘,凭什么要为二人之间的事情操心。说实话,他对姚娘很不满,更别提昨日的算计了,即便程垚今日不来府里,他也已经不打算让程氏再来府上了。
程垚被这么一讽刺,面露尴尬,又有一种果然不出意料的感觉,毕竟,之前相交的时候,他便知道覃九寒是个什么样的人,尤其是涉及妻子,更是睚眦必报。现在只是讽刺一句,可见是给足了他面子。
程垚又诚诚恳恳道了歉,然后见覃九寒的表情没方才那么冷了,才抹了把汗,把眼一闭,硬着头皮道,“实不相瞒,今日我来,其实也是有事相求。”
话未说完,覃九寒已经冷笑出声了,沉下脸,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第128章 。。。
程垚虽然做了多年的夫子; 又是在京城那种地方,接触到的达官贵人也不少。但覃九寒沉下脸的时候,程垚依然被吓了一跳; 本来打算一鼓作气说出口的话; 也说不下去了。
覃九寒沉着脸不作声; 他本就对程氏不满,先前也是看在程垚同妻子也算是有交情,才允了二人见面的。
结果倒好,夫妻二人都是一个样子,看着蓁蓁心软好说话; 便得寸进尺。他不是那种对朋友见死不救的人; 但程垚打着来道歉的名号; 来求人办事; 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程氏算计蓁蓁的事情,都还未做个了结,倒是先厚着脸皮求人办事了。
覃九寒生气,程垚自然心知肚明; 他也知道自己是不情之请; 说得难听些,他这算是算计着蓁蓁心软念旧情。只是; 为了儿女; 他又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求人。
蓁蓁见二人神色各异,气氛急转而下,忙去安抚相公; 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方便说什么,只是大大方方伸手过去,理了理相公的袖子,然后将茶盏推过去,含笑道,“相公,喝茶。”
覃九寒果然很吃这一套,主要是一看到蓁蓁的笑,他便生不起气。更何况,蓁蓁摆明了是要劝他消气。他也不舍得在外人的面前下她的面子,只好顺着她的话,端起一旁的茶盏,默默喝着不说话了。
蓁蓁安抚好了覃九寒,才又对程垚道,“程大哥,嫂子的事情,到底没害到我什么,我也不会计较的。至于你说的事情,你先说说看,若是能帮,我和相公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你同相公曾经共患难,现如今安逸了,更该彼此互助了。”
程垚红着脸,心下又忍不住羡慕起来,这一番话说的,虽然看似是同覃九寒不一个立场,但真要论起来,还是在为覃九寒说话,怕他因为方才的事情,心里记恨上覃九寒。他自然不会记恨,但羡慕却是实打实的。
程垚略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不瞒弟妹,苏氏如今有了身孕,这孩子,论起来,实在是个意外。苏氏跟了我的时候,曾经寻大夫把脉过,几乎没有生育的可能。前些日子,苏氏不适,寻了大夫来看,才知道是有了身孕。本来,姚娘同苏氏之间,便是针尖对麦芒一般,现在有了孩子夹在中间,两人便更加难以和睦相处了。她们闹我不怕,怕就怕伤及孩子。你也知道,先前宁哥儿补汤里被下药的事情,过程我不细说,但有人把心思动到孩子身上了,这真的是我没有想过的。”
蓁蓁忍不住了,有些指责道,“既然无法让妻妾和睦,又何必要纳妾呢?还伤及孩子,若是宁哥儿和福姐儿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又如何挽回呢!”
程垚面露尴尬,自嘲一笑,道,“弟妹就当我程垚,贪图美色,是个小人吧。但对宁哥儿和福姐儿,我还是希望他们能过得好。”
“所以,弟妹能不能帮我照拂福姐儿一下?”程垚无奈乞求道,“宁哥儿岁数大些,也是明理的年纪了,平日里又在书院里,我打算让他长住书院,家中不安宁,我不会让他回家的。但福姐儿,我实在是没办法。弟妹知道的,我和姚娘都不是青州府人,老家的人也指望不上,福姐儿是个姐儿,不好随随便便住到别人家里去,我也不放心。只能厚着脸皮来求弟妹了。”
蓁蓁还未开口,旁边的覃九寒又是一声冷笑,似乎对于程垚这种墙头草的行为很不屑,连后院都没法清静,
“程大哥,”蓁蓁有些无奈,但比起覃九寒,她更能理解程垚的为难之处。一边是共患难过的发妻,一边是只能依靠自己的妾室,一边是两个儿女,一边是还在腹中的孩儿,他的确是左右为难。毕竟姚娘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但苏氏腹中的胎儿亦是来的不容易,胎儿毕竟是无辜的,错也好,罪也罢,那都是大人的,同无辜的孩子没有半分关系。
说到底,还是程垚的错,他若没有纳妾,那么宁哥儿和福姐儿都不用有家不能回,苏氏腹中也不会有那么一个生下来便要做庶子或是庶女的孩儿。但是,姚娘和苏氏也并非无辜。
蓁蓁垂下眉眼,心中不免有几分伤感,过了片刻,在程垚紧张的视线下,蓁蓁终是应下了,“福姐儿是个好孩子,不该被大人耽误了。过些年,福姐儿也该定亲了,嫂嫂那边我就就不多嘴了,但你这做爹爹的,还是要多费心。”
程垚惊喜交加,他早已是被姚娘和苏氏之间的交锋,弄得濒临崩溃了,眼下有人能帮他一把,已是令他几乎热泪盈眶了,他连连应下,“是,弟妹照拂福姐儿就行了,她的亲事,我这做爹爹的,一定会上心的,还有宁哥儿,我一定会替他们挑门好亲事的。”
蓁蓁虽然应下了,却也不是胡乱就心软做好人的,她紧接着便道,“福姐儿送到我们府上之后,嫂子若是想要看望孩子,还麻烦程大哥亲自来接福姐儿回家。你也知道,福姐儿来我们府上乃是有原因,这话我们不便同福姐儿细说,但我们做大人的,心里都明镜似的。既是如此,我便摊开直说,嫂子日后来府上,我不会让她同福姐儿见面的。福姐儿在我们府上,我便要保证福姐儿健健康康的,半点意外都不能出,所以,嫂子来,我也只能让福姐儿避而不见。”
孩子可怜,但他们也不能做冤大头,担了责任,替人照顾孩子不说,若是孩子出了事,心里不安的同时,还要被人指责,这样的事情,哪怕蓁蓁心善,也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爬得越高,下面盯着的人就越多,相公这样的年纪轻轻,便成了青州的知府,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因此,蓁蓁是绝对不可能,将福姐儿的事情,全权给承担下来的,至少最大的麻烦姚娘,只能由程垚自己解决。
程垚对蓁蓁的担忧,也心知肚明,当即应了下来,甚至当场便写下书信,表明自己的态度,福姐儿是他这个做爹的亲自送到覃府的,与旁人没有半分关系,还立刻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过了几日,福姐儿边被程垚亲自送到府上来了。
程垚把人送到府上之后,便没有多留了,嘱咐了福姐儿要听婶娘的话,便急匆匆离开了。虽然将福姐儿送走了,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操心,宁哥儿那里也还要他照顾,一个学识不凡的夫子,竟然沦落到成日忙于后院之事,说起来,也实在有几分讽刺。
程垚走了,蓁蓁便将不安的福姐儿招呼到自己身旁,温柔揽着她的肩膀,亲昵同她说话。
“福姐儿来婶婶家玩,就住勋哥儿对面的厢房好不好?婶婶都吩咐下人收拾好了,你的小丫鬟就住在你隔壁怎么样,也好方便晚上伺候你。”
福姐儿知事以来,很少被女性长辈这般温柔的对待,只有很小时候的记忆里,一身镜布麻衣的娘亲曾经这般待她过。她的鼻子一涩,便乖巧点点头,软声道,“福姐儿听婶婶的。”
蓁蓁便领着她去看房间,便教她些道理,“福姐儿是大孩子了,要有自己的想法,大人也不是样样事情都是对的。大人不是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福姐儿现在大了,要多看多想,不能事事都听大人的安排,对不对?”
福姐儿实在被养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