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涵心中暗惊,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笑着向叶老太太问安。
叶老太太对叶世涵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猫儿,只闹得我没睡好,我一会儿便再歇歇,你去叫人告诉给几个姐儿一声罢,这几日便不必来南松园了。”
叶世涵连忙答应。
叶老太太又说,“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有些累了,你们都回去罢。”
叶世涵还有些不放心,怎奈叶老太太赶他们出去,叶世涵和林氏只得回了去。
待叶世涵他们走了,叶老太太忽然对郭嬷嬷说,“我怎么记得那个婆子说黄鼠什么的。昨夜我没大睡好,想起我小时候,母亲告诉我是属黄鼠的。”叶老太太说着抬起头来,疲惫的揉着额角,“因我属鼠,所以往日里最不喜猫。可是偏偏,昨夜来了好几只的野猫,又不是春日里,猫不叫春,只怕是有什么不吉之兆罢。”
郭嬷嬷忙笑着道,“老太太您是想多了,怎么会呢?”
叶老太太并不接郭嬷嬷的话,她只道,“你再仔细想想,那个婆子到底说的是什么来着?你若是想不起来,叫跟着的丫头媳妇们都想想,想到了有赏。”
郭嬷嬷心中暗暗叹道,看来叶老太太已经把那个婆子的话当真了。心病还须心药医,郭嬷嬷只得去叫人想那两首偈子。
听说有赏,只一会儿的功夫,下面的丫头婆子们便把那两个偈子给说了出来,郭嬷嬷说好了,来回叶老太太的话,“那第一首是‘黄鼠灾无数,苦海谁能渡。凭借草门兰,福寿且长驻。’第二首是,‘霭霭煦日短,萧萧寒夜长。世人不自知,祷告祈虚妄。’”
“黄鼠……”叶老太太口中念叨着,“这前两句倒是好懂,后两句是什么意思呢?还有这第二首,寒夜长,不就是指受苦难么?难道是在暗示我祈福也是无用处的么?”
叶老太太这样的话,郭嬷嬷如何敢答,她只立在一旁。
叶老太太又念着,“那第一首还有什么来着?凭借草门兰……草门兰……”叶老太太的声音忽然一滞,她只呆呆的望着郭嬷嬷,吓得郭嬷嬷直唤了几声叶老太太,叶老太太才回过神来。
“草门兰,不就是个兰字么?”叶老太太差点把面前的茶碗打翻了,她直愣愣的望着郭嬷嬷,“难道是说……是说兰姐儿?!”
郭嬷嬷怔在了那场,“那么……是要二小姐做什么?”
叶老太太扬声吩咐着,“去请白云观师父来。”
没到半个时辰,白云观常来行走的女道姑被请进了南松园的正房。叶老太太便把两个偈子忆给道姑听,“……我倒不是为了旁的,只是想解解这偈有何意?还有请师父帮着瞧瞧,我今年是不是有什么灾障?”
道姑把指头一捏,合上了眼半晌不语。
叶老太太在一旁坐在一旁心神不宁的望着不停的动着指头的道姑,不敢出声打扰。
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道姑睁开了眼来,“老太太,不是您有一灾,而是叶府里有一灾。”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计成
“啊!”叶老太太险些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姑不及叶老太太再问,便高深莫测的又道,“府里有一劫,虽不至于伤及族人性命,却也是能让府中大伤元气。”
叶老太太着了慌,“那……该如何是好?”
道姑半合着眼,手指纷纷点点着,口中缓缓说道,“府中有位小姐属蛇么?”
叶老太太望向郭嬷嬷,郭嬷嬷想了想,轻声道,“二小姐属蛇,三小姐也属蛇。”
道姑摇了摇头,“要春头蛇,春季最好,草木丛生,万物初生之态。”
“那……就只有二小姐了。”
叶老太太眼皮一跳。竟然和那金刚寺门口的婆子的话全对上了!雪兰名中有一兰字,和那婆子的话正符合。现在道姑也说雪兰会压住灾,若说不信,叶老太太无法解释这几天的怪事。若是说全信,她心中一想到雪兰便有些隔应。
此时,道姑睁开眼,笃定的对叶老太太说,“老太太,依我看就应该叫贵府的二小姐压一压灾,这一年里别给她议亲定亲,用她的旺来压住灾才好。”
叶老太太皱着眉头,半晌才道,“那便让我再想想……”
道姑似看出叶老太太半信半疑,于是她加重了语气,“老太太,事已至此,您还是莫要迟疑了,好不好的若是直把灾延到子孙身上,只怕就不好了。”
叶老太太只皱着眉,并未答道姑的话。一旁的郭嬷嬷亲自上前来,拿出封赏来给道姑,道姑只得离开正房。
叶老太太不信真会是叶府里的灾,她心里矛盾极了。
“你明天打发人再去北郊的道观里瞧瞧,”叶老太太望向郭嬷嬷,“我听说北郊有个道长算得极灵验。”
郭嬷嬷连声答是。
第二日还未等郭嬷嬷遣人去北郊,菊园里传了出六小姐被石子滑倒,扭伤了脚踝的消息。
林氏着急遣人去请大夫。
南松园的叶老太太马上得了此消息,她面如土色,直愣愣的看着一旁的郭嬷嬷。郭嬷嬷心里也害怕起来,怎么道姑昨日才说府里有灾,今日六小姐便扭伤了脚踝!若是说只是巧合,这未免太巧合了罢。
沉默的叶老太太想到叶建舒身上。叶建舒是叶家的全部希望,又是要春闱了,若是真出什么事的话……叶老太太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叫……人把二夫人唤了来!”叶老太太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声音也不似往日沉着了。
郭嬷嬷哪里不懂叶老太太的心思,忙着叫人去请二夫人胡氏。
二夫人很快到了南松园,叶老太太也不说话,只极快的拨动着佛珠。二夫人偷眼看向叶老太太,见她脸色比昨日还要苍白,正想着问问叶老太太的身子,叶老太太发了话,“兰姐儿的婚事,先放一放罢。”
“放一放?”二夫人不知道叶老太太又是怎么了,前几日还说得好好的,这几日就变了卦了。二夫人敷衍的笑着,张着眼,盯着叶老太太的脸,小心的试探道,“老太太难道是另有打算了?只是这样的好人家若是不定下来,只怕……”
二夫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叶老太太打断了,“好人家又不是那一家了,再等等罢。想想兰姐儿才回府里一年不足,规矩应对还没学会,嫁出去可不就是丢我们叶家的脸么?”
二夫人被叶老太太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得低头退到一旁去。
叶老太太沉着脸,抬手打发二夫人出去,自己这里才长长透出一口气来。
郭嬷嬷小心的捧着一杯茶来,叶老太太接过喝了一口,声音似苍老了许多,“我不想着别的,留着兰姐儿一年,不过是多花些银子。若是家里再出什么事,我不知道犹可,知晓了还不做,叫我如何对得起老爷。”
郭嬷嬷暗暗叹口气,老太太不在意二小姐,但是在意这一大家的荣哀。
雪兰的婚事就这样被搁浅了,二夫人想破了脑袋,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可是瞧着叶老太太主意已定,二夫人再难改变了。她坐在话荣园的正房里咬着牙,心里暗骂:好你个叶雪兰,你害我的事绝不会善了!
雪兰的婚事再没人提过,成了一场不了了之的旧话。
雪兰坐在书案上写字,才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抬起头来,望着碧蓝的天宇。
从设计在金刚寺门口的老妪,到白云观的道姑,雪兰一步步剖析了叶老太太的思虑,把她能想到的,提前做了出来。
只非一样,六小姐的伤并非雪兰筹划的。不过,六小姐伤的时候倒是帮了雪兰一个忙。
正想着,洛璃挑帘从外面进了来,她附在雪兰耳边低声道,“小姐,喜鹊说二夫人前段时间病了和您有关。”
雪兰一挑眉毛,把狼毫竹轻轻放在一旁,转头对洛璃说,“你去把她带了来,我有话问她。”
洛璃退了下去。
一旁的刘嬷嬷眼见着洛璃出了去,走至雪兰近前,低声问道,“小姐,可要奴婢把丫头们带出去?”
雪兰点头,“嬷嬷看着门便是了。”
刘嬷嬷带出去丫头们,洛璃就带喜鹊进了来。喜鹊进门便把听到的话全部学给了雪兰,“我哥哥的把兄弟说,二爷私下里告诉他们……”喜鹊抬头偷瞧雪兰一眼,雪兰扬唇低笑道,“有什么话你不妨说来,想来二爷不会说我什么好话。”
喜鹊便不再有顾虑,“二爷私下告诉他们说,二夫人的病全是小姐您害的。”
雪兰不怒反笑,“二哥哥好生有趣,二夫人病了倒怨到我头上来了?”
喜鹊如实禀道,“二爷好像说,是您把什么毒菜给混在普通菜中,送到厨房才让二夫人中了毒的。”
把毒菜混到普通菜中?这不正是前几日雪兰在兰园里揶揄六小姐的话么?怎么成了自己陷害二夫人的事了。
雪兰追问道,“你可听说是什么菜?”
喜鹊摇了摇头,“我那哥哥也没学清楚,只是有这么一个事。”喜鹊忽然想到了什么,哦了一声急忙回道,“奴婢好像听说二夫人最喜欢吃芹菜馅的水晶蒸饺。”
雪兰手一动,碰洒了手边的茶水。
喜鹊再望向雪兰时,雪兰的眉头已经蹙成一团。
第一百五十三章 敲山
雪兰想道,自己曾经在六小姐来挑衅时,确实当着几个人的面说了几样毒菜和普通菜品的话,当时她还在暗讽六小姐会把白头翁当成芹菜。如果二夫人果真如喜鹊所说,是食用白头翁而生了之前的病,那么四小姐便可以证明自己当时说过这样的话。
想至于此,雪兰不由得高声唤进了刘嬷嬷,待刘嬷嬷进了房,雪兰望着洒了一桌的茶水,沉思片刻吩咐道,“嬷嬷,你亲去一趟厨房,问问前段时间二夫人有没有吃过芹菜馅的水晶蒸饺。若是二夫人有吃过,你再细打听一下,是不是二夫人或是四小姐的人去厨房查过菜?”
刘嬷嬷见雪兰表情凝重,想来此事事关重大,刘嬷嬷不敢耽误,应声去了厨房里。
没一盏茶的功夫,刘嬷嬷回了来,她进房里便禀明雪兰,“二夫人病了之前确实吃过芹菜馅的水晶蒸饺。厨房的人说,后来二夫人身边的沈嬷嬷带人去过厨房,确实查看过菜。好像沈嬷嬷在丢弃的菜叶子里找了什么,装了一把才走的。”
雪兰这下全明白过来了,二夫人病得蹊跷,定是让二夫人起了疑,所以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厨房,才会有沈嬷嬷去厨房找菜叶子的事。待菜叶子拿回去,沈嬷嬷便是不认得,只要找个在乡间种过菜的下人们都识得白头翁。四小姐跟着六小姐来兰园时,听雪兰说得分明,自然第一个就疑到雪兰身上。
不过,纵然是如此,邵姨娘和二夫人也不睦,六小姐也极有可能害二夫人,二夫人为什么只疑到自己身上的呢?
雪兰缓缓合上双眼,纤长的手指揉在自己的眉心处。
忽然,她的手指一顿,眼睛睁了开来。
六小姐前几日不是踩到石子滑倒了么?而且伤到脚踝,到现在都没有好。难道就不是二夫人用另一种手段对付的六小姐么?毕竟六小姐没到说亲的年纪,用亲事害她,二夫人还做不到。
雪兰脑中的一片云雾全部散了开。她冷冷的扬起唇角,二夫人还真是一个也不想放过呢。
想至如此,雪兰目光低垂,落在地上的青石砖上。
在一旁的刘嬷嬷不敢发一声,只看得雪兰的眉头舒展开,又凝聚在一处。刘嬷嬷陪在雪兰身边,也跟着皱起了眉来。
“嬷嬷,”过了有一会儿,雪兰从座上站起身来,抬手来,搭在刘嬷嬷的手上,“你陪我去一趟旗山苑的后小院里走一遭罢。”
“那里可是王姨娘的住所啊。”刘嬷嬷暗暗提醒雪兰,二夫人胡氏若是瞧见了,必不会善罢甘休。
雪兰微微一笑,“二房恶心了我这么久,现在了也该换我恶心恶心他们了。”
刘嬷嬷怔了怔,一面扶着雪兰出了正房,一面担心吊胆的想着去旗山苑的事。
一路上,雪兰再不多话,和往日一样,边走边看两边的景致。
旗山苑的后小院离兰园虽不算远,却也不近。雪兰走到旗山苑门前时,站住了脚。她望着青瓦赤柱的正房,缓然笑起,抬脚走向正房。
旗山苑的院落和别处不同,后小院没有独立的园门,要想进后小院,要从正房一旁的夹道而过。这样的设计,大概只有善嫉的二夫人胡氏能想得出来。
雪兰直走向正房,小丫头连忙向里禀报,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小丫头那里才打起帘子来。
刘嬷嬷心里暗恼着,不过是让丫头回禀,哪里用得了半盏茶的功夫,分明就是二夫人厌恶雪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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