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兰笑着收回目光来,三小姐来自己这里茶水是没少喝啊。她却孰不知,她的这份心惊已被自己察觉了。
雪兰相信三小姐看到花绷子上自己绣了一半的“白寿”字样了,三小姐不说,那么,就是要看自己出丑了。
雪兰还记得自己刚回来时三小姐便把她的新衣让给了自己,在叶老太太发作自己时,三小姐也挺身为自己说话。本以为,三小姐是几个姐妹中性子最好的一个,现在看来……
雪兰心上冷笑,她也小看了三小姐了。只是一个寿礼,就把叶府上下人等看了一小半。雪兰忽然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了。
三小姐又和雪兰说了一会儿闲话,便起身告辞了。
雪兰还要吩咐丫头去送,平秋先抢着来到雪兰面前,“小姐,我代小姐去送送三小姐罢。”
雪兰平静的点头,平秋忙打着帘子让出了三小姐。
平秋陪着三小姐一直走到兰园门外的小径上,才低声道,“三小姐可看到了二小姐做的寿礼么?”
三小姐笑语嫣然的目视前方,不急不缓着道,“你拿得如此之快,我怎么会看清呢?难道那寿礼有什么不妥么?”
平秋忙着辩说,“自然是没有的。”
三小姐转身望着平秋,看得平秋不由得低下头去,“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二姐姐平日里真该学学识字罢了。你若愿意把我这话告诉给二姐姐便告诉,若不愿意说给二姐姐,我就当没说过这话。”
平秋站定,连忙深躬身道,“多谢三小姐。”
三小姐并未说话,笑着转身走了。
雪兰继续做着女红,待平秋回来时,雪兰见她脸色已没有刚刚的局促,如寻常一般笑着。
平秋见雪兰还在做女红,走到雪兰身边低声道,“小姐,我忙着收花绷子是怕三小姐看了去,若是三小姐也做得和您一样的,必会把您这个比下去,小姐刚学女红,如何比得了三小姐,我们倒吃亏了。”
雪兰笑容可掬的朝平秋点头,赞赏道,“到底是你有智慧,可不能叫三妹妹比得过我们。”
平秋看雪兰没再说什么,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转眼到了舅老太爷的正寿之日,夫人林氏早早便遣人来唤雪兰。雪兰也因为要出门,也很早就起了床。
张嬷嬷为了在面上叫叶老太太看到自己照顾雪兰的用心,把雪兰打扮得花团锦簇。
张嬷嬷在借着帮雪兰拿寿礼的机会,把平秋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可瞧见寿礼了么?”
平秋四下观望,见没人,低声回道,“嬷嬷放心,我已经瞧过了,就是按我描的做出来的百寿图的枕衣,两个枕衣,都是一样的。”
张嬷嬷点头,脸上露出笑意来。
看来只要今日一过,这位乡野小姐就要被赶回祖宅里去了,那时候玉珠的仇,张嬷嬷也替她一并报了!
第二十九章 寿礼
卯时一过,张嬷嬷张罗着下人们,簇拥着雪兰去了南松园。
当雪兰走进南松园时,叶家上下都惊得移不开眼来。
叶府里的人没人见过雪兰盛妆时的样子,现如今连叶老太太都看直了眼。
雪兰今日穿了件荼白色金镶边褙子,着妃红色松纹湘裙,头上绾着一个髻,只带了一个镂空金蝶钗,脸上略施粉黛,不似往日素面朝天,也不浓抹艳香,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清丽感。
看着面前的雪兰,叶老太太发现这丫头像极了当年的海氏。想到这里,叶老太太满眼的惊艳被暗恼挤散了。
“时辰不早了,早去早回才是。”叶老太太沉声不乐的发了话。
众人只看出叶老太太有了恼意,却不知道她因为什么而愤怒。
雪兰心里也在想,今日张嬷嬷看到自己这样时,也愣了半天,张嬷嬷小声嘟囔着说自己像海氏,被雪兰听得真切。可是,就算是像海氏,又怎么会惹得叶老太太生气?当年海氏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叶老太太发落到岁县去的?
一团团谜雾,似就在雪兰面前,雪兰却拨不开。她不由得暗暗咬牙,一定要查出这其中原委来。
陈嬷嬷忙着安顿众人上马车。
叶老太太携着大小姐叶雪珊的手,上了一辆马车。叶老太太命林氏带着幼孙五少爷叶建开坐一辆车,胡氏带着两个女儿坐一辆车,六小姐嚷着和三小姐坐一辆车,只余雪兰一人。
叶老太太挑挑眼皮,虽有百般不情愿,却也无法,她一指雪兰,“那么兰姐儿就自己坐一辆马车罢。”
谁也没想到,最让人嫌弃的乡野二小姐竟然自己一辆车了。外人哪里会知道叶府里的人不喜欢和雪兰一辆马车。大家许是以为,这独自一人坐马车的小姐才是叶府里最上得了台盘的闺秀。
六小姐嫉妒得险些咬着了自己的舌头。
雪兰扶着张嬷嬷的手上了马车,张嬷嬷怕这次献寿礼之事败露,急着带着平秋跟了来。雪兰靠在车厢里,半眯着眼。坐在一旁的张嬷嬷看着雪兰,心里不由得冷笑,眼里再难遮住即将得逞的狂喜。
一路无话,终于到了舅老太爷的府上——邹府。
刘嬷嬷早就给雪兰讲过邹府,张嬷嬷也念叨过一次。不过在雪兰印象中,邹府没什么大出息的人。刘嬷嬷告诉雪兰,自己的表舅舅邹岩韬有一子一女,其子邹清然极其聪慧,年虽十五岁,却和十七岁的叶建舒一样,皆考取了生员。
刘嬷嬷的话雪兰听明白了。叶老太太疼爱兄弟,却肯亲来为弟弟拜寿,想来是有些结交之意。看得当然不是没什么大长进的邹岩韬,许是把眼光锁在这位少爷邹清然身上。
下了马车,雪兰见三小姐和六小姐早已下了马车,正被丫头扶着向软轿里坐去。有邹家的嬷嬷上前来招呼雪兰坐进软轿,雪兰乘软轿向邹府的内宅而去。
到了邹府的内院正厅,雪兰还未下软轿就听到正厅里传来的嘻笑之声。想来众人要凑个热闹的气氛,不拘着各位千金,所以才有这么笑声。
有丫头见叶老太太下了软轿,忙打起帘子向里面报说,“老太太,姑老太太带着叶夫人及小姐们来了。”
雪兰的软轿刚挑起帘子,就已经瞥见从正厅里迎出一众人等,领头的是个穿着绛紫色花锦长袍的妇人,她亲迎至叶老太太的软轿旁,扶住了叶老太太的,笑道,“三姐姐,可把您盼来了。”
众人见妇人迎出来,纷纷拜下,有人唤舅母,有人唤舅祖母。雪兰也跟着拜了下去,心里明白,这人便是邹家的老太太了。
叶老太太笑眯眯的扶起来人,携住了她的手,“你倒和我生分了,还要多礼的么?”叶老太太说着,向里望了一眼,“我可是没来迟罢?”
妇人忙道,“三姐姐说的哪里话来,不迟不迟,三姐姐快与我一同进去罢。”
说着又朝叶老太太身后的众人笑道,“你们也快快进去罢。”邹老太太发了话,跟出来的几位小姐拉住了叶府的几位小姐,几个人似很相熟,亲热的说起话来。
没人和雪兰说话,雪兰亦不觉得难堪,自顾着跟在林氏的身后,向里面走去。
叶老太太跟随着邹老太太进了房里,分宾主落座后,邹老太太向叶老太太身后的大小姐招手,“珊姐儿出落得越发俊俏了,快过来,叫舅祖母瞧瞧。”
大小姐笑盈盈的走过去,邹老太太拉住了她的手,不住嘴的赞道,“三姐姐就是会调理人,瞧瞧,把珊姐儿调理得跟水葱一般,让人瞧着就喜欢。”
雪兰垂着眼,心下分明。这位邹老太太可真是会极了说话,表面赞大小姐,实则夸叶老太太,一句话送两个人情,这和府里的二夫人胡氏可是不相上下的人物。
邹老太太一面赞着大小姐,一面张罗着丫头把点心及一些小玩意呈了过来。邹老太太有几分卖弄的把一个木盘接了过来,递到叶老太太面前,“三姐姐,然哥儿虽是从书院没回来,但是这礼却是没落了下来,这是他差人送于三姐姐的小玩意,三姐姐留着赏人罢。”
雪兰听了这话,感觉到身边的三小姐身子挺了挺,眼波也没有刚刚的从容。雪兰心里有了分明,看来三小姐似乎对这位邹家表哥着实有几分心思。
这边,叶老太太笑着点头,亲接过木盘上的描金匣子,笑了起来,“到底是然哥儿懂事,出去求学,倒记挂着我,周到之处无人能及。”
听着叶老太太夸赞孙子,邹老太太开怀笑了起来。
正说笑着,有丫头来禀告,“老太太,花园子里已经摆好了,老爷说请诸位老太太、夫人、小姐们入席呢。”
邹老太太闻声,站起身来,招呼着众人去花园子里。
雪兰本就是被凑数带来的,一路上倒赏起甬路两边的花草来。
到了花园里,邹老太太拉了叶老太太入了座,林氏也被邹夫人请到席左首去,只有雪兰,跟在被几位小姐簇拥的大小姐身后,默不作声的落了座。
因是家宴,座上的女眷都是邹府的亲戚,几个姑娘家叽叽喳喳的围在一起说起笑话来。雪兰抬起眼来,只见三小姐和一个穿着豆绿色外衫的年轻姑娘坐在一处,两个人似乎很有交情,正在悄声细语的说着什么话。时不时,三小姐拉着那姑娘的手就笑,十分殷勤的模样。
叶老太太见众人都已落座,笑着叫过来身边的郭嬷嬷,“你去把几个姐儿的寿礼献于舅老太爷去。”
郭嬷嬷点头称是。
张嬷嬷望着郭嬷嬷的背影,嘴角不由得翘了翘。二小姐马上就要出丑了,马上了!待到那时,别说二小姐不受宠爱,纵是受宠,在众亲戚面前,叶老太太断不会姑惜。
而她张嬷嬷,只消等着看好戏,报玉珠和自己的仇就是了。
雪兰坐在座上,垂着目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张嬷嬷在她身后拧起了一丝冷笑。只要那么一会儿了,只要那么一会儿!一切,都可以实现了!
第三十章 白寿
果然,没一会儿,一个小丫头捧着一个木盘,快步走到邹老太太面前,躬身施礼,“老太太,老太爷那里在问,是哪位小姐做的百寿枕衣?”
张嬷嬷正全神注视着宴席上的动静,她听了小丫头的话后,又往木盘上一看,正是雪兰做的百寿枕衣,张嬷嬷心头一阵狂喜。
邹老太太看向叶老太太,“三姐姐,不知这寿字枕衣是哪位姐儿做的?”
叶老太太马上想起张嬷嬷曾给她看的雪兰所描的花样子,想来应该是雪兰所做。叶老太太又想起雪兰挑灯做女红的难堪事,脸上有些发灰。
她勉强向邹老太太笑了笑,“应该是兰姐儿所做,那孩子女红不好,定是让弟弟笑话了。”
邹老太太已从木盘上取下枕衣,缓缓展开,叶老太太看到枕衣上的刺绣,不由得转过脸,皱起眉来。心里有些埋怨自家兄弟:当着亲戚们的面,自家兄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叫人拿这最最平常的女红做什么?这岂不是丢了叶府的脸么?
邹老太太看着枕衣的针脚,着实称不上完美,邹老太太只好陪着笑,嘴上打着哈哈,心里暗想,这样的枕衣怎么会入得了自家夫君的眼呢?脑子里还要寻思着怎样把这个台阶给叶老太太。
“这……”邹老太太望着枕衣上的寿字,惊呼出声,雪兰身后的张嬷嬷张大了眼睛,幸灾乐祸的望向座上的雪兰。
好!该来的都要来了!
邹老太太双手把枕衣捧到叶老太太面前,“三姐姐您快看……这……这寿字……”
叶老太太闻声望向邹老太太手上的枕衣,两个人对着阳光仔细看着。
一旁站着的小丫头又道,“老太爷说了,这小姐的女红着实了得,老太爷赏下来一荷包的金豆子。”
一荷包的金豆子!在座的小姐们眼睛都直了。
“啊!”张嬷嬷听了丫头的话,才看清,木盘的枕衣旁还有一个小小的荷包。
“好!果然是个出息的孩子!”邹老太太十分捧着叶府,率先叫起好来。
有那么一瞬间,张嬷嬷只觉得自己双耳嗡嗡作响,她只看清邹老太太的笑脸,声音却似乎远隔万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诅咒白寿的枕衣,怎么就得了赏了?
张嬷嬷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邹老太太手上的枕衣。
叶老太太端详了枕衣半天,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来,她谦虚的点点头,“只是寻常物件,弟弟疼爱晚辈也是有的,只是要纵了她了。兰姐儿,还不快上前来给你舅祖母叩个头来?”
雪兰站起身,来到邹老太太席前,盈盈下拜,“多谢舅祖父、舅祖母的赏。”
邹老太太笑容满面的朝雪兰招手,把雪兰叫到自己面前,笑吟吟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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