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青瞥了她一眼:“什么陌青,叫陌叔叔,没大没小。”
陈锦将右手也搭上了椅背,整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原谅我无法对着一个看起来当我哥哥都显小的人喊叔叔。”
陌青莞尔,深深叹了口气:“我们小妖女这么漂亮,武功又这么高,嘴还这么甜,又大气又直率,放眼江湖,不知谁才能配得上哦。”
陈锦捏着茶杯摇晃的动作一顿,脑中突然闪出一个淡青色身影,赶紧摇了摇头,把那人甩了出去,她一定是着魔了。
以往他这样说,她早就有无数的话反驳了,今日却没出声,不该啊。陈锦神色的变化落入陌青眼中,他脸上带着兴味:“这次出去可遇到什么人了?”
陈锦将茶杯碰的一声放在桌上,头靠在扶手上望着天上,一只脚抬起来搭上了另外一边的扶手。
“什么人都没遇到,除了苍穹派那些讨厌的人,还有一群黑衣人之外。”
“黑衣人?”
“杀手,都死了,冲着苍穹派去的。”
陌青了然,看着陈锦抖腿的随性动作,摇了摇头:“别老说苍穹派的人讨厌,他们那个掌门叶慕离就是个了不得的人。”
陈锦嗤了一声:“了不得?陌青,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陌青看着她,难得认真道:“当年你爹虽然最后没全灭了正道,却与灭了也差不了多少,那么大个烂摊子,他师父又没几年就过世了。听说他师父还健在时也不管世事,所有的事情都靠他一人撑着,那个时候,他也才十几岁。短短十余年,武林正道就恢复了七八层,至少明面上没有发生大的纷争,与逍遥宫也相安无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陈锦明白这些事儿,嘴里却哼道:“那与他讨人厌一点关系都没有。”
陌青好笑:“你到底讨厌他什么?”
陈锦歪着头想了眨眼的时间:“从头顶的发带到脚下的步履,没有一处不讨厌!”
陌青轻笑出声:“偏见!小妖女,你爹临终时把你托付给我,如今你也十八岁了,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可有喜欢的人?逍遥宫也该办一场招亲大会了。”
第7章 第七章
招亲大会,成亲?陈锦将脑中再次冒出来的某人揉成团埋进地里,使劲踩了踩。
“放眼江湖,有几个人能打得过我?不是老得掉牙的就是丑得不能见人的,其他的有几人敢打逍遥宫的主意?”
陌青勾唇:“别的不说,叶慕离不就是一个,他不仅打得过你,还能把你踹下山。”
“……你这样一说,我更讨厌他了。”
陈锦眼珠微转,说道:“说到这个,突然想起来,我回来才半月就听到好几个消息。据说,我灰道弥辰岛岛主,浮屠殿殿主,白道昆仑派掌门都在争相追逐明姨。”
见陌青僵住,陈锦憋住笑,“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明姨有没有决定选谁噢。不过,这几人都还算是仪表堂堂,地位不凡,人品也都可以,明姨选谁应该都是不错的。实在选不出来,干脆办个比武招亲大会,谁赢了选谁。”
陌青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陈锦偷笑,起身晃着红绫回屋。
走了几步,突然回身说道:“陌青,常听人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想来想去,觉得这话说得真对。不过,我们既不是兔子也不是马,吃的也不是草,所以这话听听也就算了,对吧。”说完哼着愉快的调调走了。
边走边自言自语,声音大得差点没让整个花园都听了清楚:“啊,近来听到两句诗,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不知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作用噢。”脸上堆满得逞的笑,她想,陌青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对着明姨这样直爽的女子非要说婉转的话。
陌青坐在茶案旁,许久未动,眼眸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春风微拂,花香四溢,他的背影却显出几分秋风瑟瑟的孤单意味。
风华端着精致的午膳进屋时,陈锦正趴在躺椅上发呆。
“宫主,用膳了。今天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辣子鸡,麻辣鱼,酸辣汤。”
陈锦将头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趴着,却没应声。
风华正奇怪,恰好云想抱着两套衣裙走了进来,皆是红色,做工精致别致。
“宫主,我做了两件衣服,您试试看喜不喜欢?”
云想把衣服摊开,别致的设计让风华妩媚的眼眸一亮:“云想,我要一套紫色的。”
云想娇嗔了她一眼:“知道啦,你的紫色,非玉的橙色,向瑶的粉色,我都做了一套。一会儿就给你们送过去。”
“云想,你最好了。”紫魅的眼眉发着光,让云想也不禁脸红心跳,风华的魅力越来越厉害了。
逍遥宫四大剑侍,其实是陈无天专门为自家闺女训练的侍女,除了武功,各有特长。
娇美的云想会裁衣,妩媚的风华会厨艺,火爆的非玉会医术,至于单纯的向瑶则继承了明飞绝顶的易容术。四人照顾陈锦的日常起居,四个姑娘蕙质兰心,成功地将陈锦宠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两人来了好一阵,见陈锦仍躺着一动不动。
风华问云想:“宫主怎么了?”
云想耸了耸肩:“她一回来就这样,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躺椅上,陈锦将自己昨天的异常仔细想了想,好像只对叶慕离才会这样,怎会出现这种情况?她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终于想到了一种。
岐山一战后,明飞便开始了云游天下,每次回来都会告诉她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儿,其中一个她记得很清楚。
极南之地有个神秘的部落,那里的人都会养一种黑黢黢的肉虫子,叫做蛊。蛊有千万种之多,其中有一种神奇的蛊叫炽情。炽情是夫妻蛊,部落里的男女用自己的鲜血喂养,成亲之日对另一人使用,不管曾经有多讨厌,都能让对方喜欢上自己,一生只钟情于自己一人。
半个时辰后,四剑侍齐聚在陈锦屋中,非玉谨慎地替陈锦诊脉,连续诊了三次,脸色越来越沉重。
陈锦看着她,眼里带着期待:“怎么样,有问题吗?”
另外三人紧张地看着非玉。
良久,非玉放下手,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向瑶急道:“摇头是什么意思?没怎样还是没救了?”
非玉摊了摊手:“是我什么问题也没检查出来,宫主身体棒得跟牛似的,您哪里不舒服吗?”
非玉的比喻丝毫没让陈锦觉得开心:“你真确定我什么问题都没有?身体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非玉一怔,奇怪的东西?她眨了眨眼:“倒有一个,不,准确地说是两个。”
云想风华和向瑶睁大了眼。
陈锦兴奋地问道:“是什么?”
“宫主的脑后有两个血块儿,应该是受到剧烈的撞击留下的,而且撞了两次,所以宫主才会忘记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不过,血块儿会慢慢消散,到时候宫主就能想起来了。”她想了想,补充道,“如果受到刺激也可能在某个瞬间就恢复记忆。”
陈锦失望,无力地趴回了躺椅,四人面面相觑,没问题还不好?
风华好奇地问道:“宫主,您到底怎么了?”
陈锦侧头看着她们:“在什么情况下会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
四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就是本来很讨厌一个人,突然有一天就不讨厌了。不对,是人仍然讨厌,就是脸不讨厌了,可能是什么原因?”
云想灵光一闪:“宫主是说…叶掌门?”
陈锦差点跳了起来:“谁说是他了?!”
四人相视一眼,向瑶睁着无辜的大眼:“我们是看你们昨天在高台上相谈甚欢……”
“……”陈锦像吞了只苍蝇,她们哪只眼睛看到他们相谈甚欢了?没打起来是她脾气好好吗!
看她脸色不对,非玉小心翼翼道:“宫主,您以前看到叶掌门,都是懒得说一句话,直接动手的。”
陈锦呆住,是这样吗?
她怎么想也没个所以然,索性不再纠结,摆了摆手:“以后都别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影响心情。都下去
都下去吧。”
她继续瘫在躺椅上,轻轻地摇晃着,本该舒适惬意,但心里有事,总觉得哪里都不爽。
一夜没睡好,又赶了一天的路,没多久,睡意来袭,陈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进入了梦香。
恰在此时,一个白色的影子无声从屋外闪电般袭向闭着眼睛的陈锦,眼看就要撞在她脸上,陈锦像能目视一般,抬手一挥,那白影来得快去得更快,啪叽一声撞上了对面的墙壁,像一块摊平的毛布。
毛布慢慢滑下了墙壁掉在了地上,很快跳起来抖成个巴掌大的毛团再次快速窜过来,眼看再一次要飞到陈锦脸上时,停住了,四肢小短腿儿死命挣扎却徒劳无用,瞬间焉耷耷地连耳朵也垂了下来。
陈锦睁开眼,便对上两只湿漉漉的小眼睛,圆圆的,黑黑的,乌亮得像珍珠。
捏着小毛团后颈肉的手来回抖了几次,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泥蛋儿,一年不见,肉多了不少啊。主子不见了,你身为宠物,竟然不着急,只顾着自己享乐,你对得起我吗?”
小毛团察觉到危险,竖起耳朵,使劲摇头,吱吱叫着,四只短腿儿扑腾得厉害,配合着无辜的眼神比划出各种姿势。
“你是说,你没有,我误会你了?”
小毛团不停点头,连眼睛都不停地眨巴眨巴,溢满委屈。
陈锦将它放在躺椅的扶手上:“你是只灵兽,别告诉我,你花了一年时间都没找到我。”语气充满了危险。
毛团僵住,宝石般的眼睛忽闪忽闪,转了好几圈,然后看向了门外。陈锦顺着它的目光看去,惊讶得睁大了眼。
门口处竟然又出现了一只毛团儿,它躲在门后,圆圆的眼睛羞怯地看着她,竟然跟泥蛋儿长得一模一样。
泥蛋儿是她小时候在山里捡的,当时它掉在了沼泽里。她把它捞出来,像一坨泥,丑得很,奄奄一息,眼看活不了,她差点就把它扔回了泥里。若非鬼使神差地看到旁边的一汪水,把它扔水里搓吧搓吧洗了洗,恢复了白色的绒毛,毛茸茸的大尾巴,还有点看头,也许,这世间最后一只灵猫便夭折了。
陌青说,泥蛋儿是世间最为稀有的物种叫灵猫,技能是通人语,除了不好养活便没其它特点,为了救活泥蛋儿,她没少花功夫,知道这个后还让陈锦好一番失望。
不会点神技算什么灵兽!
出于此,陈锦给它取了泥蛋儿这个名字,那小灵猫为此用屁股对着她整整一个月,不管她怎么解释取个贱名儿好养活都没用,最后只好再给它取了个大名叫白灵才算过去。
后来,她派了很多人去找寻别的灵猫的踪迹都无果,她以为泥蛋儿要孤独终老了,原来,这世上还真有别的灵猫。
不过,门口的小灵猫应该不是纯种的,它不是灵猫该有的白色,白里透着红,眼睛看起来也没有泥蛋儿那么有灵性。
陈锦尽量让脸上堆起最温和无害的笑容:“别怕,我是泥…白灵的家人。”
那红猫似乎没听懂,看着泥蛋儿,泥蛋儿跳下躺椅窜到它旁边,吱吱吱几声,那红猫眼睛发亮地望着陈锦,胆子似乎大了一点。
竟然还是一只不通人言的小灵猫。
陈锦看着满眼兴奋的泥蛋儿,恨不得贴在红猫身边,眯着眼站起来,走到门边蹲下身,瞅着地上两只毛茸茸的小兽,脸上是温柔和煦的笑容,嘴里却咬牙切齿一般对这泥蛋儿道:“若不想我在你的小媳妇面前教训你,就让它在这里等一会儿。”好家长还是要给孩子在别的孩子面前留点面子的。
泥蛋儿毛茸茸圆乎乎的身子一僵,对着红猫吱吱两声,十分艰难地走到陈锦身边,陈锦微笑着将它捧到手里,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泥蛋儿便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陈锦使劲揉搓着手中的毛球,提着它两只小耳朵气呼呼地坐到躺椅上,让它与自己的眼睛平齐:“一年时间,没找着我,竟然把媳妇都找回来了,能耐得很啊。”
泥蛋儿前腿舞后腿蹈,圆滚滚的身子滚来滚去做着各种肢体语言,黑豆大的眼睛刷刷掉下泪来。
“你说你去找我了?还受了伤?”
泥蛋儿拼命点头,扭身把右边屁股对着她,果然,一条长长的伤痕从屁股一直蔓延到后腿儿脚边,可见当时有多严重。
陈锦心中一软,将它捧在手心,嘴里还是不甘心:“然后你就找到了媳妇,把我给忘了?”
泥蛋儿垂下了耳朵,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陈锦双手一合,却没用力,把它捧到眼前,一字一字地说道:“这次便算了,若以后再敢把我忘了,我就让你变成正真的泥蛋儿。”
说完把它放到扶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