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跟在叶慕离身后,伸出脑袋看到昏迷不醒的冥昼时,吓了一跳,这真正是冥昼?
只见他蓬头垢面,披头散发。浑身已无一处完好, 破烂不堪的蓝色衣衫被鲜血染成了紫黑色,身上十几处窟窿深可见骨, 胸前和大腿处都有严重的剑伤,只简单地用布包了起来。手掌崩裂, 手背也有明显的伤口,唯一还算好的脸上青紫一片,还有大片严重的擦伤。
陈锦心里叹息一声:真惨!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活着。
叶慕离蹙眉:“如何?”
大夫惊叹道:“有人已为冥昼长老救治, 解了剧毒,长老并无生命危险。这么严重的伤加上中毒, 还能将长老救回来,简直就是奇迹啊。”
叶慕离看着方才来报的年轻弟子, 那人恭敬道:“是有人将长老送回山上的。”
“何人?”
“是个橙衣姑娘, 长得很好看。”年轻弟子脸红, 苍穹山上, 除了沈姑娘,还没见过姑娘有她好看呢。
橙?陈锦眨眼,似随口问道:“长什么样?”
“橙衣,长发,手中拿剑。”
一个弟子埋怨:“你没留住她?万一她是凶手呢?”
另一个弟子埋汰:“如果是凶手,直接把长老剁了不就行了,干嘛还辛苦送回家来。”
那年轻弟子挠头,解释道:“那姑娘脾气不太好,挺凶,我拦不住。”
陈锦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说什么了?”
年轻弟子偷偷瞅了一眼叶慕离,轻声道:“她说…她们宫主不喜欢苍穹派,尤其…尤其是掌门。”
“……”
不喜欢苍穹派和…的宫主除了逍遥宫的那位还能有谁,弟子们悄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掌门,低下了头。
陈锦倒是喜出望外,果然是非玉,来得正是时候。
叶慕离面上波澜无惊,扫了一眼看起来挺高兴的陈锦,转头看着大夫。
那大夫摸着胡子欣慰道:“长老确已无碍,若不放心,门里有一株千年灵芝,切上一片保准就活蹦乱跳了。”
陈锦闻言脸上一僵。
叶慕离低头看着冥昼:“不用了。”
众人看去,只见冥昼悠悠睁开了眼,看着熟悉的陈设,转头看到叶慕离,眼里瞬间闪烁出晶莹。
叶慕离沉眸:“都出去。”
其他人领命出去了,陈锦自然是不会听话的。
待其他人都走了,冥昼哆嗦着伤痕累累的手抱住了叶慕离的大腿,哭嚎:“掌门,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回事?”
冥昼撇着嘴:“有人趁我虚弱设了埋伏差点牺牲了,机缘巧合为人所救。”
前半句说得委屈巴巴,后半句却咬牙切齿。
陈锦忍得辛苦才没笑出来,不知道非玉如何欺负他才让他可怜至此了。
她悄悄退了出来,想了想,闪身到无人处,清脆的哨声响起,不一会儿,两只小得几不可见的影子从夜色中闪电般飞进她怀中。
“带我去找非玉。”陈锦运起轻功飞身而起朝山下快速掠去。
屋中,叶慕离看着冥昼:“说吧。”
冥昼顿时抱着叶慕离的大腿嚎啕大哭:“掌门,逍遥宫那个凶巴巴的姑娘欺负我!”
半个时辰后,苍穹山下最大的客栈,一间亮着灯火的屋中,非玉睁开眼,翻过身来便对上三双眼睛,其中两双像晶亮的黑宝石,见她醒来,热情地摇着尾巴。
她坐起身,看向安然坐在旁边撑着头,勾唇看着她的陈锦,惊喜道:“宫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锦幽幽说道:“我们非玉姑娘这么高调地将苍穹派的大长老送回去,自然是整个山上的人都知道了。”
非玉翻身下床走过去,想伸手摸摸两小只,嗖嗖两声躲到了陈锦身后,这个姑娘有点凶,老喜欢拔毛。
非玉瞪了泥蛋儿一眼:“宫主,苍穹派好玩吗?”
陈锦戏谑:“嗯,还不错,戏很足。”脸上浮起兴味,“来,告诉本宫主,你是如何将苍穹派的大长老欺负到哭的?”
非玉怔了怔,霎时怒得差点掀桌:“那个软趴趴的男人跟个老妈子似的,还重得要死,我辛苦把他救回来,他竟然还敢告我的状!”
陈锦挑眉:“既然你那么讨厌他,为什么还要救他,看他那身上的伤口,还能活着,没少用极品灵药吧。我们嫉恶如仇的非玉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非玉精致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既然看到了,如果不救,正道又得说我们逍遥宫如何冷血无情了。”
陈锦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轻笑:“所以你救了他,又往死里折腾?”
非玉望天不语。
陈锦敛了笑:“说吧,怎么回事?”
非玉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起来,这事儿还跟之前冥昼寄来的信有关。
他上次说有位奇葩掌门装穷枕木头,却被咬了烂了脸,冥昼恶心得吐了几次,两天没吃得下饭,饿得焉耷耷地躺在客栈里。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食欲,便叫了一碗粥,饿得两眼发光的他也没注意,囫囵地两口就吃了。
这一吃,就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无力反抗地被戳了十几剑,脸上也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眼看就要这么没了。若非恰好非玉也调查至那处,若非上次小比她也揍得他的脸色彩斑斓,否则她根本不可能认得出他,更遑论救他。
即便如此,当非玉几番周折,终于用毒药将那几个武功远高于她的敌人毒死时,冥昼也只剩最后半口气了。
幸得是非玉,幸得非玉身上常年习惯带救命良药,抢救了整整一日,才将他从阎王那里抢了回来。
说起来,冥昼也算得上是非常幸运了。
陈锦听完,沉吟一阵,看来,对方的目的不仅是叶慕离,而是整个苍穹派。
“非玉,我需要一些药,越多越好,越毒越好。”
非玉一怔:“我现在没有那么多,得重新做。”
陈锦眼里闪过精光:“方才我来时看到客栈对面便是一家药铺。”
非玉立即明白。
第二日,金安药铺的掌柜一开门便发现自家药铺里遭了贼,好些上好的药都没了,而且那贼专挑真药拿,假药一个没碰,这年头,连贼都是行家。还留了纸条:假药你还可以卖,亏不了,就不留钱了。遂掌门吐血,此为后话。
苍穹山,叶慕离:“所以,你觉得这些人是一直跟着你的?”
冥昼点头:“我刚下山便感觉到了异样,只是对方武功很高,极擅长隐匿之术,我便没有多放在心上。应该是我刚下山便被人跟上了,目的便是找机会置我于死地。掌门,尽快让柳风他们回来吧,我担心他们也遇到危险。”
叶慕离垂眸,深邃的眼底闪着幽光。
又半个时辰,非玉将几瓶药递给陈锦,又配了解药给她。
“宫主,你什么时候回宫?”
“看了苍穹派的大戏过几天就回去。”陈锦将药收好,“对了,非玉,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在非玉好奇的目光中,陈锦覆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非玉蓦然瞪大眼,看着陈锦:“宫主,这样真的好吗?明姨会不会揍我们?”
陈锦摆摆手,嘿嘿一笑:“不怕,到时候,陌青会帮我们的,她打不过陌青。”
陈锦回到山上已是夜深,她走进离心殿,里面黑漆漆的,叶慕离应该已经睡了。
她蹑手蹑脚地穿过院子准备回屋,突然,离心殿外有人提着灯笼进来,看到她,一个闪身已出现在她身边,同时,陈锦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紧紧抓住了。
她就着淡淡地灯光望着叶慕离黑不见底的脸,像浑身压抑着怒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叶慕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叶慕离沉声问道:“去哪儿了?”
陈锦眼睛闪了闪, 心虚:“随便转了转。”
黑沉的眼底开始聚集暴风骤雨, 抓着她的手也更加用力:“去哪里转?”
陈锦见他与平日相去甚远,还隐隐带着一丝质问, 奇怪的同时升起一股不悦。
趁着挠头的动作用力挣开他,声音也有些冷:“随便走了走,你这山上还不让人走了?”
话刚说完,手便被他大力握住,只听他重声道:“我说了, 最近山上不安全,不要乱走,为何不把危险当回事?”
天知道他回来不见她那一刻, 有多恐慌。叶慕离再也不得不承认,短短十几日,这个人在他心里却是生了根一般。
自她上山来,他从未对她说过重话,这是第一次, 可陈锦张了张嘴, 却不知该说什么。
再漫不经心她也感觉到了他话中的关心和着急, 此时,她才注意到他青色长衫湿漉漉的,想起方才他从外面回来, 竟是去山里找她了吗?!
她低头看着手被他的大手紧紧握着, 心里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塞得满满的, 仿佛心也被握住了一般。一种熟悉的感觉猝不及防地从心底浮现, 细细想来,却不知从何而起。
“你先放开我。”
挣了挣,他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陈锦抬头看着他,夜色中,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头一软:“对不起,以后不会了。”的确是她没有想到,在他眼里,她毕竟只是个文弱书生。
这是陈妖女第一次向人道歉,却是心甘情愿。
她轻声道:“你先放开我吧,我有事跟你说。”
叶慕离仿若未闻,身上的黑气消散,却仍然紧握手中揉疑。
她的手很小,整个被他的大手包裹,刚好契合。不同于他常年握剑的手中厚厚的硬茧,她的手白皙柔软,光滑细致。这真的是男子的手吗?叶慕离垂眸看着牵在一起的手,眸光闪动。
他,似乎,不想放呢。
陈锦等了良久,却不见他有任何反应,正欲挣脱,却见叶慕离一手提着灯,一手牵着她往他屋中走去。手握得很紧,像担心她会跑掉一般。
陈锦歪着头看他,不会真的有什么特殊癖好吧,可到底没有甩开他,自然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进了屋,他的屋中有一桌两椅,却将她拉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点燃油灯转身走开了。
然后,在陈锦莫名的目光中,开始脱衣服。
声音有些尖锐:“…你做什么?!”
叶慕离手中动作不停:“衣服湿了,自然是换衣服。”
陈锦看着他修长的身影,转头盯着桌上的笔架,耳朵微红,心里嗤声,身材好了不起啊!
叶慕离将她的表情看入眼中,嘴角微不察觉地勾起。
换好衣服,叶慕离走过去。书桌边只有一把椅子,另外两把在屋子另一边,陈锦识相地准备站起来,叶慕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去,将桌上的书移开,自己坐在了桌边。
……
陈锦受宠若惊,他今晚似乎不大一样。
叶慕离背光而坐,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笼罩在阴影里,一时间两人无声相对,屋中一丝旖旎蔓延开来。
“说吧。”
听着他比往日轻柔的声音,陈锦呆呆眨眼:“什么?”
叶慕离轻笑出声:“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陈锦从男色中回过神来,在心里唾弃自己居然也有被美色所迷的一天。
她往后退出他的气息,斜靠在椅子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胳膊撑在扶手上支着下颚。
“我有一个计划。”
一直看着她的叶慕离眸色微动,这个姿势又让他想到了那人,他看着她的凤眸,太多的巧合便不是巧合。
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上下看着她。
“你先告诉我,你们门派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值得头破血流的宝贝?”
“没有。”
见他说得这么肯定,陈锦挑眉:“既然那么多人都在觊觎你们苍穹派,自然是有所图,那我们不如这样……”
叶慕离看着她狡黠的自信模样,缓缓勾起了唇。
也许他该想想,除了这张脸,他们还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山下一间荒屋中,站了两人。
一人站在窗前,一个黑衣蒙面,微微低头站在他身后。
窗边一人沉声质问:“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人,竟然一个人都没杀死,还折了这么多人,这个月来,已经折损了不少好手,你应该明白,培养出他们有多不易。”
身后黑衣人抬起头:“主上息怒。本来一切顺利,却被突然出现的逍遥宫剑侍破坏了计划,还救下了冥昼。”
“啪”,窗户应声而破,月光照射在陈伯充满戾气的脸上。
“逍遥宫,又是逍遥宫,以为没了陈无天便不足为惧,没想到那妖女竟然更是心狠手辣。当初本已成功让他们自相残杀,为何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这一年他们在哪里还没有查出来吗?”
“从他们出现的地方沿岸搜索,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们。已派人继续寻找,除非是荒无人烟的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