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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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5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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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听说是“郡主”,又见来人如此气焰嚣张,且他身边儿还跟着个人,哪里还敢声张,忙道:“我原本不知道。”忍着痛,两滚带爬地逃入人群。
    来人兀自不肯饶恕,还跳叫让回来受死。
    天凤回神,忙道:“三叔,不用动手!”
    原来这现身的正是三王殿下,此刻搓手握拳,瞪眼咂嘴。
    他旁边一人笑道:“还是王爷神勇,得亏这厮跑得快,不然定要打死。”
    三王爷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天凤嗅到他浑身酒气冲天,才要回答,忽然想起赵黼,心惊抬头看去。
    一看之下,却浑身立僵,原来不知何时赵黼已经回过身来,竟似也看向这边儿。
    天凤脸上越发如红霞一般,手足无措。
    窘然中,三王爷拽住她道:“发什么呆,天这样冷,不如进来也陪我们喝一回酒。”
    天凤舌尖涩涩,满心满眼都是前方的赵黼,早不知是谁在身边儿聒噪,更加无暇去看。
    跟三王同行的那人笑道:“殿下,今儿已经尽兴,不如改日再喝,郡主一人在此却是不便,不如让我送她回去。”
    说了这句,却见天凤面上透出忸怩之色,目光往前频频打量。
    这人方有些意外,才要回头瞧瞧天凤是在看什么,便听到耳畔有人冷冷唤道:“贾少威?”
    陡然听了这一句,此人脸色立变,忙转过身来,却见有道挺拔轩昂的身影,自人群之中缓步走出,脸似冰雪之色,眼如熠熠寒星。
    旁边的天凤跟三王均都愕然懵懂,天凤原本以为赵黼是冲着自己走回来的,因此心如鹿撞,满面绯红,忽地看赵黼眼神冰冷地盯着旁边的耶律涟,才惊诧起来。
    而三王在醉眼朦胧中仔细看了会儿,失声叫道:“南夜叉!”
    赵黼却谁也不看,只盯着“贾少威”。
    原来赵黼先前出宫,是知道天凤跟在后头的,只是他心无旁骛,哪里肯理。
    方才天凤撞了人……赵黼也不以为意,可他耳目最佳,那刻便依稀听到酒楼里有人说话,似乎是在提起天凤。
    其中一个声音,却陡然将他的记忆唤醒,瞬间竟想起在鄜州葫芦河畔柳林中那难忘情节。
    本以为是错听,谁知偏偏天凤被调戏,三王露面,陪他之人也跟着出现。
    赵黼回身,观其形察其言,再无疑问。
    其实这“贾少威”的名字,不过是贾少威在大舜当细作时候的化名,此人在大辽的本名叫做耶律涟,如今人在三王爷身边儿做个带兵的副统领。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跟昔日的“仇敌”狭路相逢。
    其实对耶律涟来说,鄜州那一节,本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但一想起那个年幼却紧咬自己不放、那股狠劲儿连他也为之胆寒的少年,却仍是无法淡忘。
    后来赵黼回到云州,虽不曾再照面儿,私底下却也做了些事儿。
    这会儿见了,耶律涟意外之余,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可一想到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却又极快镇定下来。
    当即反而一笑,拱手见礼道:“原来是赵爷。久违了。”
    赵黼盯着他,眼神有些古怪。
    耶律涟道:“才听说赵爷来了上京,没想到竟会在此偶遇……荣幸之至。”
    赵黼嘴角一挑:“荣幸?”
    耶律涟见他神情不对,心头掂掇。
    但自忖此乃上京,周围又人来车往,且三王殿下跟天凤都在侧,且如今两国议和,难道他还敢有什么异动?
    正忖度中,听赵黼道:“可还记得,在鄜州你欠了一条人命?”
    耶律涟喉头一动,干笑道:“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如今两国已……”
    赵黼并不听他说什么,自顾自道:“当时我曾答应过一个人,定会亲取你的人头。”
    耶律涟眼神微变:“赵爷……”
    赵黼抬头看天,竟是笑道:“这可是天意?怪不得我总觉着心里有件事儿搁着,却又想不起来是怎么样……不料临去之前,偏就又遇见你,倒是终于可以了了这宗心愿了。”
    他说的云淡风清,耶律涟却是遍体寒彻:“赵爷、是想做什么?”
    赵黼笑容微敛,缓缓抬手,目光在手指上掠过,淡淡道:“要你的命。”
    
    第489章
    
    闹市大乱。
    原本平静的人群忽然炸锅似的,人潮四散,如同奔流的河水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手阻断搅动。
    尖叫声不绝于耳,众人拼命奔逃,想尽快离开这是非圈。
    “呼”地一声,是有道人影如箭似的倒飞出去。
    将摆在店铺门口的一列架子撞翻,这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
    耶律涟撑着起身,昂头嘶声叫道:“赵黼!那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你何必!”
    在他面前,赵黼缓步走上前。
    起初他也觉着,那是个无关紧要的丫头而已,只不过谁叫那个丫头……对崔云鬟而言,却是如家人一般最珍视的存在。
    ——他记得当时云鬟伤心欲绝的模样。
    ——他答应过她的话,终究要实现。
    耶律涟试图后退,却是四肢百骸都疼痛难禁。
    幸而这一刻,三王爷反应过来,大喝道:“赵黼,你跑到上京来也敢这么放肆!”
    天凤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总算也有几分回神:“赵殿下!请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三王爷却也如熊罴般直奔过来,将腰间佩刀拔出,泰山压顶似的劈落,吼声如雷道:“接招!”
    耳畔一声惊呼,却是天凤,复替赵黼担心地惊叫出声。
    天凤花容失色,当事人却波澜不惊,脚下轻旋,飘然连避三王爷两招。
    然这王爷是有名的憨鲁,一旦缠上,再不肯退。
    此刻耶律涟勉强爬起身来,便想趁机踉踉跄跄地逃走。
    赵黼眼角余光看见,并不着急,数招之后,早看出三王爷的破绽,趁着他气咻咻挥刀劈落,便用一招“水击中流”,窄腰微沉,右手轻转,一掌击在三王爷胸前檀中穴略靠下之处。
    三王爷正似不可一世,被如此击中,忽然僵住原地,手中的刀当啷落地,而他张口结舌地仰天倒下。
    若非赵黼手下留了一寸,这会儿三王爷只怕便是个死人。
    天凤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看的明白,见王爷直挺挺地倒下,吓得魂不附体,忙上前抱住,先试了试鼻息,察觉并未就死,才松了口气。
    然而抬头看赵黼的时候,却见一道敏捷人影几起几落,早消失于眼前。
    赵黼消失之后,天凤独自一人,扶着三爷跪坐原地,因方才太过震惊忧虑,眼中竟有些湿湿地。
    却也不知赵黼此去,竟会如何。但想到先前他利落且狠辣地对耶律涟动手,若给他追上,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正凄惶无主中,却有巡城兵马赶到,因都认得三王,见这情形,忙上前或抬或救。
    天凤见他们接了三王,料得无碍。
    她心里还惦记赵黼,正欲沿路追去看一看,忽然身后有马蹄声响。
    原来是公主府的尾随赶到,见她好端端地,才都放心,忙道:“大公主听说郡主私自跑出来,让我们跟着看看,若无碍,还请快些回宫。”
    天凤灵机一动,上前牵了一匹马儿,打马而去。其他人面面厮觑,见状却也只得跟上。
    且说赵黼几个起落,终于追到了耶律涟。
    当初他年纪太小,有心无力,竟吃了大亏,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了。
    耶律涟见他步步紧逼,身边儿又无救援的人,便深吸一口气道:“赵爷,我有话说!”
    赵黼道:“哦,要说什么?”
    耶律涟咬了咬牙:“你不能杀我!”
    赵黼身形一晃,竟掠至他的跟前儿。
    将耶律涟脖子一握,硬生生抵在青石墙上。
    赵黼侧身而立,冷冷抬眸,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如何不能杀你?”
    他说了这句,忽地像是想起什么来,又笑道:“这世上最难的就是欠人的情,你不仅欠人的情,还欠人一条命。白饶你多活了十几年,也够了。”
    手上微微用力,听到颈骨被挤压发出扎扎声响。
    耶律涟拼尽最后的力气,嘶声道:“你、不能……我是、我是睿……”
    赵黼眉峰一动。
    忽听有人叫道:“殿下请住手!”
    一匹马奔雷似地疾驰而至,不等马儿停下,那人已经掠了过来。
    青衣长衫,虽人在辽国,却仍是故土打扮,似个饱读诗书斯文一派的儒生,原来正是花启宗。
    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见状也都翻身而下,将马儿牵住。
    花启宗眉头紧锁,闪身到跟前儿,拦阻道:“殿下快请住手!”
    赵黼眼皮儿也不抬,缓缓道:“怎么?此人我是必杀的。”
    当初在鄜州,花启宗能顺利逃狱,正是因“贾少威”的协助,然而花启宗对贾少威跟青儿之间的事却并不知晓,忙道:“有话好说,还请留他一命。”
    因见赵黼眼中流露杀意,花启宗左右扫了一眼,见并无人在跟前,便凑近了在赵黼耳畔几乎耳语般道:“他是亲王殿下的人。”
    赵黼微微怔住:“什么?”
    花启宗见他单手掐着耶律涟,将人抵在墙壁之上,宛若吊在无形绞架上似的,正是半死生间。
    当即顾不得犹豫,花启宗忙又说道:“此人是亲王殿下放在三王爷身边儿的棋子……是亲王的心腹,所以殿下……”
    赵黼皱眉看着花启宗,却也知道他并不会在这时候跟自己说谎,且方才耶律涟也曾说出一个“睿”字,只怕也是想借此求情。
    因见花启宗说了,耶律涟眼中才又透出一丝亮光,似求生有望。
    赵黼听完,略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问道:“原来如此,那么,当初他在鄜州救了你,应该……也是亲王的安排?”
    花启宗点头:“是。请殿下留他一命,他对亲王有功,且留着他也还……有用。”
    赵黼笑了笑:“是么?”
    花启宗愣怔,打量着他这笑容,正觉着有些异样,却听赵黼道:“可……这又跟我有什么相干?”
    花启宗睁大双眼,正要强行出手拦阻,然而连那一声“不要”都还未出口,便听得“咔嚓”一声。
    赵黼松手,耶律涟顺着墙边儿委顿倒地,已经气绝。
    花启宗先前听他口吻变得缓和,还当他回心转意,看在睿亲王面上必然会饶了耶律,谁知竟手段雷霆如此。
    刹那噤若寒蝉。
    身后马蹄声急急而至,马上天凤正看见这幕。
    舜,京城,皇宫快晴阁。
    白樘意识昏昏沉沉,还未醒来,便听得耳畔有人低声细语。
    一个说道:“这宫内是不是邪门儿了?怎么白尚书这般正气的人,大白天里无缘无故也能晕倒?”
    另一个道:“先前说含章殿内有鬼呢,且昨儿晚上那风一阵紧似一阵,活似鬼哭狼嚎。”
    又叹道:“太子殿下去的真真儿可惜的。对了,你可听说外头的传言了没有?原来咱们的皇太孙殿下,就是当年被辽女烧死的那个孩子……”
    白樘用力一挣,却仍是不曾醒来。
    神魂仿佛被囚禁在某个角落,让他动弹不得。
    惊呼声,哭叫声,一阵阵地火光在眼前窜动,将他自个儿的双眸也似烤的滚热,像是要爆裂开来一般。
    正无处逃遁,却听得有人道:“在说什么呢?”
    这声音甚是平静温和,淡的如一团云。
    如此一想间,便仿佛真的能看见那碧天之上,雪似白云云似雪,不知何处是人间。
    那炙热灼人的火焰,却终于被这又淡又轻的雪云给缓缓地压了下去。
    两名内侍慌忙否认。
    那声音道:“你们若在我跟前儿说,我是不恼的,怎么好在尚书跟前也这般?倘或惊扰了他该怎么说?”虽仍是平平静静的语气,却隐约带些霜锋似的。
    两人慌了,忙跪地求饶,那人道:“且记得就是了,下回再有,我就不跟你们说,只跟王公公说了。”
    白樘心里知道这人是谁。
    然而意识模糊,却一时想不起那个名字。
    只是眼前的那白云漫天,变成了彤云密布,一条沉碧色的长河于面前滔滔而过,河上烟水雾气横蔓缭绕。
    卢舍那大佛垂眸微笑,耳畔是一声悠远的钟响。
    那小丫头裹着极大的衣裳,被雨打湿了的鹌鹑一般,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双眼湿漉漉地,似是雨水,似是泪水。
    可是那样明澈无瑕的双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她是在看着他,只看着他,从最初的仰视,到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儿。
    ——那时候她毕竟太小,他也并未留意。
    ——现在他终于窥见些许,却已经太晚。
    耳畔听到清晰的水声,白樘微微睁开双眼。
    目光转动,却见是云鬟俯身,在拧一条帕子。
    不知怎地,他看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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