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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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4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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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像是什么受了伤的动物,嘶嘶哀叫。
    正在不知所措,却有一道影子从殿外掠了进来。
    此刻赵庄双眸微闭,却有挣扎着张开,毕竟气力不支,只是嘴角的血却如河水决堤一般。
    他似要说话,喉咙里却只格格地响动。
    赵世也发现不妥,早匆匆地下了玉阶,因走的急,几乎踉跄跌倒。
    王治正呆若木鸡,醒悟过来,急忙从旁扶住,又颤着尖声叫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殿门口小内侍匆匆忙忙赶去传旨。
    白樘半跪地上,抬手握住赵庄的手腕听了听,向来镇静如他,脸色也立时大变:“殿下……”
    欲言又止,只一咬牙,探手入怀,竟掏了一个锦囊出来,倒出一颗黑色药丸,便往赵庄嘴里送去。
    血滑腻的很,那药丸竟滑了开去。赵黼不管不顾,一把捞住,道:“父王,吃了它!”
    赵庄的牙关咬紧,血仍是不停地渗出,声息微弱道:“黼儿……不……”
    他似乎想动,却只是丝丝地抽搐,连话几乎都说不完整。
    赵黼只觉神智涣散,再也无法说一个字。
    白樘皱着眉,将赵庄的下颌捏住,勉强把药丸塞进嘴里,手碰到那温热的血渍,几乎也跟着无法自制地战栗起来。
    事出如此突然,王治也有些呆傻了,喃喃道:“怎么了,太子这是怎么了?”又催促叫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赵世立在旁侧,直直地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双眼森然。
    赵黼本正发抖,猛地听见王治的声音,便深吸一口气,用力将赵庄抱起,迈步往外而去。
    王治急急道:“殿下,你去哪里?”
    赵黼一声不响,早趔趄地冲了出去。
    白樘略一思忖,回头对赵世道:“殿下可能是抱着太子去太医院,微臣即刻跟去看看。”
    赵世伶立原地,哑声道:“去吧。”复叮嘱了一句:“看好他。”
    白樘后退几步,飞快地也跟着出殿而去。
    身后王治呆呆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太子怎么忽然吐血不止……”
    赵世深锁眉头,并不言语,殿外的风一阵阵鼓了进来,有几支蜡烛撑不住,晃了几晃,终于熄灭了。
    赵世双唇紧闭,盯着那几根烛火,忽然道:“去!快派人去看着太子妃!”
    皇帝这一声甚是突兀,王治吓了一跳,本能地以为皇帝是怕太子妃听见太子吐血而慌张,忙传人前往。
    且说赵黼抱着赵庄,发疯似的掠过廊下,直奔太医院而去。
    他脚程极快,那前去传旨的太监还未到,赵黼已经抢先一步,从他身边如风般经过了。
    那内侍吃了一惊,还未定神,就见身后刑部尚书也紧随而至。
    赵黼冲入太医院,里头当值的太医们见是如此情形,一个个早魂飞九天。
    忙让开,让赵黼将赵庄放在榻上,赵黼自己却并不离开,仍是一手搂着赵庄,道:“父王不怕,父王撑着。”
    太医院内迅速地惊动起来。
    赵黼喃喃两声,探臂将旁边一名太医揪住,厉声道:“都还愣着干什么?”
    众太医均不敢怠慢,有三四个围在榻前,探脉象的探脉象,试鼻息的试鼻息。
    血把赵庄的口鼻都遮住了,胸前也几乎染透,连赵黼身上都血迹斑斑。
    几个太医飞快地诊了诊,彼此相看,各带惊疑之色。
    此刻白樘早也走了进来,便站在众人身后。
    他看看赵黼,又看看赵庄,原本沉静的双眼中,却隐着层层疑云跟忧色。
    赵黼见太医们都忙碌起来,略略安心,却仍抱着赵庄,低低道:“父王,父王你可别吓唬我!”
    赵庄张了张口,似要咳嗽,又未曾咳出声,只道:“黼儿……”
    赵黼答应了声,赵庄道:“你……记得当初、我跟你说的……”
    赵黼愣了愣,旋即拼命点头:“我记得,记得!”
    赵庄张着口,用力吸了口气:“你说……说来……”
    赵黼眼前一片模糊,用力转头将泪甩开,他颤不成声,道:“黼儿、我永远都是父王的孩儿……”
    赵庄仿佛要笑,断续着说道:“是……黼儿是我、引以为傲的……好孩儿。”
    赵庄说着,挣扎着抬手,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让他哆嗦着举起手来。
    赵黼会意,便握住赵庄的手,让他沾血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赵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依稀透出几分欣慰,几许临别无奈之伤。
    打量了赵黼片刻,赵庄复道:“黼儿……我、我跟你母妃都……都是最爱你的……你、答应我……”
    赵黼恨不得大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忍着:“我知道,我知道!父王,我知道!你好好地……只要你好好地……我什么都答应,什么都……”
    “答应我、你……”赵庄试图吸气,呼吸虽急促起来,却再无法言语。
    他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扬了扬首,贴在赵黼脸上的手随之一弹,便不由自主地滑落,只在赵黼的脸上留下数道血渍痕迹。
    那原本已经有些冷意的手陡然离开,赵黼愣住,垂头看着赵庄,却见他双眼闭上,仿佛在瞬间睡着了一样。
    赵黼不信:“父王?”
    太医们先前都在动魄惊心,见了这情形,虽猜到几分,却也不敢去信,其中一个壮着胆子过来试了试赵庄的脉。
    猛地撤手,脸色如鬼,嘴唇只是哆嗦:“太子、太子……”
    赵黼闭了闭双眼,眼中的泪尽数落在赵庄面上,他却一动不动。
    目光一度错乱,赵黼却吼道:“都闭嘴……不许出声!”
    太医们战战兢兢,不知如何。
    只听赵黼又道:“我父王……有些累,正要安歇了,你们、你们谁敢出声惊动了,我就……杀了他!”
    太医们彼此相看,却也知道他是怎么了,一时之间,均都沉默无言地垂头跪了下去。
    白樘在旁边,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幕,可是看赵黼如此,又叫人能怎么样?
    闭了双眸,掩起眼底的不忍之色。白樘无声而叹。
    正这会儿,外头依稀听到有人急急地叫道:“当值的太医呢,快来去含章宫……”
    “含章宫”三字入耳,白樘心头大乱。
    忙看向赵黼,却见他死死地搂着赵庄,不知是因牙关紧咬还是如何,嘴边一股血沁出来。
    他竭力低头,将脸贴在赵庄的脸上,父子两人紧紧靠在一处,仿佛什么也无法将其分开。
    只因赵黼被囚禁在天牢,连日水米不进,身体早就撑不住,昨晚上又伤神惊心,一路狂奔而此,越发元气大损。
    这会儿精神恍惚,内伤无法形容,几近不能自持,只一线压制。
    他闭着双眸,冥冥中有个声音劝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偏偏外间那人又道:“太医速去含章宫,太子妃……”
    赵黼茫茫噩噩中,竟听见“太子妃”三字,才蓦地又睁开双眼。
    外间传旨的内侍因不见太医出来,正一边叫嚷,一边着急地奔了进来,却见众人都跪在地上,而榻上,是赵黼抱着太子,两人皆遍身鲜血。
    赵黼正抬头盯了过来,就仿佛正沉眠中的猛兽被陡然惊醒。
    那内侍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神,吓得趑趄后退。
    赵黼寒声道:“你方才说什么?太子妃如何?”
    内侍抖了会儿:“回、回殿下,太子妃、不知……不知怎地……晕厥在含章宫,陛下……让太医即刻前往……”
    就像是天地之间的风雷均都直入耳中,将他心底那一线的防守都摇动起来。
    赵黼闭了闭双眼:“晕厥?”
    内侍道:“是、是……奴婢也不知道……”
    赵黼木然半晌,回头看看赵庄。
    忽然,他抬手在赵庄脸上慢慢地抚过,便小心翼翼将他放在榻上:“父王,我去看看母妃,待会儿再回来陪你。”
    慢慢地转头,又扫过地上的太医们,道:“你们,好生照料我父王,若有差池,我一个也不能饶。”
    太医们虽心知肚明,却是半个字也不敢说,只死死匍匐于地。
    赵黼起身出外,才走了几步,浑身的力气却仿佛都一干二净,单膝一屈,几乎跌跪在地上。
    抬手在冰冷的地面撑了撑,赵黼提一口气,复迈步出门。
    此刻,含章宫内。
    所有侍候的宫女内侍们都垂头站在殿中一角,寂静中,隐约有一两声未曾忍住的啜泣。
    赵黼来到之时,正看见赵世在同王治吩咐什么。
    赵黼目光转动,终于看到里头榻上躺着的人。
    他便盯着那处,一步一步走到跟前儿。
    因他手上的铁锁链尚未解开,随着他一步一步而行,那锁链也微微发声,似呜似鸣,似颤抖战栗。
    原本半垂的幔帐之中,露出太子妃的脸,她静静地躺着,神情安稳,宛若熟睡。
    赵黼轻声唤道:“母妃……黼儿来了。”
    太子妃静默无声,赵黼来到跟前儿:“母妃?”
    太子妃仍是一声不吭,赵黼举手,在她的鼻端试了试,复又缓缓地缩手。
    他木然立在榻前,一刻间,宛若行尸走肉。
    心底的那一线,就似在瞬间被点燃,倏忽不见,只余一抹青烟。
    死寂无声中,皇帝赵世在身后,忍不住轻轻地吁了口气:“黼儿……你且节哀。”
    赵世琢磨了会儿,又沉声道:“此事十分蹊跷,不知是谁人暗下毒手,朕会命人仔细查明真相……”
    赵黼却仍是不答,只是背对着此处,沉默无声地茕然而立,仿佛并未听见。
    赵世又沉沉一叹,犹豫着问道:“太子……”
    因赵黼来去甚快,他先前在太医院的时候,那些太医等又不敢妄动。
    是以此刻太医院的人还未回来禀告,赵世尚且不知赵庄情形如何。
    但心中却有些不祥之感,皇帝正要再问,却听赵黼低低笑了几声。
    手上铁链也随着簌簌声声。
    这宫殿内本是森寂之极,蓦地传来这样几声突兀的笑,却更见阴森可怖之意。
    赵世皱了皱眉,道:“黼儿,你……可还好么?太子如何了?”
    正又问了这句,外间太医院来报信的人终于到了。
    可是见赵黼人在里头,却又不敢入内,就只站在门口,迟疑着同门口的太监禀明。
    那太监脸色大变,不顾一切进内,便跪地道:“陛下,大事不好,太医院说,太子殿下已经……”
    一句话还未说完,赵世心头巨震。
    与此同时,那太监“啊”地一声惨叫,话语从中折断,整个人竟跌飞出去。
    原来是赵黼一脚将在床边的锦墩踢起来,竟把原先跪在地上的内侍狠狠撞飞出去,重重跌出数丈开外,生死不知。
    他毫无预兆出手,赵世略有色变:“黼儿!你做什么?”
    赵黼原本背对着他们,此刻才缓缓地回过身来,眸色幽沉闪烁,竟极狂乱。
    嘴角偏带一抹笑,他道:“谁敢咒我父王,我便要他死。”
    就算赵世半生戎马,九五至尊,见惯风云,然而此刻面对这般赵黼,却不由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
    他张了张口:“你……”看一眼榻上的太子妃,又想到方才那内侍的话,眼底也一片黯然,便道:“黼儿,你且冷静些。”
    赵黼低低地又笑起来,脸色甚是古怪,道:“冷静?你叫我冷静?”
    赵世原本并没多想,可见他这般,心头寒意越发浓了,无端竟有种想要退缩之意。
    这在从来呼风唤雨的皇帝而言,却是生平第一次。
    赵黼似笑非笑地抬头,他的脸上仍印着赵庄留下的血手印,再加上那股发自骨子里的杀机跟狂怒到极致逼出来的冷意,更显得宛若地狱里的煞神修罗,叫人望之魂丧魄散,不寒而栗。
    赵世身边儿的王治也发觉不对,壮胆道:“殿下、殿下……您节哀……”
    赵黼目光森森转动。
    王治被他扫到,吓得牢牢闭嘴,大气儿也不敢再出一声。
    赵世心中的战栗不安宛若殿外风雷,呼啸狂乱,他不由转头看了眼,示意王治快传禁军。
    赵黼却早看了出来,面上笑意更胜:“你怕什么?”
    皇帝本欲悄然后退,被他一问,却只得止步,强道:“朕怕?”
    赵黼低笑:“哦?你不怕么?”他抬手,带血的长指虚虚点向赵世。
    这姿态竟如此嚣狂傲慢,仿佛九五至尊于他而言,不过是个任凭处置的卑微物件儿。
    皇帝几乎忍不住打个寒颤,咬牙道:“黼儿,朕知道你……伤心之故,然而太子跟太子妃……”
    不等说完,赵黼打断了皇帝的话,道:“你不配再提他们。”
    皇帝掌心里握着寒怒:“黼儿,朕会为他们讨回公道,可是你……”
    “公道?何为公道?”赵黼道:“你向谁去讨回公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流落至此,若不是你,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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