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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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4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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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赵世庆幸的是,赵黼如今并不知自己的身份。
    但无论如何,赵世无法容忍身上有着辽人之血的赵黼会继承皇位。
    所以他暗中命静王随行,发手谕给厉铭跟暗棋,目的便是让赵黼“行差踏错”,有了污名,便好趁机行事。
    或许,以后仍让他去做个领兵的将军,一则保命,一则抗辽。
    若他一生都不知那内情,倒也使得。
    谁知赵黼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暗棋的所为,且又找进宫来质问,逼得他再也不能退步。
    此时。
    寝殿之中,见无人回答,赵黼转头看着赵庄:“父王?”
    却见赵庄垂首惨然。
    赵黼怎会不明?只是不愿去信罢了!身不由己,略略后退。
    赵庄压下千头万绪,上前一步:“黼儿。”
    赵黼死死盯着他,忽然摇头:“不,我不信!我……我回去问母妃……”
    “黼儿别去!”
    赵庄着急拽住他的手,赵黼却反手一挥,他情急之下,用了几分力道,赵庄又猝不及防,竟往后跌退出去,倒在地上。
    赵黼无法顾及其他,才要出殿门,便听得上头皇帝的声音道:“来人。”
    门外的侍卫们跃了进来,齐齐戒备,只听赵世道:“将皇太孙绑了,押入天牢。”
    赵黼猛然止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是什么。
    赵庄爬起身来,大叫道:“父皇!不可!”
    秋风自殿外袭来,所有的烛火微光尽数摇曳。
    赵黼睁大双眸,看着身前地上,那许多随着烛光摇曳的幽淡影子,宛若鬼魅在眼前横行。
    周围团团地许多禁军,一个个都亮了兵器,雪亮的刀光闪闪烁烁。
    赵黼几乎想笑,眼中的泪却如河湖之水涨满,他要竭力自制,才压住那因齿寒而生的战栗。
    身后赵庄哑声道:“父皇,一切过错都在我身上,求您勿要为难黼儿,父皇!儿臣知罪!”他跪在地上磕头,砰砰响动。
    心头那原本升窜的冷然怒火,慢慢熄灭。
    赵黼闭了闭双眼,泪却不听使唤地纷纷跌落。
    皇太孙被押入天牢的事儿,第二天就很快传遍了京中。
    那时,清辉晨起,先去探望蒋勋,见他伤势总算稳定许多,只是因失血过多,脸色仍是不好。
    清辉叮嘱他好生养伤,才欲出门,外头有小厮飞奔而来,叫道:“少爷,出了大事了!”
    清辉生怕惊动蒋勋,忙起身出外才问端地,那小厮急得跳脚,道:“不知为了什么,外头纷纷传说皇太孙殿下被关入大牢了!”
    就如五雷轰顶,清辉直了直双眼,才挥手叫那人走开,便听屋内蒋勋咳嗽连连。
    急急退回来,见蒋勋已经挪到床边儿,清辉忙拦住他:“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蒋勋道:“方才他说……是六爷出事了?”
    清辉道:“未必是真,他们惯会大惊小怪,只怕有些误传了。你放心,我立刻去打探消息。”
    蒋勋满目忧虑,握着他的手道:“可知我心里一直忧怕如此,那夜我是在场的,厉统领对六爷的态度很怪,若无人指使他绝不敢如此……”
    清辉顿了顿,终于低声道:“你放心,若真的如此,我会竭尽所能……”
    蒋勋双眼微红,道:“你也要谨慎行事。”
    清辉将他的手一握,便起身出外。
    今日白樘却仍是不在府中,清辉来不及去大理寺,便往刑部而来。
    原本来说,皇帝亲口下令要关押的人,通常落在诏狱之中,可如今诏狱是由镇抚司管理,却也算是赵黼的地方。
    故而这一回,仍是将赵黼关押在刑部的大牢里。
    刑部门口众人见清辉来到,都暗知其意,也并不拦阻通报,清辉匆匆入内,径直去寻白樘。
    来至白樘公房,却听得里头正有人在说话,却是季陶然的声音,含惊带怒地说:“这到底是怎么?明明恒王跟世子不是皇太孙所杀,为何皇上又叫关押起来?”
    清辉来不及听白樘如何回答,便已经来至门口,道:“我也正有这个疑问。”
    抬头看时,却见除了季陶然外,巽风天水,任浮生阿泽等都在,围在白樘桌边儿。
    清辉见如此人多,便举手作揖,道:“请尚书恕我来的冒昧,听闻殿下被关押在刑部,特来探望,还请恩准。”
    白樘看他一眼:“并不是我不周济,是圣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探监。”
    季陶然紧锁眉头,他是方才得知此情,才忍不住争了几句。
    清辉道:“这是为何?”
    白樘道:“圣上的旨意,无人敢质问。”
    清辉心头堵了堵,却终于道:“就算圣上旨意,也要按律行事,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若王子要被处罚,也自要有个道理依据,难道尚书也不知道皇太孙是触犯了哪条律法么?”
    季陶然听清辉说的铿锵有力,暗暗点头,心想却也只有清辉敢这般对白樘说话了。
    但虽然觉着清辉言之有理,但毕竟是皇帝旨意,纵然是刑部尚书,只怕也没奈何而已。
    却听白樘道:“夤夜闯宫,抗旨不尊,这罪名如何?”
    白樘答了这句,道:“若无他事,且请退。”
    清辉握紧双手,终于道:“这会儿虽跟辽人议和,然而上下百姓臣子们都看得分明,谁才是居功至伟。我自浅薄,竟不知内中究竟如何,但却也替皇太孙不平,若无个确凿的罪名,让皇太孙担这‘莫须有’的罪,岂不是冤屈了功臣良将,寒了将士臣民的心?”
    巽风等尽数低头,白樘静看清辉,却并不回答。
    从白樘房中退出后,季陶然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清辉道:“这件事,只怕并非你我能插手的了。”
    季陶然道:“我知道,但是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忽然又想到一事,便压低声音道:“妹妹必然也听说了,也不知她这会儿怎么样……你要不要随我一块儿去看看?”
    清辉原本欲摇头,忽地想到昨日在谢府那一幕,道:“好,我跟你去。”
    当即两人便往谢府而来,谁知下车后,却给门口侍卫拦住,道:“白少丞,季行验,我们奉命,不许任何人进出谢府。”
    季陶然道:“奉谁的命?”
    侍卫道:“请恕罪,是皇上的旨意。”
    白清辉看着紧闭的府门,问道:“既然如此,那里头的人也不许出来么?”
    侍卫道:“不错。”
    清辉道:“上面可有说因为什么?”
    侍卫摇头道:“这倒是不知。”
    两个人无法,对视一眼,慢慢走开几步,季陶然道:“圣上如此,必然是因为六爷的缘故。只是到底为了什么,竟像是变天一般。”
    清辉道:“这原因你我皆不知,只怕谢主事知道。故而才将谢府看守住了。”
    季陶然皱眉:“何以见得?”
    清辉道:“昨儿她跟六爷分别的时候,神色不对,好像知道会出事。”
    谢府之中。
    晓晴像是无头苍蝇般,在门口上不停地走来撞去,又不时探头看一看书房内,却见云鬟坐在书桌之后,面色淡然,举手在翻一本书。
    晓晴再忍不住,跑进去道:“主子,您怎么没事儿人一般,快想想法子呢?”
    云鬟盯着那书册,并不抬头:“你忙什么。”
    晓晴道:“还问我呢?如今皇太孙殿下人在牢里了,这是何等的大事?偏偏门口那些……居然都不许我们出去,这是什么道理?是要连咱们一块儿治罪么?”
    云鬟点点头:“迟早晚会的。”
    晓晴张大了嘴:“迟、早晚儿?”
    云鬟道:“怎么,你怕么?”
    晓晴“咕咚”咽了口唾沫:“我……只要跟主子在一块儿,我是不怕的。”
    云鬟微笑道:“这样就好。”
    晓晴却又迟疑问道:“主子,您没玩笑?是真的迟早晚儿要捉拿我们进大牢么?可是……是为什么,也是为了皇太孙的事?”
    云鬟道:“差不多。”
    晓晴跺跺脚:“罢了罢了,可是到底是因为什么罪名呢,只是因为杀了恒王父子?他们两个明明就是该杀的呀!这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
    若是平时,云鬟便会喝止她,可是此刻,却只抬眸看了一眼,并未做声。
    晓晴抱怨了半晌,云鬟才道:“好了,帮我更衣。”
    晓晴问道:“是要做什么?”
    云鬟道:“我要出门。”
    晓晴惊道:“不能够,门口那些人凶神恶煞似的,说任何人不许出去呢。”
    云鬟道:“不要啰嗦。”起身往外而行,晓晴才要跟上,目光无意中掠过她跟前那本书,却见书册天地倒置。
    宫内。
    御花园中,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相隔不远而行,身后许多内侍宫女静默垂首跟随。
    在前的那个,正是皇帝赵世,身旁这位,却是睿亲王萧利天。
    两人行了片刻,忽地听得清厉叫声。双双抬头看去,却见天际雁影掠过。
    萧利天看了片刻,便吟道:“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
    这念得便是刘禹锡的《秋风引》,赵世道:“亲王果然是博闻强记,我大舜还有什么是你所不通晓的?”
    萧利天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也是来到京城后才知晓这个道理。”
    赵世笑道:“哦?愿闻其详。”
    萧利天道:“譬如我向来自恃记忆最强,谁知偏偏遇到个谢主事,我竟是难以望其项背。”
    赵世又是一笑。萧利天却又看着他道:“再如,我自忖深谋远虑,可亲眼见了才知道,陛下才是真正的君心似海,莫测高深。”
    赵世笑了出声:“亲王这话怕是言重了。”
    萧利天道:“不然,陛下为何竟把皇太孙赵黼给关入天牢了呢?我是再想不出,有比这个更加自毁长城的法子,想来陛下自然是有更大所图、才会如此?”
    赵世道:“原来亲王是在讥讽朕?”
    萧利天道:“不敢,我只是绞尽脑汁也猜不透陛下的心意,还请陛下莫要怪我唐突。”
    赵世不语,往前穿过一角如意门,萧利天在后盯着他的背影,也跟着踏入,不料一抬头之时,心头陡然如被人狠狠捶了一记。
    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人竟来至昔日那鸣凤宫的废墟之外。
    这皇宫本是花团锦簇,天底下最为繁华的所在,虽然世代相传,有些楼阁不免透出斑驳之意,但却更见陈厚威严,可是偏偏抬头所见这一处地方,让人一见惊心。
    明明看着像是极大的一座殿阁,却墙颓瓦败,透过半掩的木门,可以看见里头被烧得宛若骨架似的梁宇。
    萧利天喉头突地动了动,嗓子发涩,无法出声,也无法转开目光。
    声旁赵世却转头看向他,淡淡道:“亲王知道此事何地么?”
    却不等萧利天回答,赵世道:“亲王应该是知道的,毕竟你也曾亲往查探过。”
    萧利天回神,目光仍有一瞬的凝滞,才问道:“陛下如何知晓?”
    赵世淡淡道:“那日你进宫之时,伺候的内侍说你走失了有一刻钟,后来你也说一时迷了路,连宫内的暗卫都不知你的行踪……然而朕跟亲王对弈之时,却发现亲王身上竟有这废宫内才残存的花种子,那离花种子,原本是你们辽国上京才有的,总不会是你从辽国一路带来的?”
    萧利天同他对视片刻,方也笑道:“我才赞了陛下君心似海,不料果然如此,什么也瞒不过陛下双眼。”
    赵世饶有兴趣看他,道:“亲王偷偷摸摸地跑来这废弃之地,不知是为了什么?”
    萧利天道:“陛下既然知道我来过,难道不知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陛下的英妃,也就是我的姐姐。”
    赵世道:“亲王此举差了,你若凭吊,自同朕说明就是了,难道朕会不许么?何须偷偷而来?”
    萧利天回头,又看一眼那废墟,苦笑道:“我也是才发现我之拙计。”
    赵世道:“只怕亲王并非拙计,而是有心避忌,你怕朕会多心……又或者亲王私底下有所谋划,故而不想打草惊蛇。”
    萧利天双眸眯起:“陛下这是何意?”
    赵世并不回答,只又往前走了两步,才说道:“你可知这许多年过去了,朕为何不叫人将此处平了,却留这种地方在宫中?”
    萧利天摇头。赵世道:“因为朕要给自己一个警示,警惕朕,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不过。如今两国已经议和了,故而朕想,过了年,便叫人平了此处,另建新宫。”
    他的语气甚是轻描淡写,像是描述一件不相干的事。
    萧利天盯着近在咫尺的舜帝,忽然说道:“陛下所说的警示,又是何意?”
    赵世道:“便是一念之仁,铸成大错。”
    萧利天的脸色有些冷:“一念之仁?”
    赵世道:“当初虽然为两国之好纳了英妃,只不过最不该的,是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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