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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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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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鬟心里忖度,只怕张一阑是知道事情即将败露,所以选择一死封口,只要他死了,就算有霍城的口供,但是死无对证,何况他毕竟是公差,县衙的人自然偏向他多些。
    先前徐沉舟曾提起,张一阑的儿子新成亲,故而他不想将事情闹大,一死了之,也是有的。
    可既然他选择了死,又怎会良心发现告诉徐沉舟藏宝地方?岂不是要坐实了他的罪行?
    徐沉舟闻言一笑,云鬟看见他这般笑容,就知道是他弄鬼。
    张一阑自然不曾告诉过徐沉舟藏宝地方,这是徐沉舟自己想出来的。
    当日云鬟安排他四人在兰渚山下“案发现场重演”,虽然揭破了张一阑口供有假,可是徐沉舟心中同时也想到了另一个疑点:既然如此,张一阑跟范捕快将赃物藏在了哪里?
    兰渚山下左右十里并无人烟,若是贸然将赃物藏在山中,或许会被人发现,何况那蒙汗药药效有限,霍城又是个习武之人,只怕很快醒来,若发现他两个不在,事情岂不是就暴露了。
    且张一阑跟范捕快内讧,继而范捕快死,张一阑跟受伤镖师狙击霍城,这一系列都是连串发生,此后便是公差赶来……
    所以他们两人处置赃物的时间,只能在霍城跟镖师中药昏迷的那一小段时候里。
    这样短的时间,把赃物放在哪里才最妥当?
    徐沉舟暗中将现场留神打量了一番,心中已经有数。
    后来他回到城中,明里暗里又打听了一番,果然张一阑在过去数月,曾几度出城,有人便在山下的照鉴湖边看到他,当时还以为他是为了“案子”。
    所以徐沉舟判定,这赃物不在别处,就恰恰在众人眼皮底下——水里。
    果然派了水兵一阵搜摸,便将这两个箱子找到,找到箱子的同时,又在水底捡起两根断了的绳子,所以推断当时张一阑跟范捕快把赃物用绳索捆住,栓在岸边青石上沉在水里,后来范捕快死,无法来取赃物,张一阑又养了一个月伤,再来找时,不料不知如何绳索断开,箱子沉了水底……竟是让他几度徘徊,却终究无法得手。
    徐沉舟将赃物捞起,并不说是自己找到的,只说是张一阑临死之前“其言也善”。
    郑盛世虽然生性愚笨,又爱好附庸风雅,算不上一个聪明能干的官员,但却也并不是那一味好杀、爱草菅人命的,见徐沉舟说得有理有据,醒悟自己错怪了霍城,又见赃物起出,便当即决心改判。
    这些话,徐沉舟也并未跟云鬟直说,只道:“当不当真,你心里自然猜得到,只答应我的话,别再反悔。”邪邪一笑,摇摇摆摆去了。
    自此之后,县衙里果然便多了一名唤作“谢凤”的书吏,却并非如徐沉舟等在“快班”里,而是跟随典史身旁,负责一些缉捕、刑狱等的文书之事,每日里按部就班,除了偶尔会跟随典史出外差,其他都十分清闲。
    这典史姓程,年事已高,却是个老当差了。
    典史虽然是个没品级未入流的官儿,但却也是经由吏部正经铨选皇帝签批的“朝廷命官”,加上这程典史资历深,所以县丞主簿等都也敬他三分。
    年极高的人,故事儿自也多,程典史闲着无聊,便说起些陈年旧案趣事,别的年轻人只怕会嫌絮叨不耐烦听,可云鬟天性跟人不同,反听得津津有味。
    程典史见她年纪虽小,却如此恬和沉稳,便心里喜欢,时不时又同她说些办差等要留意的事项,都是老经验的,倒也受益匪浅。
    这一日,云鬟自衙门往回,走到半路,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此刻旺儿正在衙门接了她,两人回头一看,却见竟是霍城领着良儿跟霍植两个,左手还提了一只大白鹅,霍植手中捧着个篮子,走近了看,见竟是十来个极大的鹅蛋。
    云鬟道:“霍大哥,这是要去哪里?”
    霍城笑道:“正是要去可园,不想在此遇见了。”
    云鬟低头看看两个小的,又看看那只嘎嘎叫的白鹅:“这个又是?”
    霍城有些赧颜,道:“我才回家不多久,也没什么好东西,家里这只鹅是极好的,最能生蛋,我娘子让我亲自给谢公子送来。”
    云鬟忙推辞:“不能要。”
    霍良儿脆生生道:“哥哥你收了吧,只不过别杀了她,她很能看家,也能生蛋,你留着她生蛋吃好不好?”
    因为先前霍娘子曾说要送这白鹅给云鬟吃,——她家里总共这一个活物,先前也多陪着她兄妹两个长大的,又能生蛋赚钱。虽然极感激云鬟,却也有些不舍这白鹅被杀死。
    霍城忙道:“良儿。”又对云鬟道:“若是有好的,自不用送这拿不出手的东西来,我也知道谢公子自然看不上,可是毕竟是我们一片心意,若不是公子仗义执言,此刻霍城只怕早成地府游魂了。”
    霍植也把篮子捧高,道:“公子,这个给你吃。”
    先前因霍城“失踪”,霍娘子一家三口度日甚是艰难,鹅蛋都舍不得吃,一概拿去卖了换两个钱度日,这也都是省下来的。
    云鬟看看霍城,又看那一篮子鹅蛋,便笑道:“也好,不过,我不要白鹅,只要这一篮子蛋吧。”说着命旺儿接了过来,又对霍城道:“霍大哥若不当我是外人,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霍城对上她的双眼,看出里头极清澈的恳切之意,他微微一笑,低头看看那嘎嘎叫的白鹅,点头道:“好!就听谢公子的。”
    云鬟摸摸霍良儿的头:“快把她抱回家去吧,以后要好好待她。”
    霍良儿欢呼一声,便把白鹅抱了过去,那鹅子仿佛知道死里逃生,伸长脖子嘎嘎地叫了起来。
    当下云鬟跟旺儿回了可园,林嬷嬷看着那一篮子雪白的鹅蛋,笑说:“这可是稀罕物儿呢。”
    云鬟端详了会儿,道:“改日让陈叔给他们家也送点回礼,我瞧两个孩子的衣裳都有些小了。”
    林嬷嬷连连点头,云鬟正要叫人把篮子提回厨房,忽然林嬷嬷惊叫了声,众人忙看去,却见篮子中间一个蛋“噶”地一声裂开。
    云鬟禁不住也瞪大双眸,便见从那雪白的鹅蛋壳里拱了拱,便挣扎着钻出一只赤淋淋毛茸茸的小鹅子来,伸长脖子看了会儿,便闪动着羽翼未丰的小翅膀,跌跌撞撞奔到云鬟跟前儿。
    云鬟抬手捧起这小东西,不由嫣然。
    暮春过后,暑热消退,秋风乍起,那才脱壳而出的小鹅,早也顺利长成了一只十分威武雄壮的大白鹅,云鬟给起了个名字,就叫“小雪”。
    小雪名字虽柔弱,但生性猛悍,竟比看家狗儿还厉害,但凡有生人来,便会嘎嘎高叫示警,有一次徐沉舟来,不知为何惹怒了白鹅,这鹅子便飞跃起来,做扑击之状,大有侠客之风。
    且说县衙之中,——先前因差点错判霍城之事,郑盛世上奏自请罪,又言明因“丁忧”之故,请辞官回乡守制。
    两月后吏部公文下来,许了郑盛世辞官之请,会稽县衙事务,暂时交付县丞主簿并理,等九月新官上任,再行交接。
    这几个月内,衙门大小事务不断,入秋之后,秋雨绵绵,忽然又出了一宗人命官司,偏偏典史因年高体弱,换季之时便病倒了,幸而云鬟跟了他数月,一应事务都能理会妥当。
    这日,云鬟代程典史看过案发现场,便带着旺儿,买了几样补品,又去典史家里探病。
    只因程典史并未婚配,也无子嗣,是以乃是独居,只一个负责做饭的老仆陪伴,多亏云鬟隔三岔五来探望,倒是让这凄风苦雨的日子多了几分温暖之意。
    等出了程家,正欲回可园,迎面却见徐沉舟匆匆而来,一把抓着她道:“ 新老爷来了,正点卯呢,快随我去。”
    云鬟只得忙随他回县衙,果然见三班衙役们精神不同往日,都雄赳赳地,隐隐听见有说话之声。
    徐沉舟早先一步进内,只听堂上人问道:“典史人如何还不到?”
    云鬟正要进门,听了这一声,便觉灵魂出窍。
    
    第171章
    
    堂上问罢,徐沉舟道:“已经……”还未答完,心里略觉异样,忙回头一看,却见门口空空如也,哪里有崔云鬟的影子。
    徐沉舟十分机变,当即道:“已经派人去传,只是程典史近来病着,只怕是不能来,请大人恕罪。”
    堂上那人闻听,方道:“既然如此,也罢了。改日再见就是。”
    徐沉舟答应,退至旁侧,复转头看县衙门口,眼中透出疑虑之色。
    很快,新县太爷来任的消息便飞速地传了开去。
    不出两日,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有些见过新任县太爷的,便眉飞色舞地说起来,竟道:“那新老爷,看着年纪很不大,然而人物可是了不得,竟拿不出什么言语来形容,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好看出色的人物呢?又这般有才干,不然怎地年纪轻轻就成了县太爷?”
    有那没见过的问道:“果然是很出色的人物么?”
    先前那人道:“等你亲眼见了便知道了,若是你觉着有一丁点儿不好,我把脑袋揪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众人笑了起来,也有人略觉不服,便道:“这人物长的如何,不过是天生注定的罢了,岂不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说法?也算不得。既然当了县老爷,那必然要有些真才实学才是,谁知道他到底是个好的、还是第二个郑大糊涂呢?”
    那见过县官的人便打包票似的道:“不是我给咱们老爷吹,但凡你看见他,就知道绝不是个糊涂人,那双眼睛……望见你的时候,好似能看到你心底里去……这样的人若还糊涂,天底下必然没有精明能干的了。”
    众人热热闹闹,口若悬河地说了一会子,又打听这位老爷的来历,只听说是姓白,乃是新科进士,至于什么出身倒是不知道。
    秋季里总是多雨,这外头的雨已经连着下了四五天,自打县太爷来后,就没停过。
    众人说话的这会子,那雨下的越发大了,如蛙声吵闹,哗啦啦连成一片,连茶楼内都是一片湿气氤氲。
    所幸在场的多是本地人士,都也习惯了,因望着外头道:“这雨下的絮烦,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再下个几天,只怕河道便撑不住了。”
    此刻旁边台子上,两个唱南词抱着琵琶、三弦,正说唱《白蛇传》,这白素贞的故事,南北皆通,当真是奇趣跌宕,老幼咸宜,令人百听不厌。
    那听戏的便有人凑趣笑说:“应是白娘子又找不到夫婿,水淹金山,连累了咱们这儿了。”
    因听那两位评弹先生嗓音婉转,唱作俱佳,声情并茂,众人一时停了聒噪,凝神都听唱词,果然是好戏,幽咽缠绵,从“断桥”一直到“金山”,引得众人都入了神。
    半晌,外头雨仿佛小了许多,才有人陆陆续续,起身离去。
    其中有一位冯公子,因未曾撑伞,又见天色不早,便着急赶回,冒雨而行,来至半路。
    因他只顾避雨疾走,手搭在额前挡着,便不曾仔细看前面儿路,正狂奔间,不料一头撞到了一处软绵绵的地方,耳畔便听见有人悄悄柔柔地惊呼了声:“哎呀!”
    风雨之中,蓦地听见这样娇柔声响,冯公子怦然心动,抬头看去。
    却见面前撑着一把描摹粉红桃花的白色油纸伞,那桃花被雨淋湿,越发色泽鲜明,娇嫩诱人,就如真的春日桃花,乍然于眼前盛放一般。
    刚在茶馆内听的弹词不觉又莺莺袅袅地在耳旁响起来,琵琶三弦淙淙咚咚,仿佛又开始一场好戏。
    冯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油纸伞:莫不是今儿他走了桃花运,也注定遇见他的那位“白娘子”?不知她是不是也会含笑走到跟前儿,替他将伞撑开,然后携手同归……
    他发了痴念,便忙道:“小生一时鲁莽,可撞疼了小姐?”
    因被雨伞遮着身子跟脸容,先映入冯公子眼帘的,便是那雪白色裙摆底下,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双红色的精致绣鞋,尖尖圆圆地一角,顶上嵌着颗红玛瑙,玛瑙珠底下则挂着一串红色流苏,被雨水湿了些许,簌簌地越发可爱。
    虽还不曾看见其人模样,然而只看这双绣花鞋,便知道伞底下的一定是个绝代佳人。
    冯公子看直了眼,心急想要一睹伞下佳人芳容,又看左右无人留意,当下大胆伸出手去,轻轻握住那女子的手肘。
    似乎是明白他的心意,那桃花绽放的油纸伞慢慢地抬起,冯公子满面含笑,惊喜交加看去,眼前所见,是对襟绣花边儿的粉红色外褂被风撩起,露出底下纤纤一握的腰身。
    冯公子只觉得心跳几乎也都停了,神迷骨软,双眼似黏在了对方身上一般,鬼使神差且又迫不及待地往上看去。
    纤腰,酥胸,整整齐齐的襟领,桃花伞的边缘慢慢抬起,底下的脸……
    猝不及防,惊惧的无以复加,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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