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侍卫宫女欢声雷动,尤其是那二十余名宫女寺人只是跟着转了一圈,根本未曾动过手,居然也有厚赏,当真说得上是金从天降了。
伍封留下三十余名侍卫收拾残局,等候追拿刺客的侍卫,然后带了大队人马下山回城,一路上众人想着赏金,神采奕奕,威武之处更胜过出城之时。
伍封站在车上,那件大氅已扔在山上,铁甲上的血迹也擦干了,无人看得到他身上的伤,就这么进到城里去,谁也不觉有何异常之处。
伍封将西施送入宫后回府,入门之时,让鲍兴去叫圉公阳和庖丁刀,自己向后院走去,快到后院时,便听府内一片欢笑之声。
一到后院,便见众女与旋波、移光正闹成一团,除了叶柔在一旁瞧着外,连蝉衣也随着妙公主和楚月儿等女在场上与旋波、移光追逐呵痒。
伍封看得哈哈大笑,道:“你们倒是热闹哩!”
众女以为伍封要回得晚,早用过了午饭,此刻见伍封回来,都笑嘻嘻跑了上来,旋波和移光打量着伍封,移光笑道:“龙伯倒是回得早,光儿以为夫人会玩上一整天哩。”
伍封笑道:“外面风大,夫人身子不大好,是以只是随便上灵岩山打个转便回来了。”
旋波笑道:“龙伯既然回来,我们便不好缠着几位夫人,只好先回宫去。”
伍封笑道:“我看你们甚有乐子,下次尽管来,免得公主她们气闷。”
旋波和移光嘻嘻哈哈地走了,伍封松了一口气,颓然坐了下来。
楚月儿眼尖,问道:“夫君脸色不好,是否出事了?”
伍封道:“被人射了两箭,最麻烦的是箭头上有毒。”一眼瞥见鲍兴带了圉公阳和庖丁刀来,道:“小刀,小阳,你们悄悄跟着旋波和移光,休要让她们知道。她们若进了宫,你们便在宫外候着,我猜她们必会有人出宫,你们瞧瞧她会到哪里去。”
众女惊得脸色大变,七手八脚替他卸甲验伤,叶柔面色苍白,叫了小红来,让她将城中最好的医士请来。
伍封忙对小红道:“小红,你就说府里有人练剑不小心割伤了。”
小红匆匆去后,鲍兴在一旁将山上遇刺的事情说了,听得众女甚是担心,妙公主和楚月儿等人不住垂泪。
叶柔却甚是冷静,沉吟道:“莫非旋波和移光有问题?”
伍封道:“刺客早有准备,西施夫人却是临时起意到灵岩山去,必是旋波和移光在一旁出的主意,这二女大有古怪,与刺客同谋的要么是她们二人,要么是其中一人。”将鲍兴叫上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鲍兴点头离开。
这时众女见他的伤势不轻,十分担心,伍封笑道:“不妨事,虽然箭上有毒,但我适才在车上调息,发觉借脐息之妙可以缓解毒性,等一会我调息一阵,毒性可解。至于这点外伤更算不了什么,过一晚便好得多了。”
众女一起摇头,连楚月儿也不信脐息可以解毒。
伍封站起身来,道:“你们陪我在府中走走。”
众女愕然,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眼见受伤中毒,居然不及回房去,反要乱走。
妙公主和楚月儿在两边搀着他,伍封转到后院门前,再靠着西厢一侧缓缓走过去,快到西厢时,脚步渐渐蹒跚,惹得众女一路惊呼不断,待到西厢门外不远处时,伍封忽地一头栽倒,不醒人事,此刻连叶柔也慌了手脚,惊呼了一声,抢上看时,只见他背上被暗黑色的血染了一大片,血将两条裹伤的布条浸得湿透,甚为可怖。
妙公主一迭声道:“这毒怕是非同小可,那医士怎么还没来?”
楚月儿哭道:“若是问表哥在府中就好了。”
叶柔道:“快扶进房去。”
楚月儿一把将伍封托了起来,飞快向房中跑去,众女跟在后面,哭成一片。
众女之中,便以楚月儿的力气最大,她扯过大被,将伍封小心放在床上,众女都围了上来,却见伍封忽地睁开了眼,笑道:“月儿的力气可不小!”
众女愕然,妙公主伸手摸了摸伍封额头,哭道:“夫君有些古怪,是否毒气入心了呢?”
伍封笑着叱道:“公主怎么不往好里说?适才我是故意跌倒,别忘了西厢房中我们还有位客人哩。”
楚月儿恍然大悟道:“吴句卑?!”
那日鲍兴擒了吴句卑,伍封没将他押到城兵官署,只是将他放在后院西厢房中,每日酒肴不断,只是收了他的随身佩剑锁在房中,让小红带了几人看守着。吴句卑知道伍封府中高手不少,强闯出去不大容易,就算出了这府第,也出不了姑苏城。何况有叶柔在府中,此女最念旧情,每日都来看视,吴句卑知道伍封不会伤他,只好乖乖地留在府中。
叶柔这时回过神来,道:“龙伯装模作样,原来是做给吴句卑看的?”
伍封笑道:“过一会儿你们让府中上下作鸡飞狗跳之状,乱成一片,柔儿便将吴句卑放出了,让小兴儿送他从北门出去,正好向叶公报讯。”
妙公主此刻也明白过来,恼道:“怪不得你先前与小兴儿嘀嘀咕咕,原来早就算计好了,这么装得死气活样吓人,怎不早说?”
伍封笑道:“说不得,你们都不善做伪,知道了便不像,那吴句卑可是个厉害人物。公主,你说我这装病的本事,比小琴和小笛如何?”
妙公主和楚月儿想起那日鲍琴鲍笛装死吓人,虽笑不出来,但忧心之意大减。
蝉衣担心道:“计先生颇会用毒,婢子听计先生说过,大凡每一种毒物,均要一种药物去解,如果有数种毒物合使,便得知道所用之毒,配齐药物,这叫作解药。若不知道龙伯所中之毒,没有解药,毒性难解之极。”
众女听她这么说,十分担心。
伍封笑道:“蝉衣甚有见识,不过无须担心,我确有解毒之法,不是胡言乱语安慰你们。你们都出去安排,只留下月儿陪我,医士来后着他先等一等,待我解了毒再说。”忽想起一事,道:“那日我听见计然之名,便觉耳熟,此刻想起来了。那叶小虫儿伯南不是说过夷人不用毒,田政加害燕儿的箭毒是计然给的么?这计然有点不简单,不可小觑。”
众女出去后,伍封问道:“月儿,接舆先生是否说过脐息有解毒之效?”
楚月儿摇了摇头。
伍封又道:“先前我在车上调息时,只觉渐渐清明,可惜站着不大方便。”
楚月儿跺脚大嗔道:“夫君中了毒赶快调息便是了,兀自絮絮叨叨说话,让人看着心急。”
伍封哈哈一笑,道:“好吧。等我解了毒再与你说话。”当下坐在床上,凝神调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便觉心宁神静,再无一丝中毒后的昏沉麻痹感觉,体力也渐渐恢复如常,几如平时,只不过背上的伤处却痛得厉害了些。
伍封甫一睁眼,便见楚月儿正坐在面前紧紧盯着他。
楚月儿忙问道:“毒可解了?”
伍封摇了摇头。
楚月儿大吃一惊,道:“这可怎好?”
伍封见她变了脸色,笑道:“月儿,我发觉了一件异事,原来练了这脐息之术,天生便能御毒,毒入体内便随血流出,无须有意去解。根本毒不能入,是以未解。”
楚月儿道:“先前夫君又怎会头晕?”
伍封道:“依我看来,气血中进了异物,身上自会有所反应。我还未调息,气血便自行将毒驱走了,怪不得我刚中箭时头晕,越到后来越感气血旺盛。”
楚月儿讶然道:“原来脐息有如此妙用,月儿倒未试过。”
伍封忙道:“这种事试它干什么?月儿浑身如凝脂白璧,划破了我可舍不得。”
楚月儿格格笑道:“夫君当我是什么人哩!就算好奇,我也不会故意受伤中毒,来试脐息之妙。”
伍封笑道:“月儿聪明得紧,自不会这么做,是为夫担心过了头。不过,此刻我又有件事担心。”
楚月儿小心地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事?”
伍封道:“由吐纳到脐息,我们便能御风行剑,眼下又能御毒,再这么练下去,还不知有何异处,我们二人会否变成两只怪物?”
楚月儿想了想,道:“此言有些道理,不过柳师叔和接舆先生不会害我们,几时我们到成周拜见老子,问一问便知道了。”
伍封笑眯眯地道:“其实我也不甚在意,单看月儿变得越来越美丽动人,就知道变成了怪物也是美丽到了极处所致。”
楚月儿格格笑着起身,打开了门,妙公主、叶柔等人尽数涌了进来,她们见了二人笑嘻嘻的脸色,便知道情况已经大好了。
伍封虽说毒性已解,叶柔却不大放心,将门外那守候了多时的医士叫了进来,伍封伏在床上,让医士治伤。
那医士是个白须老人,他解开包扎伤口的布条,看了半天,奇道:“谁说龙伯何时中了毒?不过是受了些外伤而已。”又看那布条,在鼻上嗅了嗅,道:“此事有些奇怪,看这黑血确是内含奇毒,但龙伯却并未中毒,是何道理?莫非是血流时自行将毒流了出来?老朽行医数十年,也未见此奇事,龙伯这身子的确与常人不同,大不简单。”
他摇头晃脑了好一阵,又道:“龙伯所用的伤药也极好,比老朽带来的要好得多了,是否还有?”
妙公主早从袖中拿出一盒来,这是伍封府上常备之药,府中多处都放有,她先前担心,拿了盒放在袖中。
秋风和冬雪又拿来热水,医士为伍封小心擦洗过伤口后,撒下伤药,再用干净的布条为伍封缠扎好。
此时医士站起身来,拿出三包药来,道:“先前听说有人割伤,老朽便带了些补血行气的药来,正好用得上。每日一剂,每包煮上浓浓的一觞给龙伯服下。以龙伯的非凡之体,三日可收伤口,各位夫人尽管放心。”
蝉衣听他说着“各位夫人”四个字,早已经羞红了脸。
妙公主对药有些兴趣,顺嘴问道:“老爷子,这都是些什么药呢?”
医士答道:“无非是些阿胶、龙眼、赤勺、桃仁之类,我们吴国连年与人征战,老朽这些药可救过不少人性命。”
妙公主在临淄城时,常与华神医谈些药物医术,故而有些见识,点头道:“老爷子高明得很。”叫小红拿二十金给他,送他出府。
医士吃了一惊,道:“哪用这么多金?”
叶柔笑道:“老爷子便拿着,日后多备些药在家,说不定还能救不少人。是了,龙伯受伤之事不要说出去,免得被人知道了,打这姑苏城的主意。”先前伍封装死装活,虽然未说其中原因,叶柔也猜得出他另有主意,是以特地交待。
医士点头道:“老朽理会得。眼下这吴国全仗着龙伯,若让越人知道了龙伯受伤,说不定会起兵侵国。”
众人想不到这老医士能想到这一点,可见吴国上下对越人忌惮之至,连这么个普通医士也能懂得。
医士刚走,鲍兴便回来了。
伍封问道:“吴句卑送走了?”
鲍兴道:“小人依柔夫人的叮嘱,将他送出了城,让他自己驾车走了,他一路北上,只怕是回楚营中去。”
伍封点头道:“你去趟宫中,告诉西施夫人,就说我伤势大好,不过马上要去退楚军,好几天才能回来。记着,这话可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鲍兴匆忙去后,伍封见众人都愕然看着他,便说道:“吴句卑先前见了我的伤重之状,你们又惊惶失措,回楚营之后,定会向叶公禀报,说我伤重毒发,必活不了数日。”
叶柔脸上变色,道:“你要去杀叶公?”
伍封摇头道:“看在柔儿面上,我不会杀他,但他不回国去,带着大军扎在吴国边境不退,成何样子?万一越人来犯,大为不妙。我便想个法子,让他受些惊吓,最好是退兵算了。”
妙公主忙道:“你背上这么大的伤口,怎好去打仗?”
伍封笑道:“我不是去打仗,只是去装神弄鬼。何况我准备从笠泽乘舟出江口,从海上入淮水,路上这三天时间,正好养伤。若非身上有伤,我驰一天便可赶到淮曲。”
叶柔道:“三天时间怎够养伤?”
伍封笑道:“其实医士不知底细,为夫这‘非凡之体’只须一晚,伤口便能愈合,再过两天便差不多了。不仅是我,月儿也有这本事,当日月儿在鱼口受伤,第二日便大好了,如今连伤口也没留下来。”
众女向楚月儿瞧去,楚月儿点了点头。
妙公主目瞪口呆地道:“这可真是闻所未闻了。上次在楚国时我使人做了好些楚服,我们每人都有十余套,想闲时穿着好玩,既然要去楚营,带几套去大有用处。”
伍封大赞道:“公主当真有先见之明,为夫得胜回来定要大大嘉奖。”
妙公主想起他常用的“嘉奖”法子,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