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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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 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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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大为吃惊,伍封奇道:“我听说吴王夫差有四子,其中并无颜不疑在内,就算颜不疑真是夫差之子,也未必能于夫差之后嗣立为王。”
  任公子叹道:“颜不疑确是夫差亲子,只是名不甚正,更非嫡子,夫差虽然偏爱颜不疑,却因无法立他为嗣。夫差只有嫡子一人,是为太子友,其余都是庶子。三年前越国乘夫差与晋国在黄池争盟之时攻吴,太子友被俘,自杀于军中。夫差所剩的其余三庶子分别是王子姑曹、王子地和王子季寿,上月颜不疑在吴国时,夫差亲自认其为子,补入王室之册,称为王子不疑,地位与其余三子相若,早晚必会立为太子。”
  伍封皱眉道:“这事在下的确有些想不大明白了,既然颜不疑是夫差亲子,为何到了上月才认了这个儿子呢?”
  任公子笑道:“这中间的事,其实与大将军的家事又有些关联。若不从头说明,大将军也一时难明。”
  众人越发地胡涂了,这个颜不疑与伍家的先人又有何关系呢?
  任公子道:“四十四年前,楚平王见太子建年长,便为他向秦国聘公主为妻,秦哀公以长妹孟赢许婚。孟赢到楚国之后,楚平公得知孟赢是绝色美女,竟然迎入王宫自娶,另将其妾侍冒为秦女嫁给了太子建。楚平王怕太子建见疑,遂听谗臣费无极之言,在城父筑城,使太子建居之。大将军的祖父伍奢素来忠直,身为太子傅之职,也被楚平王调到了城父。”
  这些事坊间早有传闻,除伍封和楚月儿外,四燕女不知其详,听得入神。
  任公子道:“一年后,孟赢生了一子,楚平王珍爱之极,起名为珍,便有废太子建而立珍之意。费无极本就心忌太子建,便诬陷太子建在城父欲反,楚平王先擒令祖伍奢,再命人捉拿太子建,又派骗令伯父伍尚和令尊伍子胥回都。令尊知道其中有异,随于令伯父商议,令伯父以殉父为孝,令尊以复仇为孝,于是令伯父甘被囚掳,令尊逃往郑国与先逃到郑国的太子建相会,此后令祖与令伯父均招毒手害死。太子建在郑国卷入祸乱,被郑定公所杀。令尊带了太子建之子胜逃走,过昭关入吴,助阖闾夺得吴王之位,十六年后与孙武助吴王阖闾攻入郢都,鞭楚平王之尸报仇。”
  伍封皱眉道:“这与颜不疑又有何关系?”
  任公子笑道:“楚平王立珍为太子,后来楚平王死后,太子珍即位,是为楚昭王。吴军入楚,楚昭王仓惶之间,只带了爱妹一人逃走,孟赢被留在宫中。孟赢年方三十,阖闾与太孙夫差入据楚宫大半年,常招孟赢侍寝,孟赢以死相拒,阖闾甚为敬重,派兵保护不敢招惹。不过楚昭王之夫人却不能免,后来竟然有了身孕,只是不知其孕是吴王阖闾的还是夫差的。其后吴王阖闾之弟夫概悄悄回国自立为王,再加上楚臣申包胥哭于秦庭七日,借来秦兵,吴王阖闾只好带吴师回国,伍子胥与楚人相约,若楚国将太子建之子胜请回,封以大邑,则安然回国,楚人答应之后,伍子胥才引吴军回国,打败了夫概,夫概逃到楚国,楚昭王见他勇悍过人,封于堂溪,号为堂溪氏。公子胜回楚之后,被封为白公,筑白城,以白为氏,人称白公胜。楚人见郢都残破,便另筑都城于江汉之间,名新郢。”
  伍封道:“楚昭王夫人之孕,莫非便是颜不疑?”
  任公子点头道:“楚昭王夫人有孕之后,阖闾和夫差不能断定其腹中是何人之子女,索性将她留在楚宫。楚昭王回宫的第二月,夫人便生下一子,她羞于见人,生子后便自缢而死。楚昭王心知此子是阖闾或是夫差之子,欲杀之,但此子毕竟是自己夫人之子,不忍下手,索性使人将此子送到了吴国。这就有些麻烦了,阖闾不知此子究竟是其子还是其重孙,宫中养之十月,终有一日,阖闾道:‘观此子容颜,似夫差多一些,与寡人无甚相似,应是吾重孙无疑。’便取名为颜不疑,交给夫差,只是其来历不正,也不好入王室之册,从小便由夫差养大,以为亲信。”
  伍封失声笑道:“此事想来的确有趣,十月小儿的容貌怎能作准?颜不疑这名字原来是这么来的。”
  任公子道:“这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如非颜不疑之母,伍氏一族多半仍在楚国为高官;若非令尊大人,吴军不能入楚,也就生不出颜不疑了。是以大将军与颜不疑之间的关联颇深哩!颜不疑常常叹息,说大将军是他当世第一的克星,二人并生于世,恐怕这也是天意罢。”
  伍封苦笑道:“在下倒当他的当世第一个对手,常有忌惮之心。”
  任公子道:“大将军与夫差有兄弟之亲,颜不疑见了大将军也要称一声王叔,助亲抗敌,有何疑哉?”
  伍封道:“阁下与颜不疑深谋远虑,但何以见得颜不疑便会嗣立为吴王呢?”
  任公子笑道:“此事我们自有安排。夫差诸子无一人有颜不疑之才,颜不疑剑技兵法都是上乘,余者王子姑曹是吴国第一勇将,不过粗豪少谋,王子地多谋而少决,王子季寿胸无大志,均不足与不疑相抗手。”
  伍封叹道:“虽然颜不疑厉害,但夫差在用人上从来就无贤明之处,再加上伯嚭嫉贤妒能,颜不疑未必能有作为。”
  任公子道:“这件事又与楚国有关,眼下的楚王是楚昭王之子,说起来,颜不疑与楚王既不同母又不同父,名义上算是楚王庶兄。这楚王之母是越国公主,幸好已死,楚越虽然亲些,但死了的亲属总是比不上活着的亲属,楚王与颜不疑名义上总是兄弟。夫差也正是因此才认了颜不疑为子,日后颜不疑即位,与楚国便成了兄弟之国,或可抵得上楚越之亲。”
  伍封道:“原来如此,就算在下有意相助,一则夫差伯嚭未必愿意,二则在下是齐国大夫,怎好跑到吴国去?”
  任公子道:“自从越军袭吴,太子友自杀之后,夫差常常后悔将令尊赐死,他知道民心不附,还特地在海边立了潮神之祀,以令尊容颜塑为神像。伯嚭虽然常有怨言,但自从越军袭吴之后,夫差便不像以前般信他了。此番夫差有意请大将军回国,伯嚭也无可奈何。不过依在下之见,要大将军弃齐国之业而事吴国,多半是我们一厢情愿,是以我们已另作安排,一是将大将军的身份已告知天下,二来已使人在齐国活动,说服齐国君臣派大将军为使,到吴国后暗助吴王。”
  伍封惊道:“什么?”
  任公子道:“大将军,在下不妨直言相告,如今不仅吴越齐三国已知道大将军是伍子胥之子,只怕远在西鄙的秦国也知道了。虽然大将军与越人交好,但越王勾践心狠手毒,多半会对大将军不利。”
  伍封笑道:“只要在下不到吴国去,想来越王勾践也不会来找在下。”
  任公子叹道:“大将军杀了我董门不少人,连颜不疑和市南宜僚也伤在大将军之手,与我董门已经势同水火。上次朱平漫死于大将军之手,家师便大为愤怒,如今见颜不疑还被大将军斩断了一手,甚至想亲到莱夷报仇。家师数十年未曾出来,此番若是奋怒而来,非同小可,幸好被在下劝住。若不用此事来修好,董门与大将军必难罢休。”
  伍封见他出语威胁,哼了一声,道:“在下岂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就算是剑中圣人亲来,在下也不会怕了他。在下虽然敌不过他,但未必不能逃脱。若真是将在下惹得急了,便从晋国赵氏借一支大军,不要说董门,连代国也一并灭了。赵氏虽然答应不攻代国,借兵却是可以的,在下领兵攻代,赵氏也不算违了誓言。你们在宋卫设伏,杀了赵氏数子,我兴兵为他们报仇,他们必会高兴。”
  任公子脸色一变,知道他所言非虚,这人剑术武技深不可测,就算支离益亲来,说不定仍会被他逃脱。若真的以晋齐之兵相攻,恐怕也大有可能。
  他摇了摇头,道:“就算大将军能只身逃脱,但府上的妻妾美姬恐怕难是幸免,到时候一拍两散,又是何苦?何况大将军暗助吴王,对大将军毫无损伤,颜不疑也会感大将军恩德,好处多得很,何必非要那么固执呢?”
  伍封道:“在下并非固执,自是不惯被人要胁,何况在下每日在莱夷逍遥自在,也不大想多生事端。”
  任公子见他虽然不答应,其实对自己所说的理由也颇有同感,心思也有所动,笑道:“此事干系重大,大将军自要考虑再三,三日之后在下再来拜访,望大将军能够有所决断。事关重大,还请守秘。”
  伍封笑道:“在下想去见见颜不疑,阁下会否拒绝?”
  任公子点头道:“在下怎敢拒绝,不过颜不疑眼下在城中追寻一人,连在下也难以找到,他找到了人,自会到驿馆找我。”
  伍封暗暗心惊,不知颜不疑要追寻何人,奇道:“颜不疑要在我主城追寻一个人,为何不找在下呢?”
  任公子叹了口气,道:“这人其实是本门的叛徒,我们自要找他出来,大将军府上虽然高手不少,但能对付他的不过三四人,能擒他的人怕只有大将军了。”
  伍封惊道:“什么人这么厉害?”
  任公子道:“这人是市南宜僚。他被大将军射瞎了一目,对大将军仇怨极深,我们董门想与大将军释嫌联手,他却大加反对,近日多半来了主城之中,想对大将军不利。如今大将军与我们董门利害相关,自不能坐视不理,被他坏了我们精心的谋划,非要将他擒杀不可。此人剑术高明,大将军须要小心出入,若被他所乘,我们便白费心血了。”
  伍封心中凛然,道:“多谢阁下提醒,在下自会小心在意。”
  任公子起身告辞之后,伍封立时命人到王屋城将未来外父公冶长请来,又将玄菟灵、冉雍等人请来,一起去见庆夫人商议。
  庆夫人听伍封说完后,沉吟良久,叹道:“董门中人真是厉害,竟能猜到我们的心思。虽然夫差无道,但我们怎也不能眼看着家国宗祀被毁。”
  公冶长问道:“夫人的意思是否要相助吴国?”
  庆夫人点头道:“先夫以直谏而被赐死,为的是保全吴国的宗祀,封儿若能助吴,既可全先夫之忠义,又可保母家之宗祀,为人子者理应如此。”
  叶柔点头道:“柔儿在越年余,见越人复仇之心非同小可,若真是大举入吴,吴民必定惨遭涂毒。柔儿时时在想,我助越练兵,究竟是对是错?为雪一国之耻而伤一国之民,似乎不好,但天要弃吴,也是必然。”
  公冶长摇头道:“夫差视民如仇,倒行逆施,人都说是天弃吴国,依我看实则是人所为之。”
  伍封问道:“柔儿,你在越国年余,以你所见,越王勾践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柔道:“勾践雄才大略,可算一代雄主,他能忍常人不能忍,卧薪尝胆,与民同苦,看起来倒象夏禹和周文王,不过我总觉得这人阴沉沉的,胸中另有城府。”
  伍封道:“越王勾践能在吴王夫差手下为奴三年,这番忍劲非同小可,范大夫次对我说,勾践为人忍辱妒功,疑心极重,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安乐。田恒也说此人厉害之处,远胜于夫差。若真被他灭了吴国,锋缨北指,多半会向齐鲁两国大动兵戈。”
  庆夫人道:“适才亲翁之言大有道理,吴国日弱未必是天意,而是人为。既然人力可毁吴,必也能救吴。”
  冉雍道:“大将军是齐国重臣,若是相助吴国,是否妥当?”
  伍封道:“为人臣者必以忠义为本。若损齐而救吴,我必不会为之,反言之,损吴以兴齐,我也不会去做。如今齐鲁新盟,吴国再不敢有北上之心,便成了南方则屏障,若吴国亡于越手。越王勾践必兴霸念,挥军北上,齐鲁两国之兵人数虽众,但素弱于吴越,是以救吴则是救齐鲁二国。齐鲁合盟之后,国君与田恒都觉得和吴为上策,一直在与吴示好,当年少姜嫁吴,齐吴二国怎也算得上有些姻亲。”
  公冶长道:“如今夫差有四个庶子,还未立嗣,颜不疑就算得封儿之助,能立大功于吴,但他毕竟是新认之子,比不得其余三子在吴国的势力。何况此人未必是明主的材料,封儿插手于吴事,未必真是长利于吴。”
  伍封道:“我已有算计,万一越国攻吴,我便助吴抗越。越国有范蠡文种之智,是胜是负未可预知,若是败了也算尽了对家国的忠义,万一真能获胜,我便抽身而返,日后的吴越争竞我便不再插手。若夫差仍不能退谗兴政,那便真是天弃吴国了,我就算是神仙,恐怕也无回天之力。不过真有吴国灭亡的一日,历代吴君的宗祀神主自不能毁,我设法带回齐国,置于海岛之上侍奉。何况我若大摇大摆到吴国,与伯嚭这家伙斗上一斗,想来也大为有趣。”
  公冶长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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