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芝雨显然不防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沉默了好一会,才涩声道:“你既然是这样尊贵的小姐,又何必同我这样的苦命人计较?须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那同胞妹妹,可还在宣于家老夫人手里的,那孩子今年才三岁,是宣于家老家主去世前不久才落的地。”
“你现在倒是装可怜了?方才讥诮我的时候不是很得意?”敖鸾镜可不像盛惟乔那么容易心软,闻言冷笑,“何况你要是真的看重你那妹妹,又何必在意合作的时候受点委屈吃点亏是吧?如果你认为你那妹妹还不值得你委屈自己,我连她亲姐姐都不是,做什么要为了她做低伏小?”
宣于芝雨叹道:“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你也不要太过分!我无意跟你抢恒殊表哥,只求姐妹能够逃出生天,最好你再给我们笔安身立命的银子。但如果你欺人太甚的话,我也不介意给你添点堵,比如跟恒殊表哥春风一度什么的……相信我,论对付男人,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绝对不是我对手!毕竟我娘可是靠伺候男人吃饭的!”
敖鸾镜啐了一口,似乎有点恼羞成怒,道:“谁要跟你比这样下三滥的事情!”
为了转移尴尬,她赶紧岔开话题,“这么说,你今天回去之后,打算将跟盛表哥的坦白,解释成为了让盛表哥留下深刻印象,故意为之了?宣于家的老夫人,会接受这样的说辞吗?”
“这个就是我的事了。”宣于芝雨嘿然道,“倒是你,你可想过要怎么博取恒殊表哥的欢心?至不济,也让他对你有个好印象?”
她以为凭自己方才露的那一手之后,敖鸾镜说什么也要请教几句的。
谁知道敖鸾镜闻言,只哼了一声,却道:“这个你就不要管了!你以后来盛府时,只管给我送送消息,该回避时就回避,多长点眼色,也就是了!”
——她需要像宣于芝雨这样玩弄手段好引盛睡鹤注意吗?
她之所以会喜欢上这位表哥,可是因为盛睡鹤注意她在前!
只要没有人故意横刀夺爱,她相信自己跟盛睡鹤在接下来的接触中,自然而然就会走到一起了!
宣于芝雨不知道这番内情,见她没有向自己问计的意思,虽然意外,但也没纠缠,只笑道:“那好,反正你有需要时找我……对了,你在盛家待的时间长么?别过两天就要回去了,那还谈个什么?”
“爹娘没说待多久,但看祖父跟盛老太爷久别重逢的架势,怕是少说也要住个十天半个月?”敖鸾镜沉吟道,“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你该回水榭了吧?别叫他们起了疑心,尤其是盛惟乔!”
“我方才看你对盛二小姐一口一个‘惟乔妹妹’,喊的那么亲热,还口口声声要替她出气,还以为你们当真那么投缘。”宣于芝雨掩嘴笑,“没想到转过身来就是连名带姓的喊了,唉,也不知道那位天真的盛二小姐知道她的敖姐姐这么对她,该多伤心?”
敖鸾镜哼道:“她对她同父异母的兄长也没见多好,我为什么要对她好?”
宣于芝雨笑着道:“这话真真没良心,人家待你可不错啊!听说你今儿个病了,可是专门跑去看你的……”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离开了这片榕树林。
到这时候,盛睡鹤方抬手解开盛惟乔的哑穴,又在她身上点了几点,盛惟乔顿觉有无形的捆索松开,整个人都恢复了力气!
她揉了揉手腕,跟着就是沉肘一撞,狠狠撞向盛睡鹤!
盛睡鹤特别给面子的大叫一声,朝树下倒去——凌空一翻潇洒落地,拍掉在树干上沾的一点灰尘,他边抚平衣角,边笑问盛惟乔:“乖囡囡,你想好要怎么从树上下来了吗?”
第一百零七章 风太大,为兄听不见!
盛惟乔现在坐的地方距离地面约莫两三人高,独木成林的榕树老实说还是很容易攀爬的,在她附近就有比较方便落地的枝干。
所以虽然盛惟乔从来没爬过树,但还是冷笑着道:“你管我怎么下来?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想到盛睡鹤方才强行把自己拖过来的行径,她就觉得怒火熊熊!
一拍树干,正要发飙,谁知那只该死一万次的盛睡鹤,快快乐乐的朝她招了招手,笑道:“那为兄就放心了……乖囡囡,咱们回见,为兄先走了啊!”
他边走还边高兴的“自语”,“乖囡囡果然是个以德报怨的好孩子——为兄还以为解开乖囡囡的穴道后,乖囡囡一定会抓着为兄拳打脚踢,没想到乖囡囡只是让为兄先行离开而已!看来这样的事情以后还可以继续干,反正顶多被赶走一下!”
盛惟乔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你不许走!”她用力踢了下底下的树枝,咬牙切齿的喊道,“你有本事拖我过来,你有本事别跑!”
“乖囡囡你说什么?为兄听不见!”盛睡鹤摸着下巴,笑的不怀好意,“啊,这里风太大了,什么都听不见……”
“这林中根本就没有风,你再装模作样,我回头绝对饶不了你啊!”盛惟乔折了树枝扔他,怒道,“你敢走!敢走我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盛睡鹤从怀里取出那把梅花嵌猫儿眼银质小酒壶,一脸深沉道:“看来为兄喝多了,好好的居然听见了乖囡囡的声音!还好为兄聪明,听出乖囡囡对为兄一口一个‘你’字的破绽——想我家乖囡囡那么聪慧、懂事、孝顺、温柔、体贴、机灵、美貌、宽容……怎么可能这么不礼貌的称呼为兄呢?我家乖囡囡对为兄,那肯定都是甜甜的喊‘哥哥’嘛!”
“为兄肯定是醉了,唔,还是赶紧回水榭里,叫下人做碗醒酒汤来喝的好!”
说着把小酒壶塞回怀里,背起手,昂首挺胸的继续朝林子外走去!
盛惟乔气的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索性她手忙脚乱的抓住不远处的一根分叉,才及时稳住身体——不过惊魂甫定之后,她忽然发现……已经走开一段路的盛睡鹤,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又回到了树下,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盛惟乔吃了一吓,正自疑惑,却见盛睡鹤仿佛松了口气的样子,笑眯眯道:“啊,为兄果然醉的厉害,居然听见乖囡囡喊‘哥哥’了,看来是错觉……那什么,为兄走了!再见!”
说着挥了挥手,就待离开。
“……”盛惟乔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转身,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这么快折回来,难道只是为了再次戏弄我一下吗?还是……看到我差点掉下去,担心我出事儿,想赶回来接住我?”
如果是前者,她现在只能给这只盛睡鹤记一笔;如果是后者的话……
盛惟乔眼珠转了转,故意扶着树干颤巍巍的站起来,用心惊胆战的语气道:“这地方这么高,我、我可怎么下去?”
她边试图挪动着身体,边自我安慰似的道,“那只盛睡鹤带着我都能上来,我……我也一定可以下去的!”
话音未落,她脚底忽然一滑,顿时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
……尖叫毕,盛惟乔满意的看到去而复返的盛睡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掠上树,揽着她的腰肢,将她带回地面!
“吓着了?没事了没事了。”盛睡鹤不但把她半扶半抱到附近一个比较低矮的树干上坐下来休憩,还从怀里取出那把银质小酒壶,体贴的递到她嘴边,“来喝点酒,压压惊!”
盛惟乔趁他弯腰递酒壶时,果断照准他鼻子就是一拳!
盛睡鹤一偏头,盛惟乔的拳头擦着他耳畔打了个空——看着简直整个人都要被怒火包裹起来的女孩儿,他正要赶紧说点好听的补救,但气昏了头的盛惟乔,已经忍无可忍的扑到他身上一阵拳打脚踢!
末了,看着配合的喊饶命的盛睡鹤,盛惟乔兀自觉得不解恨,磨了磨牙,抓着他脖子就是一顿掐!
直掐的他脖子上布满了月牙似的血甲印,才恨恨住手!
“做什么带我来听她们说话?”终于冷静下来的盛惟乔,却没有拂袖而去,而是掠了掠鬓发,整理了下揍盛睡鹤时弄乱的衣裙,恢复成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模式,开口道,“不管是宣于芝雨还是敖鸾镜,对你可都没敌意。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抢家产吗?这么好的机会,做什么要错过?”
盛睡鹤特别慈爱的看着她:“乖囡囡,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为兄这么光明磊落的人,怎么可能用这样的鬼蜮伎俩?”
“你光明磊落?”盛惟乔冷笑,不过神情到底缓和了不少,抿了会嘴,哼道,“宣于芝雨的事情你放心吧,她以后都未必会有机会来盛府了。至于那个敖鸾镜……”
她眼中闪过一抹厌烦:相比宣于芝雨,盛惟乔现在对敖鸾镜的感观更坏。
毕竟她对宣于芝雨一直都是抱着防备和疏远的,而且由于宣于冯氏对待外室女的态度,她这个宣于冯氏的嫡亲外甥女,跟宣于芝雨注定不可能是一路人。
所以宣于芝雨算计她,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敖鸾镜,盛惟乔是真心实意想招待好这位娇客的。
谁知道她尽心尽力做主人,人家不但不领情,还莫名其妙的对她存下敌意了——尽管知道敖鸾镜是出于对盛睡鹤的爱屋及乌,然而盛惟乔还是觉得打从心眼里的厌烦:你敖鸾镜再喜欢盛睡鹤,到现在别说正式成为盛敖氏,那是八字都没一撇呢!
我们盛家的家务事,闹的再厉害,你一个同辈的客人,有资格管?
哪怕是身份尊贵的徐抱墨,之前插手盛家家事,那也只是求情,还是直接找盛老太爷求情,一切摊开在明处,哪有像敖鸾镜这样,私下勾结同为外人的宣于芝雨,谋算盛家人的?!盛惟乔越想越恼火,对盛睡鹤道,“你既然直接带我过来听这两人的谈话,想来这两个你一个也看不上!既然如此,明儿个开始,你就别管他们了,就说不大舒服——我想那敖鸾镜总不可能赶到泻珠轩去看你!”
盛睡鹤笑吟吟的看着她。
“怎么了?”盛惟乔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忍不住摸了摸脸,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却听盛睡鹤笑道:“为兄对那两位的好意确实避之不及,不过……为兄之所以专门带乖囡囡来听壁脚,却不是为了想让乖囡囡帮忙啊!”
……”盛惟乔闻言,长睫微颤,白玉似的面颊,突兀的浮上了两抹红云。
见状,盛睡鹤摸着下巴,眼中笑意更深:“乖囡囡,你终于醒悟过来了吗?”
“……”盛惟乔面红耳赤良久,久到林中的气氛都有点诡异了,她才跺了跺脚,用非常不甘心的语气道,“好吧,我这次确实是看走了眼,万没想到宣于芝雨跟敖鸾镜是这样的人!但这也不能算我天真,顶多就是防人之心不足罢了!毕竟宣于芝雨且不说,敖鸾镜同徐世兄一样,都是祖父旧部之后,敖老太爷现在还在咱们家呢!哪知道她竟如此表里不一?!”
“徐世兄……”盛睡鹤听了这番话,目光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睨了盛惟乔一眼,却到底没说出来,只是嘴角的浅笑越发意味深长。
盛惟乔不知他心思,见他但笑不语,绞了会手帕,撑不住心虚,嘟囔道:“就算我天真,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可不会这么好骗了!”
她唯恐盛睡鹤继续嘲笑自己没城府,被人家三言两语就骗的团团转,故此不待他回答,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既然是要我来听这样的事情,方才做什么不好好的跟我说?非要骗了我的丫鬟把我硬拽过来——我能不跟你生气吗?!”
盛睡鹤温柔道:“乖囡囡,方才为兄要是跟你老老实实的说了,你会听吗?”
“我当然……”盛惟乔恼怒道,“我当然不会听了——但这能怪我吗?还不是你老是不肯好好的跟我说话,弄的我看到你就生气!”
话音才落,她又觉得这话似乎又要吵起来一样了,叹了口气,正拟岔开话题缓和下气氛,谁知就听盛睡鹤柔声道:“好吧,怪为兄。不过乖囡囡也误会为兄的意思了!”
他笑眯眯的看牢了女孩儿,一本正经道,“为兄之所以专门带乖囡囡来听壁脚,不是为了让乖囡囡吃一堑长一智,更不是为了让乖囡囡看穿那两位的真面目,而是为了告诉乖囡囡:以乖囡囡的心机城府,为兄根本不需要任何外力、不需要玩任何阴谋诡计,甚至还可以自断送上门来的外援,就是这样,乖囡囡也不可能抢家产抢的过为兄啊!”
意料之内看着盛惟乔呆若木鸡,他含笑摸了摸她脑袋,温柔道,“是的,乖囡囡就是这么讨人喜欢,尤其,是做敌人的时候!”
第一百零八章 居家旅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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