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看到了盛惟妩的反感,宣于芝雨从她们姐妹进来起,始终再没说一句话。
而徐抱墨跟敖鸾箫明显是一种刻意的不去注意她,倒是宣于涉跟盛睡鹤,偶尔会主动问她一句,介绍下菜点之类,以示没有忽略她。
盛惟乔将这些看在眼里,见宣于芝雨除了一开始就有的怯生生外,居然也没什么情绪波动,至少无论伸箸夹菜,还是擎杯举盏,手都很稳,没有丝毫颤抖的意思。那模样就好像她没有受到丝毫的排斥,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只不过是个本性怕生的女孩儿头次到人家做客,所以比较小心翼翼而已。
“姨母专门挑的这位倒是沉得住气,至少城府比我深多了。”盛惟乔心里暗忖,“换了我,这种情况下,即使不狼狈离席,估计也要哭出来了!”
不过她可不会因此接纳宣于芝雨,盛家最近因为二房的事情已经够乱了,再来个宣于芝雨,还不知道这府里要兵荒马乱成什么样——尤其这位今天才来就让盛惟妩急三火四的跑去客院告状,可见看着娇弱可怜,却也未必是省油的灯!
当然盛惟乔也明白,宣于芝雨今日之所以出现在盛府,皆因宣于冯氏之意。
这女孩儿根本违抗不了嫡母的命令——所以盛惟乔虽然不打算让她留下来,却也不打算刁难她,至少在宣于芝雨没有明着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时,不打算当面找她麻烦。
然而她是这么想的,半晌后,敖鸾镜却忽然也来了!
【注】西瓜滤渣之后小火熬,到粘稠的时候冰冻,颜色如琥珀,所以叫琥珀糕,是清代的冷饮,据说现在已经绝迹。注释是因为这名字听起来不大像冷饮。
第一百零一章 妒火中烧
看到敖鸾镜带着人出现在视线中时,盛惟乔差点以为看错了。
待她走近点,看亲切了,盛惟乔才惊讶的指给其他人:“那不是敖姐姐吗?怎么来这儿了?”
敖鸾箫一回头,也说:“是小镜,奇怪,她不是说病了,今儿不出来了?”
“许是没什么大碍,嫌屋子里闷,所以出来走走?”水榭里的人闻言纷纷望去,多少都有点意外,唯独主位上的盛睡鹤微笑着望向盛惟乔,和颜悦色道,“妹妹你快出去瞧瞧,敖家表妹到底才累过,可禁不得这大太阳晒,你赶紧把人请进来消消暑!”
又命左右,“再设一席!”
盛惟乔非常讨厌被他指使,但目前这种情况如果反驳的话,必然会被当成对敖鸾镜有意见,恨恨的咬了下唇,最终哼道:“这些还要你说!?”
到底一拂袖子,闷闷不乐的起了身。
她出水榭紧走几步,迎住敖鸾镜:“这么热的天,姐姐才觉得不适,怎么过来了?”
“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瞧瞧。”敖鸾镜看了眼水榭,估计距离应该听不到两人的窃窃私语,方拉着她手臂小声道,“现在怎么样了?我看这儿怪平静的。”
盛惟乔看了看空荡荡的身侧,她本来还指望盛惟妩一块出来,趁机好问一问堂妹方才花园里发生了什么呢!
结果盛惟妩对敖鸾镜兴趣一般,压根没跟她出来!
……这事也不能全怪堂妹没眼色,主要还是应该怪那只盛睡鹤:要不是跟他拌了句嘴,自己会忘记将堂妹硬扯出来吗?
此刻咬了咬牙,给盛睡鹤又记了一笔,盛惟乔说道:“七妹妹年纪小,一路上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坐在席上吃喝,那我也不好说什么,到底来者是客,先把他们招待了吧!回头再打听是怎么回事。”
“这怎么能行呢?!”敖鸾镜这时候已经从半掩的鲛绡里看到了宣于芝雨——这小贱人看起来跟自己年岁仿佛,论明艳,论大家闺秀的气度,跟自己是相去甚远的,但敖家因为敖氏的教训,到敖鸾镜这一辈时,家里多少教了点宅斗常识,以免步上敖氏的后尘。
所以敖鸾镜顿时就想起来以前家里婆子的指点:“有一种人啊小家子气的紧,动不动就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撞见个没城府的主母,还以为她老实胆怯。实际上那是专门装给人看的,叫人见到了还以为谁欺负了她——您别说,有些男人就好这一口!小姐将来出阁遇见了类似的,千万留个心眼!别叫人骗了过去!”
对照婆子的话,如今这宣于芝雨可不是非常的切合吗?
虽然她那副活不长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但架不住病怏怏的模样透着股妖媚劲儿招人啊!
——盛表哥才从外面回盛府,没什么在大宅子里生活的经验,多半无法看穿这小贱人的真面目,可不就要上当了吗?!
敖鸾镜心中焦灼,道,“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你这会好好的放过了她,她可不会念你的好!没准,回头还要嘲笑你无能,不敢动她呢!”“姐姐不知,她是我表哥带过来的,是我那没了的姨父的血脉。”盛惟乔不知她心思,不过却也不打算听她的,只轻声解释,“不管她方才做了多么没身份的事情,我总要给我表哥、姨母留点面子。”
敖鸾镜顿时就起了疑心,道:“未知令表哥现在也在水榭里吗?”
见盛惟乔点头,她不禁一皱眉,暗道:“糟糕!这小贱人,难道是冯伯母特特给盛表哥内定的妻子?不然哪有当着亲哥哥的面跟人勾勾搭搭的?!”
她因为昨晚就觉得盛睡鹤作为外室子,即使是在大房无子的情况下进的门,估计境况也不会好。
现在顿时就怀疑,这宣于芝雨的登门,乃是冯氏出于打压盛睡鹤的目的,托付了娘家姐姐,弄了这么个人来做儿媳妇——不过宣于家挑人的眼光看来也不行,宣于芝雨如果是为了盛睡鹤来的,方才竟有向徐抱墨靠拢的意思,却是打了宣于家跟冯氏的脸了。
敖鸾镜想到这里,怜悯盛睡鹤之余,对盛惟乔都有点迁怒了,语气不免淡了下来:“那可是奇怪了!令表哥怎么也不管管她?”
“我表哥性子一向好,可没有当面说人的习惯。”盛惟乔可没想到这么短短片刻,之前还跟自己亲亲热热的敖姐姐,已经把自己当成欺侮盛睡鹤的一员,对自己生出厌烦乃至于敌意了。
不过她虽然也很不满意宣于涉带着宣于芝雨找到盛睡鹤的举动,却更不喜欢一个才认识的世交之后指责自己嫡亲表哥,此刻也有点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再说方才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又没亲眼看到,也许是误会一场呢?不然敖家表哥瞧着就十分知礼,若当真见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哪里还肯继续坐下去?”
这话却是暗刺敖鸾镜,你口口声声“宣于涉教妹无方”,一副鄙夷宣于家家教的模样,但如果你敖家是有教养的,何至于当面说宣于涉堂堂一个家主的不是?再者如果宣于芝雨真的做出什么非礼勿视的事情来,你那兄长敖鸾箫何以不知道回避?
敖鸾镜素来心高气傲,之前要不是为了盛睡鹤,甚至不屑对盛惟乔热情,这会听了出来,本能的就要发怒!
但话到嘴边,猛然想了起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就是再替盛表哥抱屈,再不喜欢这自恃嫡出的盛二小姐,她如今到底是盛世伯的掌上明珠!本来冯伯母就疑似想将那狐狸精撮合给盛表哥了,我要是再得罪了这盛二小姐,我跟盛表哥哪里还有指望?”
瞥了眼远处盛睡鹤昳丽挺秀的侧影,敖鸾镜生生压下怒火,挤出一丝微笑,道:“妹妹你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受委屈!”
“我方才也有失口,还请姐姐莫要见怪!”盛惟乔不是记仇的人——好吧,至少对盛睡鹤之外的人……等等!那是因为盛睡鹤屡次挑衅,找事在先,可不是她不够大度——见状也缓和了神色,给她福了福以示赔礼。
又看了看头顶的骄阳,“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太阳这么大,别热着了姐姐!”
敖鸾镜本来还想拉着她问问细节,好在进入水榭后心里有个底的,然而两人刚刚话不投机,这会盛惟乔都转过身去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用力攥了下拳,心道:“这盛二小姐果然娇气!不过说了下她表哥,也是她表哥不对在前,却立刻就要堵回来——也不知道平时怎么个苛刻盛表哥法!将来……将来我要是做了她嫂子,可得好好教她一教,免得她任性惯了,出阁之后丢了娘家脸面!”
虽然她知道即使她明年就嫁进盛府,盛兰辞跟冯氏在,可轮不到她一个当嫂子的教训小姑子。
但这么想着,到底觉得心里舒畅了点。
两人进入水榭,与盛睡鹤等人招呼寒暄了一番,却见右侧的席位已经进行了调整:宣于芝雨多半是主动避让到更下面去了,空出来的地方摆了新撤换的两张席位,盛惟乔跟敖鸾镜彼此推让了一回,最终还是敖鸾镜作为客人坐了上首。
因为白氏的丧礼还在举行,席间既无烈酒,也无丝竹,除了对着满池荷花还算有点意境外,跟在院子里用便宴也差不多。众人一旦不怎么说话了,气氛顿时就会尴尬或者落寞下来。
这会敖鸾镜进来,倒让众人暗松口气,围绕她的病情,嘘寒问暖,很是喧嚷了一番。
敖鸾镜浅笑着应付,努力表现自己落落大方的同时,也有点遗憾:“盛表哥居然就问候了一句——明明他昨儿个看我看的那么频繁!”
但转念又想到,盛睡鹤现在在大房指不定是个小可怜,冯氏甚至已经定了这宣于芝雨给他,众目睽睽之下,他哪敢对自己太热情?
“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对他……说不定这会心里七上八下的,怕看我被发现呢!”敖鸾镜心中转着念头,借着举樽的机会,朝最下面的宣于芝雨投去冷冷一瞥,斟酌着要不要找她麻烦了?
“按说她如果是冯伯母想配给盛表哥的人,方才居然对徐世子有所逢迎,回去之后定然讨不了好,很没必要我收拾她了。但世事难料,以前婆子又说过,这种一阵风能吹倒的,最容易惹那些不知就里的男人怜惜!盛表哥心地善良,说不准即使看出她的野心,也不忍心揭露她,反倒还会继续维护她呢?”
想到这儿,敖鸾镜看宣于芝雨的眼神都幽深了几分,“为防万一……待会还是找机会敲打一下这小贱人的好!”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半晌后,宣于涉放下酒樽,环视了一圈,说道:“如今虽然是盛夏,这冻饮吃多了也是不好的。尤其对女孩儿家更不适合,表妹,你顶好还是出去走一圈,出点汗,再回来小坐,以免寒气累积!”
敖鸾镜一眯眼,立刻向盛惟乔道:“宣于公子所言极是!惟乔妹妹、七小姐、宣于小姐,不如咱们结伴沿荷塘走一圈,既散一散冻饮的寒气,也消消食?”
宣于芝雨刷的一下白了脸——让敖鸾镜差点控制不住、把手里的牙箸扔过去的是,她居然本能的望向了上首的盛睡鹤,求助与恳切之情,溢于言表!
盛睡鹤摩挲着手中的海棠蕉叶冻石杯,似笑非笑:“女孩儿们出去走走也好,其实在这水榭一坐半晌,咱们也有点乏了,不如留些下人在这里看着冰鉴,咱们都出去消消食?”
第一百零二章 宣于芝雨:呵,一群渣渣!
这会的水榭里,估计人人都巴不得有这么个走到外面三三两两的说两句话的机会——包括敖鸾箫,也想问一问妹妹,怎么身体不舒服,还顶着大太阳跑过来了?
所以盛睡鹤的提议很快得到了一致的赞成。
本来既然所有人都想出去走一走、消消食,那么应该大家一块走才对。
但敖鸾镜想私下教训宣于芝雨,自然要避开盛睡鹤的视线,当下就抢先挽起盛惟乔的手臂,嫣然道:“这么着,我们姐妹几个就先走一步了,待会再回来——几位兄长慢行!”
盛惟乔被她连拖带拉到外面,直到转过一座假山,敖鸾镜才放开她,掠了把鬓发,掩饰道:“妹妹你看我等会怎么替你出气!”
“先问问情况,七妹妹年纪小,说不定是误会。”盛惟乔再不知道她对盛睡鹤的心思,见这情况也有点怀疑了,蹙了蹙眉,不动声色道,“我表哥虽然好说话,我那姨母却素来重规矩,这位宣于小姐,既然能让我姨母领她上门,按说不该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
后面这番话虽然是为了劝说敖鸾镜不要一上来就撕破脸,但盛惟乔此刻也有点回神了:她姨母宣于冯氏何等城府,特特挑出来的这个宣于芝雨,会蠢到明知道任务是勾搭盛睡鹤,却当着盛睡鹤跟宣于涉的面去奉承徐抱墨吗?
盛惟乔觉得自己姨母的眼力应该没这么悲惨——说来说去,是自己城府太浅,被盛惟妩打了个措手不及,看似镇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