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孟归瀚算什么东西,全赖兄长提携,连场面功夫都不会做,成天还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
“这会儿也就是孟归羽正当权,否则这种货色,早就被人砍死了!”
他吐了口气,凝神说道,“孟归瀚对咱们的厌弃已经到了这么明显的地步,多少可以反应出孟归羽对咱们的真实态度……玉嗣,咱们必须要考虑后路了!”
“谁不想考虑后路?”栾玉嗣皱眉,说道,“问题是,咱们这些日子也试过的,孟归羽奸诈,根本不给咱们四个人聚集行动的机会。不拘做什么,至少总有两个人留下来当人质!海主的脾气你也知道,绝对不肯撇下自己人离开。咱们难道能够撇下海主吗?这么着,谁也走不掉!”
又说,“依我看,咱们这次实在是失策!早就该在孟氏党羽投靠过来的人不那么多的时候先走一个是一个的。那个时候孟归羽很需要咱们制衡孟氏党羽,就算走掉一两个,也未必会怎么为难剩下来的。现在他气候将成,对咱们没有那么依赖,可就不好说了。”
思忖了下,悄悄问,“对了,这次处置的那个使者,他进入上林苑的路线……?”
“只怕不成。”康贵摇头道,“孟归羽不是傻子,这会儿八成要盯牢了咱们,近期都不让咱们靠近那边。然后再叫人将这条路线想法子堵上……唉,我倒是冀望,阿喜之前逃出生天之后,会不会悄悄潜入上林苑来看看?那样的话,咱们兴许还有法子。论悄没声息来去的本事,咱们四个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至少也能送个口信去给郡王,叫郡王知道咱们并非真心背叛他。”
栾玉嗣对容睡鹤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有些伤感的说道:“郡王如今只怕也不是很用得上咱们了,又怎么会让他最倚重最信任的阿喜为咱们冒险?他如今手底下人才辈出,咱们是否真正背叛八成也不是很在乎。毕竟郡王的秘密,尤其是同桓观澜之间的事情,咱们其实也不怎么知道不是吗?纵然真心投靠了孟归羽,也出卖不了郡王什么。”
“总要试试看的。”康贵沉吟,“所以我这些日子闲暇了就到处兜搭宫女,既是假作沉迷美色,多少麻痹孟归羽。也是想着,如果阿喜悄悄过来,咱们现在住的地方,到处都是孟归羽的耳目,未必有机会靠近。但我出去各宫闲逛,同宫女调情什么的,孟归羽的人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不错眼……阿喜若在暗中,却有机会可以联络了。”
栾玉嗣道:“嗯?你成天拈花惹草的,居然还有这份心思?老子还道你悲观失望,破罐子破摔,能睡一个是一个,兴许运气好,日后还有一子半女留下来呢?”
“滚!”康贵没好气的说道,“你没听孟归羽说么?这些宫女不管皇帝睡不睡,总之生是皇帝的人,死是皇帝的鬼,统统没有别人的份!为防消息走漏,睡腻之后都是灭口,回头报个病死……到哪里去留个一子半女?!”
他复怀念公孙喜,“孟归羽说杀阿喜做投名状已经有些日子了,之后竟没再提过,八成如你所言,阿喜已经悄然遁去……唉,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来看看咱们的心思?”
这会儿,被他怀念的公孙喜,正在距离长安不算很远的一个小镇上。
乌衣营在这里设置了一个临时的站点,是一座两进的宅子,买了两个小丫鬟伺候,供他跟孟皇后休整。
之前他在去渭水畔接应的同僚面前承认,已经与孟皇后有了夫妻之实。
但两人这会儿却是分房而卧的。
一对喜鹊停在院子里的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小丫鬟抬头看了看,就笑:“这是好事将近呢!小姐,您说是不是?”
正坐在妆台前,看着她给自己梳理长发的孟皇后只是勉强一笑。
她这会儿同公孙喜说是一对约定了婚姻却尚未成亲的伴侣,因为长安那边的乱子,跟家里人走散,只能在这镇子上暂时落脚。
不过俩小丫鬟私下猜测,他们其实是私奔的相好。
这话孟皇后跟公孙喜都私下听到过,公孙喜之前在渭水里泡太久,染了风寒之后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最要命的是他之前在海上时征伐落下的暗伤也因此被引了出来,所以到现在都还在卧榻。
对此他一如既往的没有作声,皇后也不好意思跟俩小丫鬟理论,这却让丫鬟们猜的更起劲了。
这会儿这话就很有试探跟讨好的意思。
只是孟皇后心里却颇为苦涩。
她自幼也是叫人伺候惯了的,来了这宅子之后,入浴时却一切自己来,不要丫鬟近身。
俩小丫鬟以为她矜持羞涩,不习惯在陌生下人面前裸露身体,实际上,皇后却知道,这是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臂上的守宫砂。
她跟公孙喜,根本什么都没有。
不……
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他是看到了她的身体的。
那时候在山洞里,也不知道是再次绝处逢生之后的冲动,还是压抑良久之后终于离开长安离开宫城的莫名亢奋,她当着他的面解开了裙衫。
孟皇后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无宠,甚至至今还是处子的皇后,宫里人一直都是同情她不能够得到宣景帝的宠幸的。
甚至她的姑姑孟太后,也未尝不是这个想法。
然而对于孟皇后自己来说,这实在没有什么。
她一点都不喜欢宣景帝,不必为这人侍寝真是再好没有。
可是公孙喜……
他只沉默了一瞬,就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裙衫,为她披上。
皇后当时不知所措,又羞愧又难堪,抱着胸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使劲儿打转。
公孙喜看着她,想说什么的样子,但两人静静对峙片刻,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孟皇后都不知道接下来两天是怎么跟他相处的?
后来他想法子联络上了同僚,对方过来接应,有一个看着像其中小头目的,才看到孟皇后,眼睛都直了,目光钩子似的,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
皇后被他看的害怕极了,下意识的想往公孙喜身后躲。只是才躲了一步又生生僵住,因为不知道公孙喜当时在山洞里的拒绝是什么意思?
嫌弃?不屑?拒绝?还是其他什么自己想都想不到的心思?
此时此刻,又是否会因为自己拿他当挡箭牌的举动,而越发厌烦?
这时候公孙喜轻描淡写一句“这是我的人”,那小头目瞬间收了贪婪觊觎,换上再正经不过的神情,恭敬的喊“嫂子”。
至今回想起来,孟皇后都感到,那个时候的自己,仿佛是踩在了棉花堆上一样,如梦如幻。
可惜公孙喜也就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的相处,迄今也是恪守着规矩礼仪,不肯逾越半步。
孟皇后觉得这可能是一种尊重的表现,然而对于目前处境的她来说,多少有些空空荡荡的不切实的没有承诺没有后续的惶恐。
她很想跟公孙喜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弄清楚这人到底怎么想的,有什么打算。
可是公孙喜一来病还没好全,二来他那么沉默寡言的人,据说他的主母盛惟乔,都未必能够撬出几句话……皇后担心,自己同他说干了嘴,他也只是默不作声。
那样的场面,她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小姐!”负责伺候公孙喜起居汤药的小丫鬟轻快的语气,打断了皇后的思绪,“公子请您过去说话呢!”
这俩小丫鬟年纪都不大,性子也活泼,大概看公孙喜跟孟皇后不比她们大几岁,平素也没有什么呵斥跟敲打,不是很怕才认识的主人,此刻还挤眉弄眼,“公子说要单独跟您说!”
“阿喜也打算跟我谈谈吗?”皇后心头一喜,赶紧揽镜自照,增添了两件钗环才起身,心里对于之前那个用钩子似的目光看自己的小头目的厌烦,倒是散了几分:这些钗环是那小头目专门送过来的,说是给“嫂子”的见面礼,实际上就是对当时冒犯的赔罪。
不然,皇后这会儿身无长物,压根没的修饰。
只是,她怀着忐忑又羞涩的心情,单独走进公孙喜的屋子时,却见他眉头深锁,看着门关上,就小声问:“娘娘,你熟悉上林苑的地形么?”
“……”皇后一愣,既为他问自己的话,也为那声代表疏远的“娘娘”,巨大的失望,让她没法不失态,“你……你现在还这么叫我,是后悔了么?”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主动请缨
孟皇后死死掐住掌心,全不管掌缘缓缓滴落的血渍,低声问:“一时冲动带了我出来,一时冲动在那些人面前承认咱们的关系……但现在后悔了,是么?”
“……”公孙喜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宁威侯世子跟世子妇,还有盛家的孙辈们,前两日觑到个空子,设法离开长安城了。”
皇后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怔怔的望着他。
“方才宁威侯世子妇联络了乌衣营,询问其父公孙夙的下落。”
“乌衣营查明公孙夙跟栾玉嗣、康贵、邵言等玳瑁岛前高层,都在上林苑中,孟归羽麾下。”
“世子妇不放心公孙夙,要求乌衣营设法营救。”
“但乌衣营除了我曾随郡王前往上林苑赴宴外,其他人几乎都未曾步入其中过,所以对于里头的情况毫无了解。”
“是以他们方才派了人来传话,询问上林苑的情况。”
“我想我只去过一次,到底还是同娘娘确认下才好。”
“……”孟皇后抿着嘴,好一会儿,才涩声道,“上林苑,我去过好几次,不算很陌生。但因为我去的时候,都是跟着姑姑的。姑姑年纪大了,远处不爱去。大抵也就是春波湖附近的几座宫室轮流住,所以那一片,倒是熟悉,其他地方的话,我也是两眼一抹黑的。”
见公孙喜沉吟不语,她想了想,问,“你……嗯,你们是不是想知道进出上林苑的途径?”
“不错。”公孙喜颔首,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上林苑左近戒备森严,难以出入,更遑论是打探公孙夙的踪迹……如果能够进到里面,上林苑广大,谅那么点禁军也不可能覆盖全部,就算路径不熟,仔细一些,顶多就是找的慢点。”
孟皇后思忖了会儿,忽然问:“宁威侯世子妇才从长安出来,可知道我从宫里失踪的消息?”
公孙喜摇头,说道:“这会儿长安上上下下都盯着高密王府……”
话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了什么,就是皱眉,“你是想?”
“上林苑这会儿是我那堂哥主持禁军,我姑姑也在那边。”孟皇后看着他,“所以,你们找几个他们瞧着眼生的人,送我过去不就是了?”
她低头瞥了眼自己点着守宫砂的手臂,淡淡说道,“而且有这证据在,我回去了也不愁没的交代!”
“……”公孙喜沉默了会儿,道,“太后虽然是你姑姑,但孟归羽其人狼子野心,从宁威侯世子妇他们一行人带出来的消息,以及乌衣营最近的打探来看,你跟他虽然同为孟氏子弟,他却未必对你抱着善意。”
他稍作思忖,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你的嫡兄叛国了。”
“什么?”孟皇后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嫡兄是哪一个?
“孟伯勤,他携带家眷还有部属,在北疆大闹了一场之后,投了茹茹。”公孙喜说道,“这个是刚刚收到的消息,茹茹新任可汗那伏真非常高兴,直接封了他为俟力发。据说还将自己的一个孙女,许配给了孟伯勤的长孙,以示恩宠。”
“这会儿孟氏可以说就剩孟归羽兄弟支撑局面,你是大房之女,因为广陵王侧妃的事情,孟归羽兄弟对于大房始终有些心结……广陵王侧妃不久之前还没了,这会儿上门去,一个不好,就是孟归羽的出气筒!”
孟皇后呆呆的坐着,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原来这些日子,外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眼神迷惘,然而倒没多少悲伤,是早就对孟氏绝望,一心一意想着挣脱孟氏的辖制的,这会儿感慨半晌,收敛了心神,只问,“那么我姑姑呢?她还好么?”
见公孙喜点头,皇后暗吁口气,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孟氏人虽然多,真心实意待我的,一个也没有!我姑姑虽然看重孟氏更甚于我,然而已经很照顾我了。孟氏如今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可想的,就是还牵挂着她……她没事就好。”
她思忖了会儿,就说,“你反对我回去上林苑,无非是担心孟归羽对我不利。但其他不说,就我说姑姑还在,孟归羽纵然打算迁怒我,总也要看姑姑的面子的。他所在的四房是我孟氏势力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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