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密王自忖自己只要成功的坐上了那个位子,父子名份、君臣之别,还收拾不了一个根基浅薄的逆子容睡鹤?!
尤其那会儿的容睡鹤,说不得已经被茹茹给打残了!
不定还哭着喊着求自己念在父子情分上救命呢?
真是想想就觉得神清气爽!
嗯……如此美好的将来,唯一的问题就是:桓观澜,到底死没死?
如果死了,他是否留下了什么针对自己的手段?
如果没死……他至今不肯露面,藏身暗处,又在打什么主意?
永义伯府一家子的人去楼空,到底是因缘巧合的凑巧,还是自己自以为雷厉风行应变及时的这些行动,其实是一步步走入桓观澜的设计而不自知?!
若是那样的话……
高密王不知道,那位名满天下的帝师,打算把自己怎么办?
反正,肯定不会是助他登基?
因为桓观澜如果要站在他这边的话,根本没必要过这许多年才出来,更没必要隐藏身份。
虽然当初是这位帝师极力反对才让高密王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的,但高密王绝对不会小气到因此就对他耿耿于怀,怨愤难消!
相反的是,如果桓观澜愿意辅佐他,他绝对扫榻相迎,执弟子礼都没问题!
“倘若帝师还是当年的帝师,就算他本来对孤不怀好意,这会儿孤也不担心他会害了孤了。”高密王心中暗忖,当年的桓观澜,真的是一心扑在国事上,相当的顾大局,绝对不会做出为了私人恩怨,罔顾社稷民生的事情,遑论是两国交战这样的大事了。
问题是,失踪了十几年之后才有隐约踪影可觅的帝师,谁知道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又是否还保持着一腔正气为国为民的初心?
万一他遭遇巨变之后心性大变,一心一意就想着报仇雪恨,甚至巴不得看到中原生灵涂炭流血漂橹呢?
高密王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前途,去赌桓观澜的一念之间。
所以,他这会儿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位帝师从影影幢幢之中揪出来!!!
何况这也是个现成的机会,就是盛老太爷这个顾大局识大体的老爷子,之前为了坑茹茹一把狠的,不惜将嫡亲孙女跟前途无量的孙女婿当诱饵当弃子,那还只是为了坑茹茹,这会儿,摆在他面前的,俨然是大穆国运!
高密王太有信心说服他了!
此刻面对冯老太爷跟徐老侯爷的联袂反驳,他不疾不徐的说道,“两位若是不相信的话,这样,孤这就派人去城外喊话,告知上林苑!孟伯勤的堂弟孟归羽,如今正在上林苑中身居要职,这点想必你们也晓得。”
“孟氏早先人丁兴旺,如今凋敝非常。”
“他同孟伯勤之间,必有密切联系。”
“此番孟伯勤叛逃茹茹之前,很是坑了北疆一把,足见蓄谋已久!”
“既然如此,他说不得会提前知会孟归羽……若果孟伯勤没有叛逃茹茹,孟归羽肯定会出面怒斥孤污蔑造谣!”
“但他要是以孟氏家主的身份宣布清理门户,将孟伯勤一家子逐出家族,一刀两断的话……两位老爷子,应该不至于硬说孤是跟他串通了来骗你们的吧?”
冯老太爷跟徐老侯爷闻言,心头一沉,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
见这情形,盛老太爷哪里看不出来,高密王八成没有骗自己?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哑着嗓子道:“兹事体大,还请王爷派遣使者,以观崇信侯之应对!”
高密王爽快应下,末了看着盛老太爷:“亲家老太爷该看出来了,孤绝对没有撒谎!那么,亲家老太爷,等会儿证明了孤所言句句属实之后……不知老太爷可愿意助孤一臂之力,也是给我大穆上下千万无辜黎庶,一个免除兵燹之苦的机会?”
冯老太爷惨笑一声,插话道:“亲家,你方才还说,希望将来到地下之后,能够对得起已故的艾嫂子?却不知道,这话现在还作数么?兰辞夫妇,膝下可只有乔儿同元儿两个孩子。元儿出世未久,实际上迄今在父母心目中,地位还不如乔儿……乔儿要是有个好歹,兰辞夫妇,能活得下去?!”
“盛家如今全赖兰辞撑着,他有个闪失,不是我看不起亲家你其他子弟,可你觉得可能撑得起盛家如今的家业?!”
“你少时父母双亡,不曾有多少尽孝双亲膝前的日子;青年与艾嫂子长年离别,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可谓辜负结发之妻!如今老了老了……连子孙后嗣,都也不管了吗?!”
“那么亲家这一辈子,到底图什么?”
“当初却又何必要迎娶艾嫂子,生下兰辞,害他们这辈子都过不好?!!”
第三百五十一章 斡旋
因为怕高密王阻止,这番话冯老太爷说的非常快,却字字诛心,几乎全部敲打在盛老太爷的心坎上!
看着盛老太爷顷刻之间满头大汗,因着天人交战,整个都在短短片刻仿佛老了十几岁,高密王挑眉:“冯老爷子说的什么话?仿佛孤要你们谋害孤的儿子媳妇似的!孤只是……对桓公仰慕已久而已!”
闻言,室中有片刻的安静,旋即三位老人异口同声的问:“当真?!”
高密王淡淡说道:“三位,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觉得,眼下这情况,孤就算觉得密贞不孝,还用得着自己为难他么?若果长安这边迅速宁靖,孤还得设法接应他,免得他当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才是……怎么着也是孤的嫡亲骨血不是?”
对于他说会接应容睡鹤这点,冯老太爷跟徐老侯爷是不太相信的。
但如果孟伯勤叛逃茹茹,西疆跟北疆接下来都没安稳日子过,高密王倒确实不必急着对付容睡鹤。毕竟就算他这会儿就打下来上林苑,以兄终弟及承位,总也有许多善后的事情要处置,既然容睡鹤已经有茹茹帮怼了,他坐山观虎斗,等着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
所以,这位王爷,此番“请”他们过来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对付桓观澜?
三人彼此交换着眼色,都有些惊疑不定。
“桓观澜早就死了,这点是密贞亲口说的,当时停灵岛上时,兰辞因为钦佩他的才学,还秘密去致奠过。”盛老太爷心下暗忖,“这事儿当时他没告诉我,事后密贞的身世曝露,却是全部交代了的。”
“后来密贞跟乔儿几个孩子北上,经过碧水郡时特别停留,就是密贞秘密送桓观澜的灵柩归返故里,由桓家的那位静淑县主接应。”
“现在高密王却想方设法的要打听他,忌惮之色,溢于言表,显然桓观澜八成留下了什么手段在针对这位王爷……桓观澜是密贞的老师,且将密贞当成了衣钵传人,如吉山盗之类的暗手都留给了密贞,既要针对高密王,八成是希望将天下留给密贞的……”
盛老太爷也认为,容睡鹤比高密王更适合登临大宝,一来容睡鹤年轻,高密王却已经垂老,面对隔壁恶邻才换了一个对中土虎视眈眈的可汗这种情况,年轻而充满朝气的容睡鹤,比衰老的高密王看着都要可靠不少;
二来高密王选择的继承人容清酌,实在让人不放心。
毕竟皇帝虽然口口声声是“天下万民之表率”,实际上对于能力的要求比道德高多了。
容清酌这种道德远远高于能力的人,做闲王、做臣子都成,做皇帝,哪怕是无忧无虑的守成之君,也很容易给后世留下隐患。
特别是他还有个很能干很厉害的岳父戚见珣。
谁知道是不是孟氏第二?
问题是,这会儿容睡鹤人根本不在长安,短时间里也是无力谋取长安。
但孟伯勤的叛逃,北疆的烂摊子,茹茹的野心勃勃……说不得草原上就已经在厉兵秣马的准备开战了,中原朝廷却还内斗的乱七八糟,这会儿高密王出面主持大局,显然比容睡鹤继承皇位更便捷、消耗更少……前提是容睡鹤愿意做出这个让步。然而锐气十足、正冉冉上升的容睡鹤怎么可能同意做出这个让步?
再说高密王口口声声“密贞怎么也是孤的嫡亲骨血”,实际上容睡鹤如果落到他手里,会是什么下场真不好说。
容睡鹤如此,夫妻一体,密贞郡王妃盛惟乔,还有他们的孩子,难道还能有好结果?
盛老太爷心里乱七八糟的,早先他已经出卖过孙女孙女婿一次了,已经觉得没法跟艾氏交代了,难道那件事情过去不几日,又要来一回吗?
可是如果不答应的话,自己会被高密王怎么样他倒是无所谓,他担心的是,大穆会怎么样?
大穆要怎么办?
“如果王爷答应,平定长安之后,立刻派人前往北疆接应草民的外孙女还有甥孙的话。”盛老太爷正天人交战,忽听冯老太爷沉声说道,“王爷但有所问,草民但有所知,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且,草民还会立刻传信南风郡,支援王爷一批粮草!不敢说太多,十万石上下,总还是有的!”
国朝承袭前朝的度量衡,一石约为两百斤,大穆因为连年风调雨顺,米价低廉,就算去岁茹茹先后进攻北疆、西疆,导致物价略有上涨,然而南方距离远,受到的影响不大。
这会儿一两银子,大概仍旧可以买到两石大米。
十万石大米,也就是五万两银子。
此刻夏天将近,正逢秋收,说不定大肆采购价格还能再压低点。
哪怕从南方运过来的损耗以及运输费用加起来,对于豪富的冯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对于高密王来说,送上门的好处不要白不要,他虽然不怎么喜欢盛惟乔,可这儿媳妇左右威胁不了什么,关键还是容睡鹤。若是容睡鹤此番一败涂地,看在王妃还有世子的面子上,对容睡鹤夫妇好一点也没什么;若是容睡鹤居然还是撑了下来,那么将他的妻儿掌握在手里就更有必要了。
是以高密王略作思忖,便颔首:“不必等长安平定,孤等会儿就派人前往北疆,寻找康昭母子!”
冯老太爷就说:“桓观澜其实早就死了!”
这话说了出来,盛老太爷心情复杂,徐老侯爷则是拼命给他使眼色,示意他慎言,免得高密王知道桓观澜已死,没了畏惧,对付起容睡鹤来更加不遗余力……而且容睡鹤许多狐假虎威的地方,说不得也要被揭露。
最要命的是,老师去世,做弟子的却不曾张罗后事,反而秘不发丧,即使有着种种缘故,难免为人所诟病。
“……这消息老爷子从何得知?”高密王虽然早先也有这样的猜测,但见冯老太爷这么干脆的承认,也有点吃惊,定了定神,问。
冯老太爷没理会两个同伴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是密贞亲口说的,而且草民也反复盘问过草民的女婿,就是王爷的亲家。王爷曾经为了确认密贞的身世,派人前往南风郡秘密调查过盛家,想必应该知道,草民那女婿与玳瑁岛公孙氏关系不坏,很早以前就在岛上见过桓观澜。不过草民那女婿虽然曾经入过翰林院,到底入仕不久就归乡了,对于帝师的容貌并不熟悉!”
“而且在玳瑁岛上的帝师,与叱咤朝堂时候的模样也大不相同。所以草民那女婿压根就没想到……还是后来将密贞认作子嗣带回盛府后,才渐渐知道的。那会儿草民的女婿其实有点后悔,因为王爷也知道,草民那女婿其实是知道密贞不是盛家血脉的。”
“之所以认他为子,无非是想着膝下没有男嗣,怕草民的外孙女出阁之后会因此被婆家欺凌。”
“密贞才貌双全,为人也是知恩图报,草民的女婿对他十分满意,只是草民那女婿既然是为女儿着想,自然希望密贞做了盛家子嗣之后,就清清白白的做个富家公子,跟往事一刀两断!”
“若果密贞只是同玳瑁岛有些渊源,以我南风郡三家的地位,却也不憷。公孙氏断不敢纠缠不清的!”
“但是桓观澜,这位帝师么……”
“连王爷都对他如临大敌,何况我们这种乡野人家?”
“只不过草民的女婿正琢磨着这事儿要怎么办时,谁也没想到,草民那外孙女竟与密贞互生情愫!”
“当时草民所在的冯家,长女所在的宣于家,包括草民的小女儿小女婿,对于这门亲事其实都是反对的。”
“密贞为此亲自南下求亲,当面说服我们。”
“草民那会儿就问过桓观澜之事……因为盛家在南风郡虽然算得上有头有脸,搁长安那可是什么都不是!”
“谁知道密贞要娶草民那外孙女,是不是因为受了桓观澜的指点,打着让我南风郡三家撒银子给他铺路,完了再过河拆桥将咱们踢走,甚至是对乔儿始乱终弃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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