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我接到禀告,想着孟伯勤盘踞北方多年,与我迟早有一战,还不如埋个暗子。便另外安排人手接管了那些船,顺带从北方的海匪里张罗了一批知趣的,借着朝廷给的期限,暂且潜伏下来!”
“原本也是随手布下一子,未料这会儿却是派上用场了!”
朝廷决定招安七海是去年的事情,这事儿总体来说还是很顺利的。
一则容氏气数未尽,朝廷总归还是最强盛的,明眼人都知道做盗匪这行,长久不了;二则有玳瑁岛的例子在前,上了岸前途也不坏;三则是他们在做出决定前都接到委婉通知:朝廷此行就是冲着他们积蓄多年的金银珠宝来的,识趣的速度投降,好歹给几顶官帽子,不然就等着被当典型枭首示众吧!
所以除了少数钻牛角尖的之外,都非常速度的献上膝盖了。
不过因为七海广阔,若非容清酌中途遇刺,需要返回长安调养,这会儿怕不都没忙完呢!
因此容睡鹤派手下过去收拢的一批人,这会儿还没上岸也没引人怀疑。
本来他打算在其他海匪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设计让那几艘上好的战船“意外沉没”,回头改头换面下,继续在海上潜伏,为日后进攻北疆做准备的。但这会儿局势有变,倒是现成给盛惟乔母子还有宣于冯氏用上了。
自从容睡鹤亲自赶过来看望盛惟乔,证明了他对盛惟乔的心意后,宣于冯氏对他态度就一下子变得特别好,哪怕在盛惟乔跟前,也很少让外甥女防着点这丈夫了。
这会儿就笑着夸他:“我就说当初想娶我家乔儿的青年才俊那么多,她怎么就宁可远嫁也要嫁给你?这会儿看来,到底是我那妹夫的掌上明珠,这眼力价,真真是好!换了其他人,对着如今这局势,不慌了手脚不错了,哪里有你这么考虑周到、未雨绸缪!”
容睡鹤笑着谦逊了几句,说道:“出城的法子我跟舅舅商议过了,是这样的……”
姨甥俩边听边点头,都说这法子很好,孟伯勤那边不知道盛惟乔已经生产完了,到时候就算防着盛惟乔离开冀州城,重点也会搁在孕妇身上,如此盛惟乔大可以恢复常人的装束,从容离开。
“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出城之后,到海边的这段路。”容睡鹤叫人取来简单的舆图,给她们比划,“从冀州城到海边,最近的当然是直线,但这路却不好走,因为途中有座山,虽然不算高,却很陡峭。”
“其次近的就是这条,从山脚绕过去。”
“问题是这儿有个关卡,里头做主的正是孟伯勤的心腹。”
“若是再绕远一点的话……可以选择的路径就很多了。”
“只是越远越容易被察觉端倪,却是麻烦。”
他最终指着其中一条路,“这个路线是我跟舅舅反复磋商之后定下来的,舅舅手底下有人就走过,虽然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但因为大抵都是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想来变化也不大!而且我已经让连山趁夜派人去打前站了。”
“为什么要走这种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盛惟乔不解的问,“虽然北疆苦寒,可这会儿毕竟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这边草木也很葱茏很葳蕤的,这种没什么人的地方,哪里会少了蛇虫之类的东西?我们大人走这儿也还罢了,蕤宾还那么小,哪里受得了?就是有避虫药,他这个年纪用多了也不好吧?”
容睡鹤睨她一眼,哭笑不得道:“乖囡囡,正因为蕤宾年纪还小,还不懂事,万一途中哭闹起来,又恰好碰见孟伯勤的人,起了疑心,岂不是就要漏了行藏了?所以当然要选没什么人经过的路。这样就算恰好遇见一个两个的,灭口也好,要挟人家跟着一块走免得走漏风声也罢,都是便利不是吗?”
“孟伯勤那边是不是现在都不知道我已经生了?”盛惟乔想了想,就说,“既然如此,做什么非要让蕤宾跟我还有姨母一块儿离开?!反正回头公开露面装临盆的时候,又不是一定要他在场!既然如此,不好现在就送他去海船上?你都说了,你是留着一支船队的,到时候要是孩子不习惯在海上的生活,还可以让他们先分几艘船,送孩子回南风郡呢!左右那边有我爹娘、外祖母一干长辈在,孩子即使一个人先过去了,也不愁没人照顾!”
宣于冯氏觉得很有道理:“我也觉得分开走的好!我跟乔儿都会骑马,虽然乔儿才生了孩子,不适合太颠簸,然而非常之际,总归是做好各种准备比较安心!若果蕤宾跟着,哪怕不是我们带着他,总归是要分心的!提前把孩子送到海上,没了后顾之忧,行动起来也是轻松不是吗?”
容睡鹤心道:“这个道理老子何尝不明白?只是谁叫吴大当家还有许连山那两个混账,连同赵适这个不争气的舅舅,在乖囡囡生产之后表现的那么不尽如人意?!哪怕老子亲自赶过来了,这会儿若是主动提出叫蕤宾先走……乖囡囡也还罢了,谁知道姨母你会不会怀疑,老子此行主要为了孩子?甚至不惜叫乖囡囡装作尚未生产的样子给孩子的离开打掩护……那老子也太冤枉了!”
他面上则露出恍然之色,说道:“这真是……我跟舅舅都没想到!”
“不过这么做的话有个问题。”宣于冯氏说着,转对盛惟乔道,“蕤宾出生才十几天,这也太小了,不知道受得住受不住长途跋涉?得叫大夫好生瞧一瞧才成!不然的话,还是只能另做打算。”她还有句担心的话没说出来,就是容蕤宾毕竟是早产,哪怕就早产了一个来月,大夫们也一直说小世子身体康健,不比人家足月落地的孩子差,可要说这么点大的孩子是否就吃得消赶路,还是从北到南的气候水土变化,宣于冯氏到底有些谨慎。
容睡鹤倒是镇定自若,微笑道:“我想应该没问题,我跟乖囡囡的身体素来都很好,就是岳父岳母也是很康健的,这孩子哪里有什么吃不消的?”
“我当然也希望孩子的体质传了你。”宣于冯氏真心实意的说道,“不过还是听大夫的好。”
于是几位大夫集体给容蕤宾会诊了一回,结果跟容睡鹤预料的一样:容蕤宾非常健壮,赶路的话,只要不是太折腾,那就没问题。
这几个大夫都是拿了相当于买命钱的银子过来的,虽然来了之后就一直被关在别院,不与外界通消息,但这会儿被问到容蕤宾是否受得了路途劳顿,哪里不知道,这是别院的主人们打算离开了?
主人要走,心腹肯定要带上,但像他们这几个大夫,可就未必了。
且不说北疆向来就不是什么善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夫留下来,一旦碰见兵燹,会是什么下场,就说主人走之前,八成会为了泄露消息,将他们灭口,他们怎么都要争取被带上的。
所以这会儿都留了个心眼,异口同声的表示:“虽然小世子健壮得很,赶路没有问题。但毕竟年纪尚幼,终归还是有大夫在侧看着点的好。”
盛惟乔跟宣于冯氏一商量,就决定将大夫分成两队,一队跟着容蕤宾先撤,一队晚点跟着姨甥俩走。
毕竟不仅仅年幼的容蕤宾需要大夫在侧,到时候才出月子就赶路的盛惟乔,也很需要个行家在旁随时提点。
“稳婆跟乳母,正好跟大夫们扮成夫妻,可以掩人耳目。”宣于冯氏又说,“只是这些大夫家眷都在你爹娘手里,稳婆跟乳母却是怀化将军找来的,得跟怀化将军确认下可靠程度才是!”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细节完善好,又跟赵适通了消息,前后约莫三五日光景,就给容蕤宾收拾了东西,交给许连山为首的一干心腹,负责送去海上。
因为容蕤宾一到父母手里就哭,这段时间,夫妇俩都不怎么敢抱他的。
这会儿要离别了,盛惟乔心中多少有些伤感,破例跟乳母要了孩子到怀里,正担心他会立刻哭出来,却见这儿子仿佛也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会见不着亲娘了,睁着乌溜溜的眸子看着她,“咿呀”了几声,固然撇了撇嘴角,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倒也没有哭闹的意思。
盛惟乔又惊又喜,在他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亲,低声道:“你乖乖儿的,等过几日,母妃跟你姨婆随后就到了!”
容蕤宾这会儿自然听不明白,蹬手蹬脚的挣扎了几下,因为被襁褓绑着不好动作,小嘴儿就扁啊扁的,似乎要哭了。
宣于冯氏赶紧一把抢过来哄,小心翼翼哄着这小祖宗睡着了,如释重负的交给乳母:“好生伺候小世子,回头有你全家的造化!”
言外之意,要是照顾不好,你全家也跑不掉!
乳母听了出来,立刻保证:“奴婢一定用心伺候小世子,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接下来盛惟乔又交代了几句,眼看时辰不早,虽然恋恋不舍,也就挥手:“去吧!”
这个时候她只是觉得有点舍不得,还没怎么。
半晌后,底下人来报,说是许连山一行人已经带着容蕤宾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出了城,没有引起城门士卒丝毫怀疑,盛惟乔本来是笑着说好的,忽然眼泪就落了下来!
第三百十一章 无奈的那伏真
旁边宣于冯氏看到了,不禁哭笑不得:“也就隔个十来天,你们母子也就团聚了,这会儿却何必作这潸然之情?”
“我也不知道!”盛惟乔接过仪珊递来的帕子擦眼泪,哽咽道,“只是想着孩子从落地就一直在我隔壁屋子里头养着,日日抱过来给我看的。这会儿却一下子远离了,接下来十几日都看不到,我……我就觉得难过!”
这时候容睡鹤不在,因为草原上似乎又来了消息,他去同赵适商议了。
盛惟乔就叫左右都退出去,低声跟宣于冯氏说,“我那个婆婆一直不喜欢我,我以前也不是很喜欢她。然而这会儿我倒有些体谅她了,蕤宾这才落地十几天,不过也只是跟我分别半个月吧,我就觉得有点吃不消了!若果跟密贞当年一样,一去十五年,只怕我都不如婆婆,我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了十五年的了!”
“……你这说的什么晦气话!”宣于冯氏本来还欣慰她做了亲娘,总算懂得体谅人了,虽然体谅的是婆婆而不是母族这边的亲长,但开了这个头,日后肯定也会挨个心疼的么!
听到后面顿时黑了脸,呵斥道,“密贞当年那是被人拐走,蕤宾这会儿可是有许连山他们一群人看着的!什么一去十五年,哪有这样咒自己母子的?!再乱说,当心我掐你!”
盛惟乔擦着眼泪,也觉得自己说这话不好,讪讪道:“我……我这不是忽然心有所感么?”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宣于冯氏就冷笑,“我也就你表哥一个孩子呢!他可是在我跟前长到二十来岁,母子没有分别过一日的!这回我陪着你们夫妇这辗转千里的,同他分别之久,算起来都是第三年了吧?你看我有想儿子想的泪落纷纷吗?”
“谁知道您在房里哭不哭啊?”盛惟乔嘟囔道,“您哭完之后叫丫鬟打了冷水敷眼睛,第二天起来也不见得看得出来!”
宣于冯氏本来想给她做个榜样的,闻言大怒,站起来抬手就给了她个栗子,喝道:“你再说一遍!?”
盛惟乔:“……”
摸着脑袋上的包,委屈道,“我错了!”
宣于冯氏看她识趣,这才冷哼一声,重新坐了下来,说道:“之前密贞说,会设法让那伏真答应,在你原本的产期左右,进犯北疆,以牵制孟伯勤!这会儿草原上来了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个?”
……姨甥俩讨论草原的时候,草原上,那伏真正面沉似水的问:“密贞许诺,只要咱们在约定的日子攻打北疆,就放回图律提……你们怎么看?”
“图律提俟斤是俟吕邻部的头人,又是可汗自幼一块长大的心腹,若是密贞有这诚意……”手底下只稍微考虑了一下,就说,“不妨答应他?”
有人紧接着补充道:“图律提俟斤若是平安归来,就算可汗之前那些部众还在密贞手中,然而却也并非不好攻打西疆了!”
就疑惑,“只是密贞勾结苟延残喘的登辰利予,专门摆了可汗这一道,图的不就是让可汗别攻打他所在的西疆么?这会儿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有没有什么阴谋?”
“他应该是为他的正妃提的,孟氏那边传来的情报,说是他的正妃盛氏,就是大穆朝廷封了康昭县主的那位,算算产期应该就在他要求北疆起烽火的时候。”那伏真皱着眉头,说道,“他那个正妃因为种种缘故,这会儿人就在北疆,而且是在孟伯勤的眼皮底下……八成是怕这正妃生产的时候,被孟伯勤算计,故此用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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