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大统领凝神片刻,说道:“咱们如今也没其他选择了,自然是依王爷……不过,王爷莫要忘记,事情闹的这么大,明后日京畿不可能一点风声听不到!到时候会不会有官员组织青壮来勤王……”
“所以孤说陛下早就驾崩了!”高密王打断道,“陛下年事已高,又是出了名的风流成性,偌大年纪还日日与舒氏姐妹笙歌不断,更兼年年添置娇艳舞姬助兴,这情况猝然而去,岂非理所当然?!”
“京畿诸官,包括长安寻常官吏,在无法确定上林苑中那位乃是天子真身之前,贸然勤王,谁知道会不会成为反贼同党?!”
他轻蔑的说道,“他们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高密王尽管面上镇定,心中却十分的惴惴,不仅仅是怕事败之后王府全军覆灭的下场,更是担心祸不单行,自己逼宫遭受挫折,世子那边也出岔子。
待半晌后,天色已明,收拢残军退出上林苑,退守长安城,见着了完好无损的世子容清酌,以及容清酌亲自奉上的郑侯三兄弟的头颅,他才暗松口气,一面三言两语讲了接下来的打算,让黄无咎去主持散布谣言的事情,一面问:“你们这边看起来十分顺利?世子经验少,却是辛苦亲家了。”
戚见珣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王爷,臣等却是一点都不辛苦,简直就是拣现成的便宜了!”
“嗯?”高密王听的这话不对,眯起眼,摆手让左右无关之人都退开,才问,“亲家这话?”
“桓公出手了!”戚见珣一句话令高密王瞳孔骤然收缩,“咱们对孟氏下手时,处处都有内应配合,只是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辨认内应是谁,如今只能笼统关押,等有空再挨个审问……这样的手笔,除了桓公,再无他人!”
高密王脸色变幻片刻,喃喃道:“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跟戚见珣、黄无咎的想法一样,高密王也觉得,在已经有了容睡鹤这样一个出色的皇家弟子的情况下,桓观澜怎么都不可能在大位之争这样的事情上真心实意帮自己的。
这位帝师不坑死自己替容睡鹤清扫道路,就很不错了!
这会儿听说疑似桓观澜出手为自己帮忙,高密王不禁迷惘万分,“而且桓公到底是什么时候给孟氏埋了这许多暗子的?他当初有这样的算计,如何还会让孟氏壮大到了这些年的权势与地位?!”
“而且臣以为上林苑中的事情与桓公只怕也是不无关系。”戚见珣叹了口气,心累的说道,“孟归羽兄弟在禁军之中虽然有舒氏姐妹撑腰,也非常的用心经营,这兄弟俩到底文不成武不就,根本没有足够的威信压住场面!实际上这小半年来,倒是密贞郡王通过他们硬塞进春波湖水师的公孙夙等人,靠着实力,很是得到了一些禁军的认可!”
“但就算是公孙夙那些人,也不过是得到认可,距离对禁军如指臂使还差得远!”
“那些积年传承的人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接受外来者!”
“方才孟归羽兄弟居然能够带领援军及时赶到,还一鼓作气的打退了王爷……怎么想怎么可疑!”
旁边容清酌所以一头雾水的问:“桓公他帮咱们诛灭了郑侯等孟氏族人,却又阻止了咱们攻破合欢宫,这……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百七十八章 机会
高密王这边如坠五重云中时,上林苑内,孟归羽正带着弟弟孟归瀚、公孙夙等人拜见宣景帝与舒氏二妃。
“今晚辛苦诸位卿家了。”宣景帝脸色有些灰败,但天子风范仍存,说话不紧不慢的,似乎没有多少惊慌的意思,将众人挨个夸奖了一番,也许诺会追封陶遥等战死的将士,厚赠其家眷,这么一番话说下来之后,他流露出明显的疲色,舒贵妃见状,干咳一声:“陛下乏了,诸位想必也是辛苦,不如先散了吧!”
这就完了?!
其他人不说,您连太后都不问一句?
我们都做好了回答的准备的啊!
众人闻言都有点面面相觑,告退到了外头,黎振邦才开口,同孟归羽商议:“侯爷,太后娘娘还有长安皇城里的皇后娘娘?”
“……太后娘娘那边,我方才已经派人去看了,叛军主要攻打的就是合欢宫,凌波宫那儿虽然也有侵扰,倒还不是很严重。”孟归羽轻声说道,“到此刻那边还没消息过来,估计八成是没有大碍的。”
至于皇后,孟归羽苦笑了下,“片刻前探马的禀告,将军也听到了,叛贼容菁如今退守长安,四门都已封闭。虽然皇后娘娘乃陛下正室,也是我的嫡亲堂妹,但……咱们这会儿手里就这么点兵马,终归是要率先拱卫太后娘娘还有陛下的不是吗?”
黎振邦等人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关心孟太后还有孟皇后,只不过宣景帝把这两位抛之脑后,他们这些人却没法子提都不提,闻言叹了口气,商议了会儿求援的事情,也就各自去数点残部、检查上林苑中的损毁情况以及着手防备高密王那边卷土重来了。
这时候孟归瀚问孟归羽,要不要去凌波宫看看太后,然而却有宫人从身后的合欢宫追出来,道是昭仪召见。
“七弟,你去看望姑姑,公孙兄弟,你们去水师那边顾着点。”孟归羽将公孙夙拉到距离内侍有几步路的地方,低声说道,“今晚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想必兄弟们都十分惴惴,还请公孙兄弟帮忙安抚则个。”
公孙夙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一抱拳也就带着邵言等人走了。
孟归瀚看到这种情况,没有立刻去凌波宫,而是有些忧虑的问孟归羽:“六哥,他好像有点怀疑你是故意支开他的?”
“这么现成要兵权的机会,就算他怀疑,我也不可能让他去的。”孟归羽冷静道,“再说即使因为之前密贞弑杀义父的传闻,他这个做义兄的,同密贞之间多少有了点罅隙,到底是相处了十来年的兄弟!他没有实质上的投名状上来,舒氏姐妹岂会信任他?就算我带他去了昭仪跟前,也是白搭!所以还不如让他走开,回头我跟昭仪说话也方便点。”
“六哥,大统领投了高密王,他的位子空了出来……”孟归瀚闻言眼睛一亮,“舒氏姐妹在禁军当中最熟悉的就是咱们了吧?而且你跟那舒萼珠才约定了婚事,怎么都算是舒氏姐妹的自己人了。”
孟归羽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姐妹俩可不好伺候,只能说尽力吧……”他脸色沉了沉,“不过,就算是我得了这个位子,仍旧不能掉以轻心!且不说高密王与禁军大统领如今把持着长安城,就说十一妹妹,可还在广陵王府中!”
提到胞妹,孟归瀚也是一个激灵,擦了把冷汗,说道:“这一晚上事情太多,我都险些忘记了,十妹还好,夫家在京畿,想必高密王这会儿也是火烧眉毛,没工夫专门去找她一家子的麻烦。然而十一妹妹……且不说她跟咱们的关系,就说广陵王当年背叛高密王的举动,只怕高密王这会儿也要?”
孟归羽吐了口气,面色凝重道:“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你且去见姑姑,该怎么做应该明白!”
心里到底惦记着一手带大的妹妹,走了一步,忍不住又回头说,“高密王功亏一篑,全因咱们兄弟,至少表面上是咱们兄弟援救及时,他如今短时间内都没把握再次强攻进来拿下合欢宫!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应该宁可留着十一妹妹跟咱们谈条件,而不是直接对十一妹妹下手的!只要他愿意谈,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
孟归瀚心神不宁的点头:“六哥你快去见昭仪吧,别让昭仪等急了!”
他现在心里有点乱,如果说孟归羽最重视弟弟妹妹们,他最重视的毫无疑问是孟归羽。
这位长兄已经为他们付出太多,甚至到现在都在付出着,在孟归瀚看来,自己跟孟归欣、孟归欢三个,委实不该再成为他的拖累。
“如果是我落在六哥的敌人手里,我是宁可死也不会成为敌人要挟六哥的人质的。”这样的想法就下意识的浮了上来,孟归瀚边朝凌波宫走,边不由自主的想着,“然而十一妹妹到底是女流……”
一阵夜风吹来,拂过孟归瀚沾染汗水、尘土与鲜血的衣袍甲胄,让他微微一个哆嗦。
似乎脑子清醒了点儿,他顿时懊恼,暗暗责备自己:“我都在想些什么?!简直昏了头了!”
他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步走向凌波宫。
而此刻,孟归羽正跟着宫人从弯弯曲曲的回廊上走进一间不大的偏殿。
熹微的晨光下,可见这座偏殿精巧细致,处处都有着巧手匠人煞费苦心的镂刻与装饰,只是东南角上被焚焦了一块,让人暗觉暴殄天物。
“崇信,你来了?”舒昭仪一个人在殿内相候,她应该是陪着舒贵妃送了宣景帝入后殿安置后,立刻就过来的,仍旧是之前在正殿时的打扮,藕荷色掐金绣忍冬纹宽袖鲛绡衣松松的系着,若隐若现里,胸口露着一截石榴红底绣鸳鸯戏水的诃子,下系一条暗绣雪花锦绣球纹的郁金裙。
脸上妆容残褪,不及往常准备齐全时照面的娇艳,仿若经霜花枝,雨后残红,多少有些美人迟暮的感觉了。
昭仪的嗓音也是充满了疲惫,虽然她这些年来伴驾宣景帝左右,通宵达旦的取乐都是常事,但那些都是轻松写意的享受,哪像过去的这一晚,充满了惊心动魄?
以至于她这会儿甚至都没什么心情跟孟归羽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真没想到高密王如此丧心病狂,竟然会公然武力夺宫!索性你们几个还算忠心,挡住了他。只是方才未能将他击杀,终归是个后患。”
孟归羽连忙解释:“娘娘,因为事出突然,臣与七弟仓促而至,黑夜之中也不知道叛军有多少人,更有什么后手,担心贸然追击,如陶遥将军那样战死沙场事小,若因此叫陛下与两位娘娘有个闪失,臣等就是万死也难赎罪过了!”
舒昭仪寒着脸,微微颔首,说道:“你们兄弟的忠心,本宫与姐姐,还有陛下,都看在眼里!”
她稍一沉吟,就说,“陛下这会儿已经安置了,姐姐头疼,故此就本宫一个人来跟你说:方才服侍陛下睡下后,本宫与姐姐商议了一下,觉得连禁军大统领都能背叛,这禁军固然是太祖皇帝时候的功臣世代传承下来,专门戍卫皇家、受命天子,也实在不可靠!”
孟归羽心砰砰的跳着,就听舒昭仪继续道,“所以接下来,本宫与姐姐打算劝说陛下整肃禁军……”
“娘娘,万万不可!”他立刻打断,“虽然大统领叛变,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错非高密王伏诛,这会儿咱们自相怀疑的话,岂非自乱阵脚?这是高密王那边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舒昭仪说道:“这个道理我们姐妹怎么会不明白?本宫的意思是,让陛下破格提携你们今儿个前来护驾的人取代原本的大统领主持禁军!毕竟高密王猝然背叛,偌大禁军谁可信谁可疑,一时半会的哪里分的清楚?!终归是你们今晚过来救驾的人是经过检验的可靠!至于具体的人员,本宫方才心里乱着,除了你们兄弟之外也没怎么注意,你且拟个名单上来,回头我们拿给陛下看也就是了!”
“臣等赶到之前,陶遥将军战死正殿之前,至死不退半步,该列首功!”孟归羽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根本不需要自己提出来,舒昭仪就决定这么做了,他定了定神,试探着说道,“第二就是黎振邦黎将军,若非黎将军应对巧妙,陶遥将军牺牲后,咱们这边的禁军士气大降,也未必能够撑到臣等赶到;第三则是……”
“本宫这会儿困极了。”不等他说完,舒昭仪已经偏头,掩嘴打了个呵欠,疲倦道,“你回去自己写个折子上来吧,那个什么黎振邦,是什么来路,你打听一下,给本宫列上去。还有,高密王如今是退守长安了?那么他等会儿会不会再打过来?!”
孟归羽摇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高密王昨晚未能攻克合欢宫,如今退走长安城内,首先就是弹压城中不服他的人……”说到这里,他流露出黯然之色,“臣与七弟的家人,都还在城中,但望他们平安无事才好!”
“你那几个伯父也真是废物!”舒昭仪被提醒,不禁皱眉,“之前不是一直号称与高密王平分朝堂的么?怎么容菁一朝起事,他们就跟死了似的,半点儿动静也没有?!”
吐了口气,昭仪凝神道,“算了,不说这些……你说的家人,是孟侧妃吧?她只是一介女流,高密王身份地位搁那儿,想必也不好意思刁难她的。”
意思意思的安慰了一句,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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