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舒昭仪才瞠目结舌道:“王妃,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王妃该不会觉得她们是想极了过继容睡鹤,却怕她这个亲娘从中作梗,故而以退为进的敲打吧?
“……”只不过昭仪这话才出口,就被贵妃悄悄捏了把,忙改口道,“其实之所以这会儿不跟陛下提这事,主要也是怕孟氏还有高密王的反对。王妃你是知道的,兹事体大,说是关系国运都不夸张,不是咱们三个妇道人家决定了就能做的。”
还好高密王妃虽然决定为容睡鹤的前途考虑,心情到底激荡,没注意到破绽,只说:“那些人总是看不得两位娘娘好,然而两位娘娘自有陛下维护,又岂会怕了他们?”
“……”舒氏姐妹再次面面相觑,这王妃是没吃药呢还是吃错了药,怎么上赶着要把儿子塞给她们了?
说好的偏爱小儿子呢?!
“这事儿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办好的,咱们还是讨论莫氏那老妇吧!”舒昭仪捏了捏眉心,“照王妃你的话,错非那老妇自己想活,不然是拖不了多久了的?”
高密王妃叹气道:“所以我才说,两位才是密贞该有的母妃!他要是继续在我膝下,摊上这样的亲祖母跟亲爹,您两位说说,这日子还怎么过?!”
又恨道,“其他不说,就说密贞媳妇,刚刚有了身孕,正是要紧的时候!孩子人在北疆,距离长安何等迢迢!要是那老妇有个三长两短的,纵然密贞夺情,她也必然要代夫前来吊唁的!那孩子在娘家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娇宠,她生身父母自来爱若珍宝的,哪里吃过苦头?出阁之后,密贞对她也是千依百顺宠爱有加!这次西疆告急,她一介女流之辈,拖着身孕长途奔波已经十分不容易。倘若因为返回长安有个好歹……那老妇也不怕到了底下数算罪孽,八辈子都做不得人!!!”
舒氏姐妹耐着性子说道:“那老妇死十万次都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眼下偏偏她不能死。唉,这事儿……这样,眼下大家也拿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不如先散了,回头再各自找人琢磨对策?”
草草打发了高密王妃之后,姐妹俩就怀疑:“莫非密贞提前跟她通了气?不然这位前些日子还是一副‘谁敢动我小儿子我跟谁拼命’的架势,怎么现在就是生怕咱们不肯要密贞的样子了?”
“实在不行,叫密贞猜到就猜到吧!”舒贵妃捏着眉心,心烦意乱道,“成天装啊装的……他不累我都觉得累了!”
昭仪忙道:“姐姐别这样!咱们都跟他装了这么久了,早先没觑破他底细前,好处也给他捞了不少。接下来说不得还有用到他的地方。这会儿同他撕破脸,岂不是一亏到底?”
“我是真的后悔。”贵妃也不过是说气话,此刻见妹妹劝了,就悻悻下台,说道,“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年怎么也要弄个孩子!”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昭仪苦笑,“世人都说天子膝下无子,全赖咱们。但实际上,除了金美人以及小文氏这俩子嗣,陛下有过其他孩子么?”
“金美人是自己找死,当时咱们才入宫,风头正劲呢,她自以为有了身孕就了不得,三番两次的显摆她的肚子,咱们不拿她立威,这偌大宫闱里从来不缺高门贵女、名门闺秀,怎么看得起你我这样出身的妃嫔?!”
“至于小文氏,太后、孟氏、高密王这些人的态度不说,冲着她是废后文氏的娘家族妹以及她背后的文家,她的儿子咱们也不可能收养的。那等于是帮文家养的!”
贵妃黯然道:“早点弄个无父无母六亲都不在了的孤女,去母留子,做的隐蔽些,认认真真把孩子养大,就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孩子大了之后知道真相,总也有多年来的抚育之情缓冲,未必没有继续孝顺咱们的可能。怎么都比这会儿在密贞身上倾注完心血发现被骗来的好……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定了定神,“还是说莫氏老妇这一件吧,似乎能做的高密王妃都已经在做了,看她方才那样子,接下来八成是要努力说服咱们快点过继密贞……这真是岂有此理!”
“……要不喊崇信侯过来?”舒昭仪也是束手无策,她们姐妹在勾心斗角上其实水准一般,毕竟宣景帝这些年来也不是看中了她们的聪慧机敏,然后靠着帝宠什么都有了,谁还花那么多心思去深沉城府?
忙着陪好了皇帝是正经不是么?
此刻绞尽脑汁也一无所获,寻思了一回,昭仪就说,“看看他有法子没有吧……之前他建议咱们搬来这上林苑时,可是心平气和,一点也不像是为密贞担心的样子?如此看来,要么他知道点什么,要么他有了对策。若是两样都不是,顶多就是让他跑个腿,左右劳动不了咱们。”
贵妃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姐妹俩命宫人去传孟归羽。
孟归羽兄弟如今都在禁军任职,也在上林苑内,所以来的非常快。
到了之后,行礼问安毕,听了舒氏姐妹的询问,他略作思索,说道:“其实臣确实有个主意,只是用了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却不好说……关键是,此计十分歹毒,得罪的人不是一般的多。说出来之后,臣的命也许就不是自己的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毒计
舒氏姐妹这会儿正心烦,闻言都很不高兴,昭仪就轻斥道:“少来这套危言耸听!只问你有法子没有,有就直接说,没有也明说!装神弄鬼的……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孟归羽早就习惯了她们盛气凌人的态度,此刻也不生气,只说:“两位娘娘,是这样的,这次莫太妃病危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里里外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一旦太妃不好了,那么密贞郡王于情于理都要返回长安奔丧,甚至是辞去一切官职守孝……”
“这些人尽皆知的废话就没必要说了!”舒贵妃喝道,“你速速说正经的!”
“娘娘,莫太妃虽然近些年来一直在馨寿宫偏殿深居简出,不为外人所知,但之前也从来没传出过她生病的消息不是吗?”孟归羽踏前一步,低了头,低声说道,“既然如此,怎么会说病危就病危了?!要知道太妃可是一直住在宫里头,还是跟着太后娘娘住的馨寿宫,宫里自来有规矩,贵人们一个月至少请一次平安脉,伺候的人但凡有点头疼脑热的,都要避着主子们走,要是得了足以卧榻的病,是索性要移出宫城,免得冲撞了贵人们的!”
“所以莫太妃好好儿的这么多年,忽然就病危了,岂能没有内情?”
贵妃焦急的说道:“你存心气本宫不成?这内情谁不知道?只是说了出来,高密王肯认么?莫太妃肯认么?他们母子一口咬定不松口,咱们又能怎么样?”
“娘娘,只要大家怀疑莫太妃的病危不简单也就是了。”孟归羽解释道,“至于说事情的真正真相,咱们自然没必要揭穿!”
他冷笑了一声,“咱们给这事情安上一个对咱们有利的真相,而且是让莫太妃不敢病危,更不敢病死的真相,不就是了?”
舒氏姐妹闻言一愣,对望一眼,沉吟道:“你是说……?”
“太妃之所以病危,其实不是真的身体出了岔子,而是因为做了有愧于先帝之事,为宫人撞破之后,既羞又怕,所以想不开自己吃了不好的东西。”孟归羽朗声说道,“而太后娘娘跟两位娘娘以及陛下,之所以在太妃病危后,不闻不问,连句安慰都没有,反倒是将她丢在馨寿宫的偏殿来了这上林苑,也是因为知道她做的丑事,羞于同她共处宫城之内!”
“只不过念在莫太妃伺候先帝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生育了高密王,如今幡然悔悟,也打算下去见先帝请罪了,太后娘娘还有陛下、两位娘娘慈悲,不忍说出真相,以保全皇家声名!”
“这消息只要散布开来,莫太妃自然就不甘也不敢死了,否则就是默认了谣言的内容。”
孟归羽叹口气,“然而高密王那边,甚至包括密贞郡王在内,只怕非杀了臣不可了!”
舒贵妃跟舒昭仪对望一眼,彼此交换了个眼色,贵妃缓缓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他们不知道是你出的主意,又怎么会针对你?”
昭仪紧跟着问:“但要是莫太妃还是死了呢?那老妇,之前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这些日子高密王妃都天天在偏殿盯着了,她还是眼看着衰弱下去。我们方才已经问过王妃,说她情况很不容乐观!万一她就是想活都没活成呢?”
“寻常人家女眷红杏出墙,尚且会被休回娘家。”孟归羽立刻道,“何况皇家为天下表率,规矩格外森严?先帝是什么人物,在世时对莫太妃也是礼遇非常,莫太妃却不知廉耻、恩将仇报,辱没了先帝的一世英名!前朝有现成的例子,就是家主去后,嗣子承位,先父所遗姬妾与人有染,嗣子为保亡父名誉,下令将姬妾与奸夫一块处死不说,且将姬妾从族谱除名,所生子女,也一概不与相认!”
舒氏姐妹怔了怔,同时笑了起来,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真是有心了!”
没错,让容睡鹤在不伤及名誉的情况下规避为祖母守孝的习俗,除了阻止莫太妃逝世,还有将容睡鹤过继出去外,还有个法子,就是否定莫太妃与容睡鹤之间祖孙的名份啊!
要是莫太妃是先帝正宫……嗯,这样的话,哪怕高密王是次子,也肯定是储君,这大穆江山,也没孟太后母子什么事情了。
事实就是,莫太妃只是先帝的妃子,就算先帝在时,她位份很高,也得宠,境况能甩孟太后十八条街,但是妃就是妃,说的再好听,终归不是正室。
庶母虽然也是母,地位却与嫡母有着天壤之别。
尤其这事儿要是运作的好,莫太妃被敲定了不守妇道的名声后,宣景帝为先帝出头简直理所当然!
乃是尽孝道的体现。
毕竟这世道父重于母,先帝更不是莫太妃一个妃子能比的。
“两位娘娘见问,不敢不答。”孟归羽低着头,说道,“然而兹事体大,用不用这法子,还请两位娘娘定夺!只求两位娘娘念在臣素来还算勤勉的份上,千万千万,给臣一条活路走!”
舒贵妃微笑道:“这个你就放心吧!本宫跟妹妹有那么蠢吗?为了个混账老妇,搭上皇室名誉?就算陛下素来听我们的,皇家名节也没有这么败坏的!本宫会让人把这番算计,一五一十的告诉莫太妃还有高密王,让他们自己斟酌的!”
“反正世人都说我们姐妹歹毒!”旁边昭仪慢条斯理的摩挲着一把玉如意,用甜蜜的语气说道,“做出什么样荒唐的事情来都不奇怪……就看高密王母子,相信不相信了!”
她说着,朝贵妃眨了眨眼睛,曼声道,“姐姐,崇信侯给咱们跑腿做事也有些日子了,正如他自己所言,素来勤勉,而且非常的用心。今儿个他又给咱们出了这么个好主意……您说咱们要是就这么打发他走了,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孟归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立刻躬身道:“能够为两位娘娘做事,是臣的荣幸,两位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
“姐姐,你瞧他这懂事的样子!”舒昭仪举手掩嘴,吃吃的笑,“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舒贵妃会意的说道:“你最近看谁都是越看越喜欢吧?前两日,咱们还没搬来这上林苑时,爹爹带了萼珠给咱们请安,你不就是拉着萼珠稀罕的跟什么似的?”
舒昭仪嗔道:“什么呀!那天爹爹带了好几位侄女儿的,我也就是独独喜欢萼珠而已!”
“也难怪你格外喜欢她,我瞧了那孩子都觉得眼前一亮,那模样活脱脱就是咱们少年时候。”舒贵妃感慨道,“年岁不饶人哪!还记得咱们当年出门的时候,比她这会儿还小点呢!一晃眼的功夫,萼珠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咱们那会儿家境清贫,还好经舞阳长公主,入了陛下的眼,这些年来恩宠不断,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昭仪轻声细语道,“萼珠几个,却是当大小姐一样养大,打小请人教授诗词歌赋,跟那些高门里头养女儿,相去不大的!她的婚事,咱们可得好生参详,务必给她找个才貌双全又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才是!”
贵妃闻言就朝底下一指,笑着说道:“你这两日就在念叨这个了,可是我说你根本就是灯下黑!要说才貌双全又知冷知热,这满长安的勋贵士子拨来拨去,没成亲的,还有谁能跟崇信侯比?”
底下孟归羽从贵妃提到“萼珠”起,就已经明了了她们的心思。
因为这个时候虽然风气开放,但是作为长辈,在未婚男子面前提到自家未曾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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