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乔有点恼怒的说道:“唉,我本来就说不过您!这会儿密贞还一个劲的给您拉偏架!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您跟他商议好了,再告诉我结果就是了!”
说着沉着个脸到旁边一把玫瑰椅上坐了,把胸一抱,头一扬,不说话了!
“你都快当娘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喜欢闹脾气?”宣于冯氏见状,哭笑不得道,“也不怕你孩子将来知道了笑话你!”
她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盛惟乔顿时就想到了之前宣于冯氏说的,自己出生前,这姨母也做过外祖母展老夫人的“心肝”的,自己落地后,展老夫人的“心肝”马上就换人了,脸色越发不好看:“笑话又怎么了?反正我这个心肝也快过时了,以后伤心事儿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
宣于冯氏见她真的生气了,勾了勾嘴角,瞥一眼容睡鹤,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嗯,你伤心了?反正你现在有夫婿了,叫你夫婿安慰开导你就是,姨母先出去走走,等你心情好了,再来说事情!”
盛惟乔:“……”
本囡囡还没生,本囡囡还是现任心肝的好不好?!
你现在就这么敷衍,良心不会痛吗?!
显然宣于冯氏没觉得良心会痛,她走的可利落可干脆了,身体不好不舒服的人,绝对走不出那个速度跟潇洒!
“心肝,谁说你会过时的?”剩下小夫妻面面相觑片刻,容睡鹤啼笑皆非的问,“你可一直是你家睡哥哥的心肝好不好?”
盛惟乔愠怒道:“现在你当然这样说了!回头孩子落了地,你八成也要跟我外祖母从前一样,换上一副心肝了!”
“外祖母是外祖母,你睡哥哥是睡哥哥。”容睡鹤柔声说道,“睡哥哥怎么可能跟外祖母一样呢?”
见盛惟乔眉宇间还是一片郁色,他换了副语气,“西疆如今看似平静,其实早已暗流汹涌!尤其大家都知道你已经有孕在身!所以你跟姨母的动身,宜早不宜迟!我是打算等会儿就收拾东西,丫鬟也就带一两个,今晚趁着夜色就随大军起程!”
“这么快?!”果然盛惟乔闻言,顾不得使小性子,吃惊道,“这会儿都过晌午了,就不能缓一缓……哪怕明儿个走呢?”
容睡鹤摇头道:“流水席刚结束,这次贺宴虽然大部分是管事操办,你跟姨母也有搭手。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认为,你们怎么都要歇一歇再考虑其他事情的。如此即使北疆军才到益州附近,就折返路途,也会被认为乃是有其他任务,与护送你返回西疆没有关系。”
“此举虽然不能够长久隐瞒,但离益州远一点,总归更安全点的。”
盛惟乔变色道:“你这话……难道益州现在这么凶险?可是最近的军报,没说发现茹茹的踪迹啊?就是祖父回信里说的几十年前茹茹绕路西疆的路线!”
“傻囡囡!”容睡鹤笑了笑,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只道,“虽然祖父提供了路线,我却不可能只叫人监督那一条路啊!万一茹茹觉得那条路从前走过了,打算找找附近其他的路径呢?”
“……你是说,茹茹已经?”盛惟乔倒抽一口冷气,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你居然瞒的滴水不漏不说,而且还有心思叫我们摆什么流水席?”
容睡鹤冷静道:“为什么不摆酒席?反正北疆军到今日才抵达,前两日不办酒的话,你们也走不了不是吗?办酒的话,既贺了你我,还能起到麻痹敌人的作用。”
“之前办酒时,我本来想着咱们都太忙了,摆个三天也就是了,然后你说不如七天吧。”盛惟乔以手按胸,怔怔的问,“是不是你早就算好了日子?”
虽然说丫鬟今儿个才来禀告说怀化将军借的五千精骑已经抵达益州城外,但作为益州刺史,这支军队踏入西疆范围,估计他就知道了。
行军的速度以及具体位置,必然也是心里有数!
如此,要掐好流水席一结束就给盛惟乔姨甥送行,自无难度。
“你家睡哥哥算好了的事情多着呢!”容睡鹤笑着走到她跟前,俯身捏了捏她面颊,柔声道,“所以不必担心,听睡哥哥的安排就是了!”
“可是既然茹茹已经逼近益州城了,你怎么还能让五千精骑全部护送我跟姨母离开西疆?”盛惟乔脸色变幻不定,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说,“就凭你手底下的吉山营、乌衣营,还有乱七八糟的西疆军,你挡得住茹茹?!”
容睡鹤诧异问:“乖囡囡,你真是……我为什么要挡?西疆广大,我还不能带着他们兜圈子么?!”
他有点失笑的样子,“你该不会以为,之前我在乌衣营的时候,每战都是正面迎敌、死战不退的吧?那样你家睡哥哥有八百条命都不够填好吗?”
盛惟乔心烦意乱道:“你少说这样的话来敷衍我了!莫忘记我是谁的嫡亲孙女?行军打仗的事情,我没有专门了解过,还没有听祖父讲故事提到过吗?兜圈子确实是人数劣势时常用的战术之一,但用起来可没那么容易!首先地方要广大,不然兜着兜着就被人围上,只能坐以待毙了!这点西疆倒是符合要求,问题是你这会儿是益州刺史,有守卫西疆的责任!你不坚守益州城,反而带着人到处兜圈子,朝堂弹劾、追究起来,怎么办?”
“其次就是移动速度要快,否则人家三下两下就追上来,你还兜个什么?”
“乌衣营也还罢了,吉山营是盗匪出身,转成朝廷军队才几个月?里头的人且不说是否人人会骑马,就说即使之前你抢了孟家乾那批人,然而,够每个人一匹战马么?茹茹可是人人会得骑射!”
“更不要讲那几十万西疆军,倪寄道几个刚刚委婉交权,你总不能说现在茹茹过来了你觉得挡不住所以先不要他们?那样的话,且不说他们群龙无首会是什么下场,就凭吉山、乌衣二营的人手,你岂不是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第三就是辎重!”
“人家茹茹可以只带能够抵达西疆的辎重就上路,因为他们是打算来了西疆就抢西疆的、吃西疆的、杀西疆的……你怎么说也是朝廷钦封郡王,益州牧守,难道也学他们就食?!”
盛惟乔一口气说到这里,挑眉冷笑,“你说,这情况,你要怎么做?!”
她怀疑,“你该不会觉得回天无力……所以找借口哄我跟姨母离开,自己跟茹茹决一死战吧?”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尤其是让阿喜跟我一块走,你是不是也不希望他出事儿?!”
容睡鹤:“………”
第一百四十五章 道别(中)
看着都已经带了哭腔的妻子,密贞郡王努力冷静了下,才痛心疾首的问:“乖囡囡,你到底对我是多么的不关心,以至于会认为你家睡哥哥是那种死脑筋到了会跟益州城同生共死的忠臣?!”
他无奈的叹息,“虽然我是祖父的孙女婿,但我真的不是盛家血脉好吗?”
还真以为盛老太爷那种“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人很多啊?
就算当真很多,他容睡鹤也绝对不在其内好吗?
毕竟这世上固然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然而更多的还是和光同尘。
反正就容睡鹤的成长经历,他基本上是没办法理解牺牲的情怀的。
对于掠夺啊抢劫啊之类,他倒是很有心得……
此刻想想自己这妻子的想法,嘴角抽搐着补了一句,“再说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你家睡哥哥,舍得丢下你?!”
开什么玩笑!
他好不容易才把这小祖宗娶到手,这年还没转过来呢,就要永诀?
真当他盛老太爷啊?
现放着如花美眷、万贯家产的安稳日子不过,非要跑去报国,弄一身伤病发妻早故,落个终身遗憾……说句不好听的话,要不是盛老太爷向来对他不坏,又是盛惟乔的嫡亲祖父,他其实很想问问这位,当年是不是脑子里进了一个海?
只是盛惟乔显然不能理解他的想法,态度非常坚决:“你根本就挡不住茹茹!留下来不是等死是什么?!”
“……”容睡鹤再次冷静了下,才幽幽道,“乖囡囡,你应该说,就此刻的益州城,是挡不住的。”
盛惟乔听出话外之意,惊讶道:“难道除了刚到城外的那五千精骑,你还有其他援军?!”
她不解的问,“可是这援军是从哪来的?”
“你忘记你家睡哥哥是前两年才到长安的,之前一直在南方?”容睡鹤深吸口气,无奈道,“那么到了长安之后,我能记得说服徐世叔帮忙,你觉得我在南方时……会什么都不做?”
他含蓄的提醒盛惟乔,“尤其是,郦圣绪那小子南下,辗转探望他三个姐姐姐夫时,不止岳父给他派了管事向导陪同,我也遣了人给他做侍卫来着……你觉得没目的的话,我会对那小子那么好心?”
就冲着那小子没事就爱跟盛惟乔纠缠这点,他别说派人保护这表弟了,不让手下把郦圣绪做掉就算念及表兄弟之情了!
“难道是南疆军?”盛惟乔惊讶道,“但且不说南疆军主力的驻地距离西疆千里迢迢,来往何其不便,就说大军无诏擅离驻地等同谋逆这点……你怎么解决?”
“诏书好办。”容睡鹤轻笑了一声,说道,“我离开长安之前,不是曾去宫中同二舒拜别?当时就跟她们要了几道盖好印玺的空白密旨,在来西疆的路上,我自己模仿今上御笔,写上让南疆军秘密听调的内容,叫人送过去也就是了。”
盛惟乔无语了一会儿,心说难怪大穆朝上上下下喜欢舒氏姐妹的没几个,却没有不怕她们的,得宠至此,宣景帝在一日,她们就是无敌的啊!
“既然你早就有了打南疆军主意的想法,做什么不干脆让舒氏姐妹说服陛下,索性就给你一份真正的密旨?”思索了会,她问,“就算有舒氏姐妹给你顶着,陛下未必会否认你假冒的密旨,然而矫诏之事,一旦露出破绽,终归是有麻烦的。”
容睡鹤伸手摸了摸她脑袋,笑眯眯的说道:“乖囡囡,你真当陛下沉迷酒色这么多年,天下都在背后腹诽他昏庸,他就真的不长脑子了啊?兵权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是皇者最敏感的所在。就算陛下盛宠舒氏姐妹,要兵权的是舒氏姐妹也还罢了,陛下就当博美人一笑。至于我?我只是他侄子,还是迄今没照过几回面的侄子。哪怕舒氏姐妹明里暗里都暗示要我将来给他们做嗣子了,你只看陛下一直没吭声,就知道陛下对我,不是不满意,就是没什么兴趣。”
“这种情况下,将南疆军交给我任意差遣?”
“他就是碍着舒氏姐妹的面子,不得不点头,回头‘不当心’,或者‘意外’泄露给孟氏,你说那会是什么后果?”
盛惟乔愕然道:“但他坑你的话,岂不是也坑了舒氏姐妹?难道这位陛下一点儿也不关心他驾崩之后,舒氏姐妹的下场吗?”
按说照宣景帝对舒氏姐妹的宠爱,不应该吧?
“然而舒氏姐妹之所以愿意帮我,归根到底也是因为她们认为我会是她们晚年的依靠。”容睡鹤不以为然的说道,“而不是因为她们本身对我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所以一旦有人给了她们其他老有所依的保障,你觉得她们还会继续站在我这边么?要知道陛下在舒氏姐妹与太后的冲突之间,虽然是站在舒氏姐妹这边的,但普天下也就舒氏姐妹这么个特例而已,换成其他人跟太后争,你看看陛下会不会继续不帮太后?”
“如此,既然陛下对我的感情没有对太后深厚,我的计划,尤其是关键性的计划,又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再说了,即使是陛下亲拟的密旨,措辞、行文、语气也未必有我自己写的合心意,反正他的笔迹也不难仿写,舒氏姐妹还从御书房里拿了陛下用的笔墨给我……为什么不自己来?”
“……”盛惟乔无言以对,说道,“那么南疆军大概多久能到?”
“他们已经在西疆境内了,只不过潜伏在深山密林人迹罕至之处,不露面罢了。”容睡鹤眯起眼,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让她安心点的好,不然哪怕将这祖宗劝得踏上路途,只怕途中也要牵肠挂肚,如此颠簸劳累之下,支撑不住可怎么办?
遂低头附耳悄言,“我之前派去给郦圣绪做侍卫的手下,既是联络南疆军,也是寻找从南疆前往西疆的不为人知又能供大军通行的秘径。”
盛惟乔惊讶道:“居然会有这样的路?”
不为人知,就证明经过的人稀少,甚至根本没有,这种路即使有,以南疆的草木葳蕤,很快就会被疯长的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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