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娆似乎被这话触景伤情,就是幽幽一叹:“这世道对咱们女子总是苛刻些。”
“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吧。”盛惟乔委婉安慰她,“你看密贞出身富贵,却才五岁就流落在外,能活下来都是非常不容易的。然而这会儿不是苦尽甘来了吗?”
“三姐姐,咱们难得姐妹说会话,你能不提三姐夫么?”盛惟娆闻言,却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说道,“知道你们恩爱,可也犯不着时刻提醒我这做妹妹的吧?”
盛惟乔作势要打她:“我跟你说正经话,你倒拿我消遣!”
打闹了一阵之后,盛惟娆想到一事,同盛惟乔说:“之前南婶母说要跟你借厨子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盛惟乔点头,惊讶道,“怎么邬家人要来长安了?没见婶母派人去郡王府给我说啊!”
盛惟娆说道:“这会儿还没过来,好像是因为朝中这段时间都在争论招安海匪的事情,本来年初,就是上个月就该落实的事情,给耽搁到现在都还在拖拉。不过前两天南婶母过府送东西的时候,偶尔提到说也快了,估计重五节之后就能抵达。”
她又道,“冯老夫人当天就私下叮嘱我,要我回头见着三姐姐你的时候提醒下,就是回头你把厨子派去宁威侯府的时候,那些比较少见、市中买不到、靠盛家专门从南方给你送的食材,别忘记叫厨子带一批去宁威侯府。免得到时候厨子们难为无米之炊,搞砸了侯府的洗尘宴。”
盛惟乔不满道:“这个我还要姨母提醒啊?”
她有那么不通人情世故么!
好歹也被宣于冯氏手把手的教了两年多啊!
至于对她这么不信任?
盛惟娆笑道:“冯老夫人这是心疼你,这样体恤的姨母,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到呢!”
这时候上首的戚氏过了来,先朝盛惟娆点了点头,再跟盛惟乔说:“三弟妹,你预备一下,等世子、三弟还有妹夫来了,咱们得去给母妃磕头祝寿了!”
第六十章 拜寿
盛惟乔闻言才想起来,开席之前戚氏给她讲过,长安这边寿酒的习俗是宴会气氛最热闹的时候给寿星拜寿。
她忙跟盛惟娆说:“那我去准备了。”
同戚氏从旁走小门出去到庭院里,就见建安郡君以及元冬籁等高密王妃的孙女孙儿外孙女,都已经在等着了,庆芳郡主正蹲在地上,给容灵眺还有容灵睢整理衣襟。
戚氏看到了忙过去道谢:“劳烦你了。”
又问伺候这俩儿子的下人为什么会让庆芳郡主代劳应该她们做的事情?
俩乳母唯唯诺诺的不敢作声,还是庆芳郡主出言给她们解围:“乳母是给他们整理好的,但他们自己淘气,老是想把衣襟扯歪,所以我就过来给他们收拾,顺带哄几句。”
戚氏闻言就是一皱眉,她平时显然是个严母,见状原本还在拉拉扯扯的小兄弟顿时屏息凝神,摆出“我很乖很听话”的模样。
“等会回去之后,罚你们少吃一块点心!”不过戚氏不为所动,低喝道,“要是过会儿给你们祖母拜寿再不用心,接下来十天都没有点心!”
容灵眺跟容灵睢顿时跟被霜打的茄子似的,沮丧的一塌糊涂。
戚氏又说长子容灵瞻:“你是长兄,弟弟们不听话,为什么不出面喝止,还要你姑姑来操心?”
见容灵瞻一脸迷惘,建安郡君忙上前解释道:“娘,是这样的,方才二妹妹跟三妹妹跑的不见,底下人一时间寻不着,我跟四弟都在帮着下人找,刚刚才回来呢!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姑姑在哄五弟还有六弟了。”
广昌郡君跟云阳郡君顿时凛然,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戚氏。
庆芳郡主看着几个侄子侄女小心翼翼的模样,就说戚氏:“小孩子不懂事很正常,大嫂却是忒严厉了点。”
“庆芳,我管孩子的时候,你大哥都不作声的。”然而戚氏并不买账,皱眉道,“玉不琢不成器,现在不管,等以后养成了坏习惯,再矫正可是难了!再说小孩子不懂事正常,小孩子胡闹挨打也是常事,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盛惟乔虽然觉得戚氏教子很有原则,不过考虑到马上要给婆婆拜寿,还是打圆场道:“今儿个是母妃的好日子,侄子侄女们心里高兴,玩的有点忘乎所以也是难免,不如饶他们这次?毕竟一会儿要去给母妃磕头,若是孩子们个个垂头丧气的,里头众人看到,也是扫兴!”
戚氏因为她是新进门的妯娌,又考虑到容睡鹤在高密王妃跟前的地位,到底给她面子,板着脸对一干子女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谢谢你们姑姑、三婶?”
又说,“你们三婶的话听到了吧?这次就算了。回头若是拜寿时故意摆苦瓜脸,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建安郡君几个才乖乖儿的说“听到了”,月洞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就见世子容清酌当先,密贞郡王容睡鹤、怀远侯元流光父子紧随其后,正联袂踏入。
他们到了之后,与各自的妻子稍微交流两句,守在外间的下人就有悄悄进去通知的,于是片刻后,司仪就开始唱礼,让众人按照亲疏、辈分跟长幼进去拜寿。
这时候里头已经在高密王妃跟前空了一块地,搁上锦绣蒲团。
虽然容睡鹤幼于庆芳郡主,但因为他是儿子,按照这时候的习俗,比女儿要亲。
所以世子夫妇拜寿完了,也就轮到他跟盛惟乔进去了。
高密王妃很是开心的受了他们的礼,拿了一对羊脂玉鸳鸯戏莲玉佩作为赏赐。
下面是庆芳郡主与元流光,没人不识趣的提容清醉跟惠和郡主,所以完了就是孙辈们了。
年纪比较大的,比如说建安郡君等人自然是有模有样,叫周围的宾客都说:“王府到底是王府,诸郡君、王孙真正是有规矩有气度。”
但轮到年纪最小的容灵眺跟容灵睢时,却还是闹了一出小小的热闹:分别是五岁跟四岁的小兄弟进门之后,倒是直奔蒲团磕头,只不过砰砰砰的磕完之后,说了句“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王妃才道了个“乖”字,他们就一骨碌爬起来,直扑王妃膝头,一左一右的要她夸自己拜寿拜的好:“娘说要是不好的话,就不给点心吃!”
附近听到的人顿时都笑了场,说戚氏:“你当他们年纪小,就背后吓唬他们呢?然而人家机灵的很,可不转过身来就揭露你了?”
戚氏尴尬的瞪了眼俩儿子,低声道:“不许胡闹……还不快点下去?”
“咱们家一早是你们亲娘当家的,这会儿你们亲娘发了话,我这祖母啊也得带头听命才是!”高密王妃对孙辈一向态度和蔼,但绝不宠溺,更不干涉长媳的教子,所以这会儿看着俩小孙子乐了会,也就拍拍他们的脑袋,笑眯眯道,“所以祖母可救不了你们。”
小兄弟哭丧着脸被拖下去了,还没到门槛就抹起了眼泪,显然害怕等下被戚氏收拾。
不过大家都看得乐呵,也有人奉承高密王妃:“王妃传了秦老夫人的教养有方,从来不肯溺爱子嗣的,俩孩子受了这么一次教训之后,断不敢再恃宠生娇了,往后王府必然又要多出两位才貌双全又谦逊知礼的王孙!”
高密王妃对这话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是我长媳好,里里外外都不要我操心的。”
这天接下来也没其他可说的,就跟平常宴席一样,吃完喝完也就散了。
盛惟乔回到郡王府之后,想起来席上承诺过赵栎的事情,就到自己专用的小书房里,命槿篱研墨,匆匆写了封手书,道明来龙去脉,使人送往南风郡。
又命人将跟赵栎提到的几轴画都取了出来,暗自沉吟:“我并不好丹青,这几轴画也不是说送给那赵栎的,不过是借他欣赏些日子。就算不看亲戚的情面,大家同在长安为贵胄,开了这个口,我也不会拒绝。只是当时才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赵桃媗就出来打断了,显然是不想受我的好处,甚至也不想她的手足受我的好处。这会儿送过去,赵家就算替赵栎接了下来,八成也会疑神疑鬼的,或者以为我故意炫耀,或者怀疑我存心给赵桃媗添堵……”
这么想着,也就打消了将画送给赵栎玩赏的念头。
只不过她这里决定含糊过去,那边赵栎却是放在了心上的,因此竟等的望穿秋水。过了三日还不见密贞郡王府这边的动静,坐立难安,最后竟是拉着赵家二房的六公子赵梼一块儿找上门来了。
这天恰好容睡鹤起早就出了府,盛惟乔听说赵栎跟赵梼来访,顿时猜出他们的目的,忙叫人迎去花厅说话,又进内室梳洗打扮,换上见客的衣裙去招呼。
嫂叔照面,见礼毕,略作寒暄,心急的赵栎不是很委婉的提醒她前番诺言,盛惟乔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怕赵桃媗误会才没送画过去的,只作偶然忘记了,“恍然”道:“瞧我这记性!那天从王府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想着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结果原来是这件!亏的表弟今儿个来了,不然我只怕到这会儿都没想起来,倒叫表弟以为我说话不算话了!”
赵栎忙道:“表嫂哪里话?是我厚颜才对。”
两人客套了几句,盛惟乔命人去取画,赵栎固然等的喜不自禁,跟他一块过来的赵家六公子赵梼,虽然年纪比他还小一岁,人情世故却更精通。
赵梼自觉自家跟盛惟乔这表嫂算不上交情深厚,因为赵桃媗的事情,说是互相有些芥蒂也不为过的,这会儿上门来借画,借的还是人家压箱底的陪嫁,不能不关心几句。
于是就扯了个话头,嘘寒问暖起盛惟乔夫妇的近况来。
盛惟乔起先没打算跟他们多说,就是想着拿了画出来把人送走的。
但赵梼这一关心,她倒是想起来高密王妃寿宴上,桓夜合话里话外的提醒了,暗道这倒是个机会,就说:“密贞是一直忙的,朝中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招安的事情到现在都还在磨蹭着,只望诸公能够早些做好决定,也免得他成天不着家。至于我的话,这偌大府邸自有管事料理,我倒是清闲。估计也就接下来的重五节上会忙碌点吧!”
赵梼以为她是说节宴的应酬繁琐,就笑道:“世风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还好就这么一天,表嫂忍一忍罢!”
盛惟乔微笑道:“六表弟你误会了,我之前一向在南风郡中,没怎么参加过长安这边的宴饮,所以到现在还有些新奇,倒不觉得多么腻烦。主要是我娘家四妹妹,就是福昌的事情。”
赵梼闻言还没说话,赵栎已经竖起耳朵:“表嫂是说?”
“福昌就比我小一岁,今年也有十六了。”因为不知道盛惟娆跟戚家介绍的人选能否成功,就算能成,盛惟乔也懒得跟赵家细说自己妹妹的婚事,所以这会儿只点到为止,“所以家里长辈对她的将来有些考虑,却是扯上我一块儿参详来着……当然这会儿也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到时候会怎么样还不知道,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赵梼笑道:“表嫂放心吧,我们不会多嘴的。”
又客气了句,“福昌县主钟灵毓秀,也不知道谁会有这样的福气?”
盛惟乔嘴上同他敷衍着,心里暗想:我这么说了,赵栎总不好意思再纠缠或打扰四妹妹了吧?
哪怕赵栎继续不懂事没眼色,她也有理由去跟赵家说了。
第六十一章 宴上相亲
片刻后,丫鬟取来几轴画,盛惟乔当场打开给赵栎、赵梼看了,证明这些都是真迹,也就打发他们带着画走人。
送完客的盛惟乔固然专心去为盛惟娆即将到来的相亲做准备,赵家兄弟却在出了密贞郡王府之后小声说起了话:“五哥,你听出来没有?盛表嫂是让你以后别再拉着福昌县主说画不画的呢!而且咱们家跟盛家也不是很熟,你直接打听福昌县主的事情,怪尴尬的。”
赵栎皱眉道:“这些年来家里没有一个支持我钻研丹青之道的,难得碰见个懂行又年岁仿佛的,议两句技法调色,你们也要想那么多?”
赵梼忙道:“五哥,这不是我多想,是盛表嫂方才话里就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三妹妹之前同密贞表哥的事情,固然三妹妹到现在都不愿意提到盛表嫂,谁知道盛表嫂对咱们家的人是否也有什么意见?”
“盛表嫂要是那么小气,还会借画给我吗?”赵栎说道,“你们就是太小心眼了,三妹妹跟密贞表哥的事情,归根到底是一场误会,人家密贞表哥早就跟盛表嫂好着,压根就拿三妹妹当表妹的。要怪只能怪姑姑爱子心切,没弄清楚就上咱们家去跟祖母商议,却是怪不得密贞表哥跟表嫂的。”
赵梼微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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