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乔狐疑的扫了眼公孙喜还有容睡鹤,才跟皇后去了殿后。
而春来还有菊篱当然也是一块离开。
殿中只剩下容睡鹤与公孙喜的时候,容睡鹤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几案,寒声道:“你这么有主意,索性自立门户岂不是更好?!”
“首领,桓公留下来的人手虽然不少,但最重要的就那么几位。”公孙喜闻言,却不惊慌,而是低声道,“这些人一在北疆,一在宫中!北疆那边的,已经联系上了。但宫里的那几位,却碍着宫禁森严,到现在都没能递进一个口信去!长此以往可怎么好?如今难得有这么个机会,皇后主动开口让属下去望春宫做侍卫,天赐良机,何必辜负?”
“你既知道北疆的那位已经联系上了,可还记得咱们为了确认他这些年来没有变节,前前后后花了多少功夫跟心力?!”容睡鹤冷笑出声,“咱们才进入盛家的时候就派人北上了,却是到最近才跟他表露身份!要不是为了这事儿,你我至于忙碌到连王妃擅作主张的亲上加亲都毫无察觉?!”
“宫里那几位……且不说十几年过去,他们是否还心向老师,就算他们没有改换门庭,你以为他们是老师的人,就会理所当然的承认我么?!”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他们承认了我……”
容睡鹤吐了口气,眼神阴霾,深深的看了眼公孙喜,才道,“这所谓的天赐良机,是不是来的忒巧合了点?”
“舒氏姐妹盛宠多年,断不可能只靠美色!”
“她们会不知道她们所有的恩宠都来自于天子,一旦天子驾崩,必定一无所有?!”
“这种情况下,还使劲儿针对皇后,甚至做出指使宫女将皇后撞下楼船的事情……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这到底是舒氏姐妹嫉妒成狂,还是她们希望别人以为她们对皇后嫉妒成狂?!”
“如果……孟氏之前就洞察了老师的安排,这是故意借你救下皇后之事,给你一个入宫与老师手底下最重要暗子联系的机会,你却也这么做了。”
“那这到底是天赐你我的良机,还是天赐孟氏的良机?!”
“别忘记,当初围绕小文氏所出小皇子的生死,老师、文家、孟氏,甚至包括周大将军的旧部,可都是狠狠勾心斗角过的!”
“孟氏会不知道老师在宫闱里有人?!”
公孙喜皱眉道:“但孟氏怎么会知道,您是桓公的学生?”
“首先,老师流落海上多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孟氏未必完全不知道他的下落。”容睡鹤平静道,“其次,静淑县主桓夜合,她对你我的底细,可不是一般的清楚!”
公孙喜怔道:“静淑县主乃桓公嫡亲孙女,为什么要出卖您?不提她还指望您为桓公报仇,就冲着碧水郡之事……”
“无论孟伯亨还是容清醉,在各自的家里地位就那么回事。”容睡鹤冷冰冰的说道,“且不说他们还是留了一条命下来的,就算死了,郑国公跟高密王也不会因此绝后,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什么不能揭过的?”
“再者,正因为静淑县主斡旋八方,图的就是为老师报仇,才更有可能出卖我……毕竟老师的仇人,明面上是舒氏姐妹,暗地里其他不说,就说周大将军的旧部,乖囡囡一家子即使没插手,谁知道静淑县主会不会也是怀恨在心?”
“纵然她这会还在对我抱着希望,他日我娶了乖囡囡之后,她会不会认为我不可靠,转而跟孟氏合作,谁知道?”
又冷笑,“也不仅仅是孟氏!方才我跟高密王的相处你也看到了,你以为如果高密王知道了我跟老师的渊源,他会高兴?”
吐了口气,“所以这望春宫的侍卫,你还是不要去了。为了几个天知道用得上用不上的暗子,让你去冒险,这对我来说是完完全全划不来的事情!”
公孙喜沉默不语。
……这时候的后殿,孟皇后正跟盛惟乔抱怨容睡鹤:“他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就算他考取过状元,就算他有真才实学很厉害,而且也深得高密王跟王妃的宠爱……可他来长安才几天?那怀远侯可是几代在长安土生土长的!更遑论连高密王都心疼上外孙子了,这么着,他能是翁婿联手的对手?!”
皇后觉得容睡鹤简直太天真了,“说句不好听的话,高密王跟怀远侯对付了盛喜之后,密贞郡王再生气再心疼再懊悔,能把自己的生身之父跟嫡亲姐夫怎么样?!这不是平白让盛喜冒险么?!”
“阿喜会的武功,人也算机灵。”皇后因为容睡鹤考取过状元,就是朝个文弱书生去想这位密贞郡王的,但盛惟乔却知道这人的底细,而且容睡鹤对高密王跟元流光,绝对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重视。
盛惟乔甚至隐约感觉到,在容睡鹤心目中,高密王跟元流光加起来只怕都没有公孙喜这个所谓的小厮重要呢!
这两人要是敢动公孙喜,容睡鹤只怕分分钟跟他们撕破脸!
这也难怪,容睡鹤流落在外十五年,跟公孙喜相处的时间比跟高密王府相处的时间不知道多了多少,就是小孩子,送出去寄养个一年半载的再接回来,跟生身父母之间的隔阂,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消除的。
遑论容睡鹤这会儿已经成年,压根就不是需要父母庇护照顾的年纪、对父母的依恋之情本来也不可能太高?
这种情况下,才相处了一个月的高密王府,怎么可能重要得过一块长大的心腹?
她是相信容睡鹤不肯让公孙喜到望春宫做侍卫,乃是有把握保住公孙喜的,所以也没提会帮皇后劝说容睡鹤的话,只委婉的安抚皇后,“而且方才看的出来,高密王妃十分偏袒密贞郡王,兴许这事儿他们一家子回去之后商议商议也就说开了呢?”
“康昭你不在长安所以不知道,那元流光为人沉稳,品行也还可以。”然而孟皇后紧蹙眉头,说道,“但因为高密王膝下子孙不丰,几个孙儿年纪都太小也派不上用场。所以对元流光这女婿非常的倚重,别看元流光这会儿任着的只是一个大理寺卿,他幕后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因此侯府上下,基本都是庆芳郡主在打理。元流金跟世子元开的照顾,也都是庆芳郡主主持。”
“庆芳郡主的为人,也不能说她不好,实际上就是太好了,所以将小叔子跟世子都惯的非常厉害。”
“我听人说过,元流金与元开气性都不小!”
“这会儿高密王显然也是心疼外孙……也难怪,虽然说亲生儿子比外孙要亲。可是一个是自幼看着长大的,一个是分别多年才回来的。而且元开比密贞郡王还小了好几岁,高密王能不更向着他么?”
“归根到底,是盛喜身份太低了,他只是一个小厮,高密王也好,元流光也罢,能不想着处置了他,换取一家子重归于好?”
“他要不是奴仆的身份,不管是门客还是寻常白身,这事儿也不无斡旋的余地!”
皇后烦恼道,“所以我说让他到望春宫做侍卫,其实也就是给他一个正经点的身份!不然就他现在的地位,说到哪里人家会不觉得他被处置是应该的?!”
盛惟乔觉得皇后这话也有道理,沉吟了会,就说:“等下我也帮你说一说,看看他们听不听吧?”
两人才商议到这里,却听容睡鹤在外间扬声,说是他们主仆已经决定了。
皇后跟盛惟乔于是出去,才坐下,皇后还没开口呢,不想容睡鹤却直截了当道:“娘娘,我们已经想好了,关于阿喜进宫做侍卫的事儿,就劳烦娘娘了!”
“那他现在就留下吧!”孟皇后闻言大为意外,生怕他又改了主意,立刻道,“我马上带他去见母后,好说这事儿。”
容睡鹤倒没有反悔的意思,只深深看了眼公孙喜,又跟皇后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也就同盛惟乔一块告退了。
才出偏殿,盛惟乔就赶紧问:“你为什么会同意阿喜去望春宫做侍卫?”
她可不相信是公孙喜说服了容睡鹤,这人不说服别人就不错了!
之前他们主仆没有单独交谈的时候,容睡鹤可是非常反对此事的,这么会儿竟就改了主意……盛惟乔觉得这肯定有内情!
第三百九十一章 盛惟乔:让我赶紧挖个洞钻
容睡鹤闻言,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她一眼,道:“想知道?”
见盛惟乔点头,他摸了摸下巴,就说,“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你想知道,得给我点好处才是!”
盛惟乔看了看左右,就指着不远处一排格外茂盛的花树,有些羞涩的说道:“那……去那后面?”
容睡鹤本来只是逗逗她的,因为知道这女孩儿脸嫩,绝对不肯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主动给自己什么甜头。
却没想到盛惟乔如此上道,喜不自胜,二话不说就兴冲冲的跟着盛惟乔走过去了!
结果……
一走到那排花树后,前一刻还是小娇羞的盛惟乔,瞬间变脸成母老虎,抬手一把拧住他耳朵,撩起裙摆就是两脚踹过去!
边踹边骂:“好处!好处!好处!我叫你跟我要好处!给你一顿好打还差不多!”
容睡鹤:“………!!!”
心好累!!!
半晌后,盛惟乔打累了,才放开他,边活动着手腕,边冷笑,“还敢不敢要好处了?”
默默吐血的容睡鹤乖乖儿答:“不敢了!”
“还敢不敢卖关子了!?”
容睡鹤暗擦把小眼泪,继续乖乖儿答:“绝对不敢了!”
“那现在还不快点说?!”盛惟乔捏着粉拳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还是你想继续挨揍?!”
“阿喜不想因为他让我跟高密王府产生罅隙。”容睡鹤话音才落,就被盛惟乔一脚踩上了脚背,女孩儿大大的杏子眼危险的眯起:“你跟高密王府产生罅隙还用得着因为他?!”
就他方才当众想揍高密王的举动,回头高密王府还跟他亲密无间那才奇怪吧?!
这话去骗骗对他一无所知的孟皇后也还罢了,还想骗她?!
“这只是一个原因!”容睡鹤心中泪流满面,又双叒叕怀疑自己当初脑子里进的不是水,而是海!
是海!!!
不然为什么三年前还是香香软软天真单纯货真价实乖囡囡的盛惟乔,这会儿胡搅蛮缠武力镇压起来如此得心应手理所当然?!
自己当年到底有多想不开?
害人终害己,古人诚不我欺啊!!!
他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还有个缘故就是,阿喜他觉得在望春宫做侍卫,没准可以探听到一些孟氏的秘密。”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盛惟乔这才满意,移开踩住他脚的丝履,还嫌弃的在他袍角擦了擦丝履的底,这才站好,若无其事的理了理鬓发,冷哼,“你可不要太没良心了!毕竟皇后之所以要阿喜去做侍卫,皆是一片好心!你叫阿喜刺探孟氏的秘密,万一坑了皇后怎么办?”
容睡鹤赔笑道:“乖囡囡,我知道你跟皇后关系好,所以怎么会害皇后呢?而且能不能探听到秘密也还未必,毕竟孟氏也不是傻子,是吧?不过是试试看罢了!”
盛惟乔狐疑的看着他:“要是真的不抱多少指望,你会让阿喜离开你身边?”
“为什么不会?”容睡鹤信誓旦旦的说道,“阿喜的才干你也知道的,一辈子拘着他在我身边做事,岂非太委屈他了?我之所以一直把他带在身边,还不是为了方便提携他?这会儿他能够进大内做侍卫,回头外调,不管是地方上还是军中,都不可能只是个寻常的小卒了,这对他对我来说,都是好事!我之前之所以不答应,主要也是觉得皇后没什么权势,她说会保证阿喜的安危,我感觉还不如让阿喜就留在我身边自己看着点!”
盛惟乔道:“那你后来怎么又放心了呢?”
“阿喜说皇后不像是逞能的人,她既然做了这包票,说不准就有把握呢?”容睡鹤道,“就算没有,反正阿喜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看情况不对就一走了之,我给他善后就是了。左右皇后口口声声说着报恩,若是阿喜因为在望春宫里待不下去不告而别,想来她也不好意思追究什么吧?”
“总觉得你还是瞒了我真正的缘故!”盛惟乔思忖片刻,仍旧觉得半信半疑,哼道,“你现在交代不交代?现在不交代的话,以后若是教我知道了真相,看我整不死你!!!”
容睡鹤谄媚道:“乖囡囡,你这么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明镜高悬……我就是想骗也骗不过你啊!”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了,盛惟乔顿时就想到自己之前一次次被他骗的团团转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