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让她给我磕头赔礼,斟茶认错……不过姑母私下里也说我对五姐太不给面子了,我答应姑母不会计较这件事,姑母也就揭过了。”
盛惟乔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孟皇后又道,“我已经跟姑母说了,让姑母吩咐五姐一家先回江南去!这会儿孟氏跟高密王都正卯足了劲儿的找对方麻烦呢,就五姐母子那个脾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在长安迟早是个祸害!姑母也觉得她继续闹腾下去,会使得武安侯府越发的离心,是以前两日趁着武安侯夫人,就是我那二婶母入宫请安的机会,同她说了。我二婶母答应回去之后就给他们一家子收拾东西,打发他们回去,想必行程也就在这几天了,那高承烜被打断了腿,所谓伤筋动一百天,十成十不会去赏花宴上。”
“这事儿可真叫您操心了!”盛惟乔感激道,“我还真怕赏花宴上碰见五小姐母子,会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
孟皇后笑道:“舞阳长公主是个手腕厉害的,她开的宴会,一般来讲不会有什么风波。就算发生了,你及时去找她,她肯定可以处置的。”
一直说到这里,孟皇后才注意到随盛惟乔来的盛惟娆,挑了挑眉道,“你这妹妹,长的跟你很有几分相似,竟不像是堂姐妹,倒有点像亲姐妹了。”
她一说盛惟娆跟盛惟乔长的像,盛惟乔就下意识的想起当年盛惟娆被误当成自己掳走的事情来,心里一阵难受,下意识的按捺住了,露出笑色:“娘娘说的是,我没有亲姐妹,看堂妹也跟亲妹妹一样了。”
“咱们都这么熟了,还是喊我娘娘未免见外。”孟皇后听着,想了想,就说,“我之前给自己取过一个字,叫做‘青琅’,日后咱们这样私下说话,不妨就喊我的字就好。”
盛惟乔因为已经有点习惯皇后的热络了,这会儿沉吟了下,也就爽快道:“好啊!我去年及笄,我爹也给我取了字叫‘峻木’的,只可惜到现在才第一次跟人说起来。”
“峻木?”孟皇后重复了一遍,有点奇怪,“这字却不像咱们女孩儿家用的。”
竟是不含半点脂粉气……也太不含脂粉气了。
“他跟我娘都以为女孩儿家名字太花哨了不好,本来按我祖父的意思是叫‘妍木’,然而我爹觉得‘妍木’女孩儿气息太重,不如‘峻木’朴实。”盛惟乔有点无奈道,“所以我来长安这么久,从没跟人自我介绍过我的字,除了因为迄今也没有特别要好的女伴外,就是觉得,这个字实在有点不满意。”
“令尊这也是为你好。”孟皇后忍住笑,安慰道,“我看书上说,前朝有才女,八九岁时,其父指井梧言‘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令其续之,答曰‘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其父于是愀然不乐,以为寓意不祥,后来那才女果然因为丧父沦落风尘【注】……想来令尊定要为你取这状若男儿的字,应该是有这一类的避讳?毕竟令尊乃是入过翰林的,学问深厚,自有考量。”
盛惟乔虽然觉得亲爹给取的字有点坑,但也晓得爹娘对自己重视无比,不肯依自己的地方必然是有缘故的,抱怨几句也就算了,笑道:“我倒更喜欢你的字,听起来男女皆可,却比我这字有诗意多了。”
孟皇后笑了笑,道:“不过一个称呼,都一样的。”
心里却想,我这字是我自己取的,你却是你祖父、爹娘一块参详,甚至还是争执之后决定的,你羡慕我这字听着好听,我何尝不羡慕你父宠母爱,还有个重视你的嫡亲祖父在堂?
不过孟皇后对于亲情也没有恨执着,所以想了想也就放开,问盛惟娆,“盛四小姐怎么称呼?”
“四妹妹闺名‘惟娆’,她比我小一岁,今年才十五,还没及笄,所以无字。”盛惟乔本来打算让盛惟娆自己回答的,但见她紧张的不敢说话,忙代答道,“我这妹妹自来在南风郡长大,平时也不怎么出门,见的人少,失仪的地方,青琅你可别见怪!”
孟皇后对于盛惟娆的兴趣也只是一般,不过是念在是盛惟乔带过来的份上,怕一直不理会这女孩儿的话,盛惟乔面子上不好看。
这会儿稍微意思意思了下,也就转而跟盛惟乔说话了。
如此留了姐妹俩在景韶殿用了午膳,到傍晚太阳快下山了,才放她们离开。
盛惟乔跟盛惟娆出了宫门,看着马车离开皇城有段路了,盛惟娆忽然问:“三姐姐,我听说皇后娘娘左右的宫人,得宠的有封女官的?今儿个我们好像没看见呢?”
“是有封女官的,不过皇后入宫未久,估计还没顾得上这些。”盛惟乔闻言也没多想,随口道,“以后应该会封起来的,到时候咱们若是进宫碰见了,少不得额外贺上一贺。”
盛惟娆若有所思片刻,忽然道:“三姐姐,你说我能进宫去给皇后做女官吗?”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盛惟乔愕然问,“你以为做女官是好差事?说穿了还不是做奴婢伺候人?”
“……我只是不太想嫁人。”盛惟娆叹了口气,说道,“我以前……三姐姐你也知道的,这次来长安,其实依我是不想来的,然而祖母亲自登门劝说,我想到大前年我那么对待祖母,祖母现在都不跟我计较了,若再拒绝,实在太伤她老人家的心了。可想到嫁人,我实在是……反正家里又不会少我那份妆奁,就不能让我就这么安安静静、锦衣玉食的过吗?”
这个问题盛惟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好一会才问:“你这想法,跟祖父提过吗?”
“当然提过了。”盛惟娆苦笑,“祖父帮我跟祖母提了提……然后祖母就哭了,说哪有女孩儿不嫁人的?又安慰我说一定想办法给我挑个好的。几次折腾下来,我也不好意思再说这事儿了。所以方才看到皇后娘娘对三姐姐似乎很好,就想着要不请她帮我弄个女官之类的差事,我进宫去躲一躲?当然我也只是忽然想起来这么说,未必真的要这么做……三姐姐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皇后娘娘对咱们姐妹已经很好了,得寸进尺反而有贪得无厌的嫌疑。”
盛惟乔听得心头发酸,好一会才说:“不是马上就是赏花宴了吗?要不宴会上你看看?实在不喜欢,回头咱们一块去找祖母试试?”
盛惟娆“嗯”了一声,脸上却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样子。
【注】薛涛的故事,除了年纪特别小之外,都知道吧?
第三百零六章 册封与赴宴
这天姐妹俩回府之后,同众人交代了下经过,南氏就吩咐府里备着:“明儿个或者有懿旨来。”
次日一早,果然太后懿旨就到了,骊四骈六的文章,狠狠的夸奖了一番盛家女孩儿们的钟灵毓秀之后,就册盛惟乔为康昭县主,盛惟娆为福昌县主,盛惟妩为徽懿县主,公孙应姜为明凝乡主。
这消息在长安颇引起一阵骚动,虽然这不是本朝头一次将宗女所特有的封衔给予臣女,但之前获封的静淑县主桓夜合,名门之后,祖父是朝野皆知的大人物,自身也是才貌双全、交游广阔、八面玲珑,将太后哄的合不拢嘴……这情况封个县主大家还能理解,然而,盛家?
这一家的女孩儿,最早来长安的也是去年年底才到而已,这些日子也一直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整个家族足足一辈的女孩儿,统统封了县主不说,连没有盛家血脉的晚辈也封了乡主,实在不能不叫人惊讶与深思。
只是无论宫闱还是徐盛两家这边,都一口咬定,是孟太后跟孟皇后看盛惟乔她们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喜欢,所以才封的,这些人虽然满腹疑虑,却也没有证据,只好暂住了好奇探究之心。
盛惟乔等人在接旨当天就盛装打扮,入宫谢恩,这次是去阔别已久的馨寿宫了,孟太后见了她们,笑容端庄,话语温和,只是没有多留,稍微勉励几句,也就暗示她们告退。
孟皇后专门打着给太后请安的旗号在这里等着,见状陪她们出了馨寿宫正殿后,解释道:“姑母近来有些疲倦,这两日连我们也见的时间不长。”
盛惟乔知道太后之所以这么快就让她们走人,估计也有孟皇后为了她们跟郑国公起争执,让太后感到不满的缘故,这都是人之常情,所以委婉的暗示孟皇后,不必为自己这些人同孟氏疏远了感情,到底孟皇后是需要靠着娘家才能在望春宫立足的。
两人一路说了会话,皇后亲自送她们出了馨寿宫,也就作别了。
回到宁威侯府后,一行人顾不得休息,忙忙的开了衣箱妆盒,为赏花宴准备。
还好盛家富庶,为了出远门的缘故,置办又格外的齐全。
所以这场赏花宴虽然仓促的紧,急急忙忙检点起来,倒也不缺装扮之物。
盛惟乔特意将年前南氏送去盛宅的脂粉,就是徐采葵提到是方馨娘家特制的脂粉翻了出来,跟盛惟娆、公孙应姜一块用。盛惟妩虽然也接到了帖子,但考虑到这是一场相亲宴,盛老太爷直接发话让她不要去了,留下来跟徐采芙作伴玩耍,免得耽搁姐姐、侄女们的好事。
到了赏花宴这日,决定去赴宴的徐抱墨……本来照徐老侯爷、夏侯老夫人以及徐子敬夫妇共同的意见,是不让徐抱墨参加的,理由是怕他祸害人家好好儿的女孩子!
但盛老太爷帮他说了话:“这赏花宴说是别称相亲宴,又不是说去了之后一定要找个伴!毕竟新科进士大抵都会到场,好好的缺席,没的叫人以为他骄横跋扈,连长公主殿下的帖子都不放在眼里,平白的影响仕途!”
于是徐抱墨泪流满面的谢了盛老太爷,欢天喜地的去准备了!
花草满园的未来,就从这次赏花宴开始!
是以一大早,收拾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徐抱墨,就迫不及待的站在垂花门下等了。半晌后,今日去赴宴的三个女眷联袂出来,盛惟乔、盛惟娆、公孙应姜还有徐采葵都是盛装打扮,可谓珠围翠绕。
出门的时候,盛惟乔还觉得是不是太夸张了点?别到时候叫人看了,以为她们才封了县主、乡主就抖起来了,很有暴发户的嫌疑与浅薄。
然而到了舞阳长公主府,看着出出入入的人群,她顿时放心了:今儿个过来赴宴的人里,装扮比她们隆重的多了去了!
仔细想想倒也难怪,这可是今科金榜出来之后的第一场相亲宴,头一茬的郎才女貌收割机会,诚心找贤妻找良婿的,能不郑重其事吗?
“也不知道盛睡鹤……唉,想来不久就会改回容清酬的名字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来?”盛惟乔一行人在门口递了帖子,门子报进去之后,屠如川亲自迎了出来,领她们入内,边走边跟她们介绍沿途的风景与地方,盛惟乔一壁儿跟这位世叔寒暄着,一壁儿就想着,“舞阳长公主殿下交游广阔,跟孟氏还有高密王的关系传闻都不错……八成她也会给高密王府下帖子的?”
这个问题在心里盘绕良久,最后快到后堂时,她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问了。
只是屠如川说:“殿下确实也给高密王府的小郡主还有两位小王爷送了帖子,不过王府的回复是因为高密王妃玉体欠安,郡主小王爷他们都要侍疾,所以来不了了。”
盛惟乔闻言“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口气?
这时候后堂到了,穿着油绿织金妆花绢衣配郁金裙的舞阳长公主端坐上首,正笑吟吟的同先到的几位客人说着话。
长公主今日装扮十分隆重,梳着抛家髻,戴鎏金点翠镶宝团凤冠,对插累丝嵌宝石人物纹金簪,精心描绘着却月眉,薄施脂粉,作“飞霞妆”的样式,耳畔金珠串楼台人物坠子随着说话的语声不时微动,折射点点金光。
胸前一挂金厢玉鸳鸯摺丝珊瑚宝石坠领,腕上是成对的金丝种翡翠圆镯跟三股镂空麻花镯,小指上各戴了一个玳瑁嵌珠宝花卉护甲,此刻轻轻交错在甜白釉描金双芝鹦鹉荔枝茶碗畔,愈显华贵雍容。
“乔儿来了?”舞阳长公主看到盛惟乔一行,原本的笑容顿时又浓郁了几分,忙招手让她们一行人上前说话,又跟左右介绍,“这是屠长史同年盛南风的爱女,这盛南风你们年轻点的人许是不知道,当年也是入过翰林院的,只是此人纯孝,才进翰林院未久,接到家乡来信,说老父病重,就上表请辞,回去侍疾了。之后接手了家业,到现在也没有起复,只是成日里守着双亲过。”
今日过来的客人,都是年轻一代,确实大部分都不知道盛兰辞。
这会儿听舞阳长公主介绍了,才有人恍然道:“如此纯孝,怪道太后娘娘会册封这几位盛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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