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担心会给冯氏增加压力,这会儿盛老太爷跟明老夫人早就要宣布人丁单薄的大房即将迎来嫡子的好消息了。
“鹤儿素来聪慧懂事,但望他这次也能够体贴些,不要提这种事情吧!”盛老太爷暗叹一声,心说,“他要是当真提了,我也只能让他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且不说老大家的如今怀着身子不能受刺激,就是没有身孕这回事,冲着老大家的当年不计较两家门第差距下嫁,进了盛家门也是任劳任怨的做我盛家冢妇这点,我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亏心事!”
“叫祖父见笑了。”盛睡鹤见盛老太爷开口问起自己,更紧张了,干笑了下,才道,“孙婿……呃,孙儿今儿个没跟徐世兄去迎接几位长辈,还请几位长辈莫要见怪!”
才开口就出岔子,还好他反应快,一干人也以为他是把“孙儿与徐世兄”说错成谐音的“孙徐”,都没放在心上。只是盛惟乔却心知肚明,此刻不禁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盛睡鹤假装没看见,起身团团一礼。
盛老太爷眼中有着担忧,这孙儿向来做事周密,方才进门之后只喊了人见了礼却没提告罪这茬,已经显得异常了,这会儿自己问了才忽然补上,可不古怪?
但面上还是笑着说:“你们有正经事情,谁会怪你们?”
徐老侯爷跟夏侯老夫人则抓住机会骂徐抱墨:“你看看你,你再看看人家鹤儿!”
徐抱墨默默吐了口血,有气无力的说道:“孙儿知罪!”
“瞧你这没骨头的样子,哪有一点点这年纪该有的挺拔朝气!”夏侯老夫人叹了口气,“这坐没坐相的样子……也就你爹娘惯的!”
不等徐子敬夫妇起身请罪,老夫人抿了口茶水,很有经验的样子,“回头多打打,打得他怕了,这规矩就出来了!”
徐子敬夫妇咬着牙道:“是!”
要不是盛家一群人在这里,他们这会儿就抄家伙动上手了!
徐抱墨听的泪流满面:“祖父祖母说爹娘把本世子惯坏了,爹娘则说祖父祖母把本世子惯坏的……问题是,本世子什么时候被这四位惯过?!”
他一直都是在挨揍好吗?
在南方的时候被徐老侯爷揍,嫡亲祖母夏侯老夫人不但不拉架,还各种说风凉话的落井下石!
来了长安呢,爹娘纯粹拿他当出气筒!连府里的侍卫跟管家都有事没事捅他几刀!
如今祖父祖母还有爹娘汇合了,这眼看着就是想让老徐家绝嗣啊!
这得多亏心才能说得出来他得宠?!
还好盛老太爷发话了:“你们也真是的!孩子们前两天才考完殿试,今儿个赐宴习仪本来就很累了,明日还要赐朝服冠带什么的,后日上表谢恩,大后天释莱礼……一连串的事情,这会儿跟孩子发什么火?有什么事情不能等释莱礼行完之后再说?”
因为担心盛睡鹤给生身之母要名份,老太爷这会儿也没了继续显摆长孙的心思,说了这话之后,问了问殿试、习仪的一些事情,看时间差不多了,南氏请示是否开宴,宴罢,盛老太爷借口乏了,也就去客院休憩了。
本来盛睡鹤看到这个情况,专门陪他过去的。
只是到了客院之后,盛睡鹤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盛老太爷摆手止住了:“有什么话,释莱礼行过之后再说!”
“……是!”盛睡鹤心中苦笑,他其实也没打算这会儿就跟老太爷彻底摊牌,毕竟就像老太爷说的那样,接下来的三天他都不得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要等到自己彻底有空了,再专门跟老太爷长谈……其实就是想到盛惟乔说的,如果盛老太爷因此被气坏了,跟他没完的话,想给老太爷透点口风。
但既然老太爷拒绝了,他也不强求,反正老太爷这么说了,肯定猜到他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了。如此,也算是他提醒到了。
这么想着,盛睡鹤叹着气离开了客院,再次推敲数日后自己的说辞。
三天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只是盛睡鹤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跟盛老太爷摊牌,高密王府却先找上门来了!
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高密王夫妇!
宁威侯府因为不知就里,对于高密王夫妇的联袂来访,尤其是传闻中已经十几年没出过高密王府的高密王妃的到来,无不感到如临大敌!
嗯,本来顶多是感到莫名其妙的,但因为之前盛惟乔敷衍徐采葵的那番理由,被南氏推演出高密王府想将盛惟乔说给容清醉这个结果的缘故,南氏才听说高密王夫妇一块登门了,顿时就紧张了:“咱们家跟王府素来没什么交情,这两位怎么会来的?!尤其是王妃!”
这时候她正在夏侯老夫人还有明老夫人跟前说话,两位老夫人对长安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也觉得,堂堂王爷、王妃忽然登门,不是小事,察觉到南氏这么说的时候,目光不住的在明老夫人身上逡巡,顿时警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跟盛家有关系?”
南氏一边叫管事请高密王夫妇到正堂奉茶,同时为主家要晚点才能出去解释下,一边飞快的将自己之前的推测讲了一下……还没讲完呢,夏侯老夫人跟明老夫人都怒了:“咱们乔儿好好的孩子,怎么可以许配给个废人,还是个毁了容的!”
虽然明老夫人不是盛惟乔的嫡亲祖母,听着这话都真正动怒了,盛惟乔不是她亲孙女,可她也是有亲孙女的啊!
如果盛家长房嫡女、新科状元的嫡亲妹妹都只能嫁给容清醉那么个东西,盛惟娆、盛惟妩等人,还能嫁什么好的?!
不过明老夫人毕竟小门小户出身,之前徐抱墨一个世交之后去盛府小住,就因为是世子的身份,都把她吓得够呛,这会儿还是王爷跟王妃,她就更害怕了。
所以生气完了之后就慌了手脚:“但人家那样的权势地位,若是非要乔儿嫁过去,这可怎么办呢?”
孙女嫁的惨虽然令人不忿,但相比合家都悲剧,似乎前者也不是不可接受啊……
生性泼辣的夏侯老夫人却看不惯她这怯懦的模样,眉头一挑,正要说话,还好南氏及时圆场:“这事儿我们才知道的时候就商议过的,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对外说抱墨跟乔儿已经定亲了。等回头乔儿寻着好人家的时候,再用抱墨混账的理由退亲,反正抱墨那小兔崽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说也一点不冤枉他!”
第二百八十九章 郑国公到
明老夫人才听这主意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她跟盛惟乔一样,都认为天底下没有坑亲儿子的道理,徐家这别不是想变着法子继续两家的结亲吧?
因为她之前一直在南风郡,两地迢迢,通信不便,作为盛惟乔的继祖母,之前还是跟大房存下了隔阂的,对于盛惟乔与徐抱墨之间从原本被双方家族都看好的姻缘,到现在的不了了之,就不是很清楚。
明老夫人到现在都只道,这门亲事之所以会不成了,是因为徐采葵对盛惟乔下了逐客令。
此刻不免怀疑,徐家是后悔了,所以想用这法子,从名份上定下两家的亲事,回头慢慢磨着,两家三代相交,徐抱墨这会儿又考取了传胪,人还长的俊俏,嘴也甜,态度又谦逊……磨个一年半载的,不定事情就成了呢?
再说这时候风气虽然比较开放,这好好的亲事退了总归是要惹议论的,哪怕是男方不好的理由退亲也一样。
所以明老夫人就不敢答应,毕竟她是知道的,盛惟乔是盛兰辞夫妇的心肝,就是这两年看似偏爱盛睡鹤的盛老太爷,对这孙女儿也是不一样的。
这女孩儿的终身大事,明老夫人根本不敢做主,此刻忙道:“这事儿……得问问我家老头子才成!”
南氏见状,只好打发人去请示盛老太爷。
这期间她作为侯府的女主人,在丈夫还在衙门做事的时候,总不能把人家王爷王妃统统晾在那儿,跟婆婆、明老夫人告了声罪,就赶紧回房去换见客的衣裙了。
更衣的时候,辰砂却悄悄提醒她:“夫人,既然明老夫人认为让咱们世子跟盛三小姐假称定亲的法子不是很合适,您何不再打发人去宫门口,给皇后娘娘递个口信?”
南氏一边对着铜镜飞快的系着衣带,一边皱眉:“皇后?你道那皇后是什么好心眼呢?十成十啊,她也正替她那个天知道残了还是废了的同胞兄长,打乔儿主意哪!”
“正因为这样才要禀告皇后娘娘啊!”辰砂小声道,“倘若高密王夫妇今儿个当真是冲着盛三小姐来的,事先既没帖子,也没透口风,夫妇俩直接这么上门来了,您说可不是铁了心要拿权势地位逼盛家,也是逼咱们府低头?!”
“就算这会儿借口盛三小姐早就定给了咱们世子,也肯定把他们得罪了!”
“万一事后孟家也来这么一手,咱们府里岂不是把两边都招惹了?!”
“但这会儿咱们借着皇后娘娘上次提点盛三小姐……姑且算她是好心提点吧,借着这点子情义的理由,去跟皇后娘娘说了此事,皇后娘娘若也有意让盛三小姐给她做嫂子,肯定不会坐视高密王府得逞!”
“就算皇后娘娘没有这个心思,反正孟氏一直都是跟高密王府掐着的,这会儿只怕巴不得有理由找高密王府的麻烦呢!”
“如此要打要掐他们两边来,可别双双都恨上了咱们府里!”
“回头咱们也正好有理由让盛三小姐不跟任何一边有瓜葛……那静淑县主可不就是口口声声说孟八公子跟高密王小王爷的厚爱令她感动无比却左右为难,这才拖到今时今日都没选定的吗?”
南氏听着,觉得很有道理,扶了扶发髻上的点翠步摇,颔首道:“就这么办!你赶紧去遣人报信……对了,皇后毕竟年少,进宫也才几天?这事儿还是给郑国公府透个口风更重要!”
这么安排了,她也不必等盛老太爷那边的回复了,径自去了正堂见客。
其实这天因为不是休沐日,徐子敬虽然还在衙门里当差,但徐老侯爷跟盛老太爷都在侯府里待着的。
之所以他们两个男子都没出来,倒是让南氏一个妇道人家出面,盛老太爷固然是因为只是侯府的客人,不欲越俎代庖;徐老侯爷却是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的应酬,想着左右现在是儿子媳妇当家,儿子不在府里,儿媳妇又没求到跟前,自己也懒得出这个头。
至于夏侯老夫人跟明老夫人,却是因为两人的丈夫都没露面呢,她们冲在前面做什么?
是以这会儿就南氏一个人带着个辰砂款款走进后堂,与高密王夫妇见礼:“不知道王爷、王妃今日前来,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
“南夫人快快请起!”说这话的是高密王,这位王爷一贯给人的印象是极具皇族风范的,尊贵优雅,从容不迫,言谈举止中自有一种不慌不忙的舒缓,几乎从来没在人前失过态。
但今儿个这叫起的速度跟语气,都明显透着急切甚至是焦灼,叫南氏不由愕然,下意识的抬头望去:高密王作为先帝的次子……严格来说,是存活下来的子嗣中的次子,还是先帝子嗣中第二得宠的,容貌当然非常好。
毕竟先帝对子女的看重,一直都是跟生母挂钩的,而皇嗣们生母的受宠程度,是直接跟她们的姿容挂钩的。
莫太妃年轻时候美貌绝伦,是后宫长相最拔尖的几个妃嫔之一。
她唯一的儿子,哪怕已经年近半百了,依然剑眉凤目,鼻挺唇薄,面相端庄而不失威严;梁冠下露出的发丝乌黑如墨,只在双鬓略染霜色,却不显衰老腐朽,只觉气度如渊海,难以测度;白皙的面皮增添了几许儒雅的同时,也透露出自幼的养尊处优。
就连这年纪男子最容易走形的身量,也保持的非常好,一袭紫科团花圆领袍衫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说实话,论卖相,今年才满四十的徐子敬,单看还算英武,一比还真被他比下去了。
不过南氏虽然是头次见到这对夫妇,目光扫过去,在高密王身上只稍微停留了一下也就算了,触及高密王妃的时候,却不由愕然的凝注。
这倒不是说高密王妃美的多么倾国倾城,令她一见之下失了神。
而是因为,这位年纪应该比高密王还小一岁的王妃,赫然已是满头华发!
若非她容貌还不至于衰老的不成样子,眉眼之间仍旧可见昔年风华冠绝长安的轮廓,南氏简直要以为是下人弄错了,这会儿面前的不是高密王夫妇,而是高密王跟莫太妃!
不,就算是年近七旬的莫太妃,长年锦衣玉食之下,也不至于说现在连一点点黑发都找不出来了吧?
南氏心中惊疑不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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