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六哥身边竟有娇语贱妇买通的眼线吗?”孟归欢急速思索着,“还是问题出在大伯母的左右?又或者大伯母恰好也戴了六哥送的钗环,被娇语贱妇看到之后揣测出来,孟十五这是在诈我?”
她这里百思不得其解,孟十五却不会等她想清楚了回答,嘿然道:“不会?这是向氏亲口跟我姨娘说的,还说我姨娘头上的钗环不够精致,专门从孟归羽献给她的钗环里拣了俩件赏我姨娘哪!忘恩负义的东西!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你们倒是上赶着讨好了!只可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命里没有的福泽,再怎么用心良苦不择手段,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打量着孟归欢瞬间苍白的脸色,孟十五住了讥诮,冷笑出声,“怎么?很意外,不是孟归羽行事不够周密,而是向氏主动出卖了你们?你们也不想想,你们兄妹说是孟家人,可谁叫你们那个爹,活着的时候不会做人,生生的把兄姐都得罪了个遍?如此他死得早倒是一了百了,你们兄妹四个又怎么能不替他还债?让你们活到现在,还封了伯爵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居然还痴心妄想着将我们大房的娘儿当成垫脚石——简直就是做梦呢?!”
她说着,又转向沉默的孟十四,笑容越发嘲弄,“十四姐姐还真沉得住气?听我一口一个‘向氏’到现在,竟都没发作吗?也是,想必以十四姐姐的良心,这会也没什么好替向氏分辩的了吧?毕竟向氏平时惯爱以贤良淑德示人,私底下却干着将主动上门投靠的侄子侄女儿出卖给我们娘儿的事情,就算十四姐姐想给她说话,也是无话可说,是不是?”
这场纠纷发生到现在,孟家的女孩儿们已经没法像起初孟归欢为难盛惟乔时一样的漫不经心了——倒是盛惟乔三人,这会沦为陪衬,可以定定心心的吃着茶点看热闹。
不过见孟十五敲打孟归欢之余,仿佛不遗余力的想跟孟十四直接怼上,盛惟乔心中疑惑:“这孟十五脑子没毛病吧?她上次在太后娘娘跟前,不过委婉的告了孟十四一状,就被太后呵斥,且逐出暖阁!之后跪在暖阁外请罪时,还因为纠缠孟十四,被兜头浇了冰水!”
此刻固然孟太后不在偏殿,但归根到底是太后的地盘上,孟十五哪里来的信心,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孟十四,会有好果子吃?瞥了眼放下一直把玩的青花红彩海兽纹碗,慢条斯理整理衣襟袖口,似乎打算亲自上阵了的孟十四,盛惟乔心念微动,“这孟十四对孟十五的了解,肯定在我之上!我都觉得不对劲,她肯定也能看出来。却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正猜测着,却见孟十四整理好袖子后,忽然抓起方才还拿在手里仔细玩赏的青花红彩海兽纹碗,照着孟十五脑袋上就狠狠砸了下去!
虽然馨寿宫作为太后居处,偏殿的宽敞程度也在寻常宅子的正堂之上,但孟太后为了让女孩儿们方便亲热,给她们摆的席位,都是离得很近的。
其中孟十四跟孟十五作为同父所出的亲姐妹,排行又紧挨着,更是相邻而坐,这会孟十四猝然出手,当下就砸了个正着——不过,敬陪末座的盛惟乔三人,却都看的清楚,虽然孟十四动手突兀,然而因为孟十四毕竟只是个弱质女流的缘故,正看着这个嫡姐的孟十五,其实本来是有机会躲闪的。
虽然限于孟十五也算不上身手利落,未必能够全部躲开,但只要她躲了,哪怕只是偏一偏头,肯定不会被正正的砸中脑袋。
可孟十五看着青花红彩海兽纹碗砸过来,本来似乎本能的想躲避,然而才一动,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非但没有继续闪避,反而主动朝飞来的青花碗迎上去!
下一刻,青花红彩海兽纹碗“哐啷”坠地,在雕云刻凤的殿砖上摔了个四分五裂,而孟十五也捂住额头,痛呼出声!
“难道是要使苦肉计,博取太后娘娘的怜惜吗?”盛惟乔看着这一幕,暗自沉吟,“可是按照头次觐见太后娘娘时,太后娘娘对这姐妹俩态度的差别,只怕这法子未必有用啊……”
毕竟孟太后本来就是偏爱孟十四的,这会孟十四固然将孟十五的脑袋给砸了,可是追根究底,乃是孟十五挑衅在前,对嫡母不敬——这事儿如果是秉公处置,也是孟十五咎由自取,讲规矩的点人家,不定还要送她去庄子上长记性呢,原就偏帮孟十四的太后,怎么可能怜惜孟十五?
果然接下来的发展跟盛惟乔想的一样:因为孟家姐妹动上了手的缘故,偏殿里伺候的宫人不敢怠慢,忙去正殿禀告了孟太后。
片刻后,孟太后派了池作司过来了解情况,这池作司深谙太后的心意,略问经过,就斥责孟十五:“盛家的小姐、孙小姐们,乃是太后娘娘亲自邀来宫中玩耍的,这是因为太后娘娘觉得盛三小姐很合眼缘的缘故!十五小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胆敢曲解太后娘娘的心意,平白诬陷人家女孩儿名节,简直不可理喻!”
“且孟氏长辈多有在堂者,崇信伯非但与你是同辈,更是你兄长,你有什么资格妄议崇信伯的终身大事?!”
“更遑论向夫人乃是太后娘娘亲自为郑国公聘娶的正室,亦是你之嫡母,姨娘娇语的女君!便是太后娘娘,也要称一声‘弟妹’,你居然一口一个‘向氏’,这是什么规矩?简直丢尽了孟氏的脸面!”
“太后娘娘口谕:孟氏十五女系本庶出,不尊嫡母,口无遮拦,桀骜难驯,屡教不改,令人失望透顶!着宫人逐出皇城,从此非召见不得踏入宫门半步!”
整个斥责绝口不提孟十四砸人的事情,足见太后的维护。
孟十五听着,脸上露出惶恐之色,眼中泪水涟涟,离座拜倒,就哀求:“池作司,丽绛知罪!求您禀告姑母,丽绛以后一定改,一定不会这么做了,求姑母别不见我,好么?”池作司看着她,淡淡道:“十五小姐请不要为难妾身,毕竟十五小姐前两日刚刚做过类似的事情,今儿个又……您是没看到,方才太后娘娘被气成什么样!妾身可没胆子去给太后娘娘火上浇油!”
又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十五小姐也不是三岁四岁不懂事的小孩子了,您不主动寻衅,今儿个本来你们几个女孩儿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热热闹闹的多好?现在……”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挥手唤进两名身强力壮的内侍,“十五小姐,请吧!”
待不肯离开的孟十五被强行拖走之后,池作司复换了笑脸,对剩下来的几人说道:“太后娘娘打算今儿个留诸位在宫里用小宴的,只是娘娘这会同向夫人还有些话要说,得过会才能开宴。”
就问她们可有什么忌口跟喜好——其实主要是问盛惟乔三人,因为孟家的女孩儿们都不是头次在宫里用宴了。
盛惟乔三人虽然平时吃东西都挺挑剔的,但也没傻到头次在宫里用宴也跟在家里似的想什么说什么,均表示能够得到太后赐宴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她们什么忌口都没有,什么菜式都喜欢。
池作司见状也不追根问底,笑着道了句:“三位真是随和。”
也就离开,去为等会的小宴安排了。
她走后,殿中安静了好一会,才由孟霜晓打破沉默,这女孩儿容貌与孟十四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没有孟十四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而是一片纯真宁和。梳了盘扭婉转的灵蛇髻,斜插着两支赤金灵芝牡丹嵌翡翠步摇,一垂三挂的坠子俱用珊瑚间珍珠,落在小巧雪白的耳际,恰与珊瑚攒花的耳坠子呼应成趣。
她今日穿了一袭鹅黄撒绣缠枝曼荼罗的衣裙,并蒂莲开瑞云纹窄玉带束出纤细如春柳的腰肢,望去袅袅婷婷,俏丽中带着种弱不胜衣的孱弱之美。
此刻双眉轻蹙,笼出几许惹人怜惜的疑惑,似自语又似询问的道:“十五姑姑平日里虽然有些掐尖要强,但也很少会像今儿个这样明着要闹事的,尤其这儿还是姑祖母的地方呢……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孟十四砸完人之后就捧了海棠蕉叶冻石杯浅啜起内中的羊乳了,对孟霜晓这话没什么反应;孟十二跟孟十三对望一眼,双双低了头作走神状,显然不欲卷进大房的后宅争斗里去——毕竟孟十四、孟十五跟孟霜晓都是孟家大房的女眷不说,孟十四有孟太后偏疼,孟十五生母娇语姨娘深得郑国公喜爱,孟霜晓虽是晚辈,父亲孟伯勤不仅是郑国公原配发妻所出,如今任着骠骑大将军,手掌北疆数十万兵马,真正大权在握,是孟氏最重要的顶梁柱之一!
这三位都是各有靠山跟依仗的,又是同一个房里的骨肉,吵来吵去,打来打去,终归是大房自己的家务事。
而孟十二与孟十三所在的孟家二房、三房,虽然不至于像四房那么落魄,但在孟太后跟前的地位向来也是不如大房的,这俩女孩儿一个十五一个十六,也都是懂事的年纪了,不管孟霜晓现在说的这番话究竟有没有深意在里头,她们哪里肯贸然接口?
至于盛惟乔三人,就更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殿中所以再次陷入了沉默。
孟霜晓咬了会唇,许是意识到自己提了个冷场的话题,又或者觉得尴尬,干咳一声,没再说孟十五,偏头看向盛惟妩,笑道:“方才都没注意,今儿咱们这里还有个小孩子呢?你叫什么呀?今年多大了?”
第一百六十章 盛惟乔:爹,我对不起您……
盛惟妩闻言,看向盛惟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
盛惟乔见状,忙道:“孟家孙小姐问你呢,你快跟孙小姐说你的名字跟年纪。”
“我叫盛惟妩,今年九岁。”盛惟乔这才咬字清晰的说了——孟霜晓就夸她:“你长的可真秀气,是像你爹还是像你娘啊?”
看出孟霜晓想活跃下气氛,盘问的盛惟妩又是踩不着什么禁忌的来自遥远南风郡的小姑娘,孟十二跟孟十三都松了口气,纷纷加入其中,想方设法的逗弄盛惟妩起来。
盛惟乔见这情况,心头也是放下大石,暗忖这才是正常女孩儿们聚会该有的气氛——真心希望接下来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就这么逗逗小孩子讨论讨论风花雪月,完了大家就散了吧!
上苍保佑,告退的时候,太后千万别再来个“过两日有个女孩儿聚会你们也来”了!
至于说桓夜合叮嘱的朝孟十四跟前凑……
反正那个孟十五都把自己作出皇城去了,以后没有孟太后的召见甚至不能进宫——依照孟太后对她的冷淡与不喜,估计是不会轻易召见她了。
毕竟只是孟家的一个庶女,就算生母得郑国公欢心,对于孟太后来说,却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这人不来宫闱,盛惟乔觉得自己跟她再次照面的几率小的可怜,何况盛惟乔这会又还盘算着投靠高密王,自然没有必要再朝那个冷冰冰的孟十四跟前凑了。
“早知道今儿个会这样,我才不要背那些书呢!”盛惟乔心里嘀咕着,“这些孟家女孩儿一个个不是冷若冰霜就是阴阳怪气,也真不知道那桓夜合是怎么同她们周旋的?”
就想到桓夜合送的那匣子书跟笔记,说是孟十四最近在看的——可见她是刻意打听到了孟十四的读书情况,再针对性的钻研了的,这么想着,也难怪她会是县主了。
这静淑县主之封,也许有桓观澜的遗泽,但跟桓夜合本身的努力,怕也不无关系。
“可惜这位县主是女儿身。”盛惟乔觉得惋惜,“不然桓公在血亲中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她这里七想八想的,偏殿的门却忽然开了,池作司走进来,说着:“太后娘娘跟向夫人那边的谈话已经告一段落,这会子正教人摆席,几位小姐请随妾身前往!”
女孩儿们整理仪容,到了摆宴的后殿时,孟太后跟向夫人已经在上头坐着了。
看到她们进来,都笑容慈爱:“来了?饿了罢?快快入座,着宫人取饭菜上来。”
孟太后又说,“今儿个哀家的小厨房里有新鲜的鹿肉,哀家专门叫人烤了几份——这东西哀家这年纪是没兴致用了,也就你们年轻胃口好,吃着香,哀家在这儿瞧着啊也高兴!”
向夫人就笑:“太后就是疼她们,上林苑那边才送过来,您就想着给孩子们做上了。”
她说的上林苑是在长安城的西面,本是前朝宫苑所在,国朝加以修缮扩建,纵横三百余里,横跨五县之广。有八水经流出入,东止长安,西抵群山。内中宫闱楼阁上百,非但驻扎着天子亲卫御林军,还豢养了百兽,既供春秋时分天子狩猎,平常也会杀上一些进献宫闱。
这点在场之人,包括来长安不久的盛惟乔等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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