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喜也沉默了会,道:“首领,属下多句嘴:三小姐娇宠太过,不是能照顾您的人,您若是娶了她,必然是多操一份心!再者,虽然您不是盛家血脉,可是开了祠堂上了族谱,名分已定……这么做,惊世骇俗不说,后果如何,委实难料。如果咱们现在还在海上,倒是无所谓。可是首领从前也说过,上了岸,就要照岸上的规矩来。尤其您接下来是要走仕途的……这……”
盛睡鹤淡淡道:“所以我说先看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公孙喜心里还是很担心,盛睡鹤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不容易,多少出生入死,多少刀光剑影,多少勾心斗角,多少殚精竭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光明正大,甚至可以说很光彩的出身,案首连捷解元,又被期盼着连捷状元,美好灿烂锦绣辉煌的前途,像画卷一样在前面徐徐打开。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未来。
他是打从心眼里不愿意盛睡鹤因为一个盛惟乔而身败名裂,使得从前十几年的艰苦奋斗,付之东流。
不过公孙喜也知道盛睡鹤的脾气,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是不想再谈这话题了。
这天他服侍盛睡鹤安置后,专门到前面的倒座里推醒了一个同伴:“再给岛上去一封信,就说之前要丫鬟的事情,有几个要求忘记写上去了!”
……次日一早,盛睡鹤与盛惟乔都是天不亮就起来了。
盛惟乔才梳洗好,就听到盛睡鹤叩门,微微惊讶,叫人开了门就问:“哥哥怎么也起这么早?”
“等会我送你去宫门口。”盛睡鹤撩袍在下人递过来的紫檀木嵌珐琅镂雕山水绣凳上坐了,温言道,“左右这两天也没什么事情,就在那里等了你出来之后陪你回来,也省的麻烦南婶母。”
——好不容易才从宁威侯府搬出来,偏偏来这宅子里住了一晚上,盛惟乔就开始生气到现在,盛睡鹤哪能不防着南氏趁虚而入,看出盛惟乔同他闹了矛盾,把盛惟乔重新哄回侯府里去?
所以他一早想好了,今日要亲自接送盛惟乔,尽量减少南氏跟她说悄悄话的机会!
盛惟乔不知道他打的主意,还以为他是关心自己,心头积压多日的恼怒稍稍消散,推辞道:“不用这么麻烦的,反正宫门离这儿也不远。我自己坐车来去,也不必南婶母专门送我!这天这么冷,咱们向来在南方,从来没挨过这样的冻,也不知道这趟进宫会用时多久,万一时间太长,你在外头马车里冻着了怎么办?”
“叫人多备些炭带上就是了。”盛睡鹤哪里肯答应,当下就说,“再者我跟八妹妹不一样,八妹妹究竟女孩儿,年纪又小,身体自要比我弱的多。”
盛惟乔还是摇头,正色道:“我跟你说,八妹妹冻着了只要人没事就好,慢慢的养着左右也不急的。可是你却不一样:眼下年节就在眉睫了,过了年之后就是正月,春闱就在二月初!说是还有一个来月,过起来也是很快的。万一你被冻着,冷天里最难将养,若因此误了你前途,我们都没法跟家里交代!”
看她态度这么坚决,盛睡鹤沉吟了会,说道:“之前觐见太后时,八妹妹还有应姜也一块去了,这是因为当日她们也都在碧水郡丹陌楼中,既为丹陌楼之事入禀太后,她们自然要到场。但这次不然,这次因为是太后发话让乖囡囡你一个人给答复的,八妹妹与应姜不在召见之列,所以不能冒昧跟去。但南婶母那边情况不一样,南婶母是钦封的命妇,两位徐世妹虽然不像桓家的静淑县主那样得到格外的封衔,到底是在长安长大的贵女。如果南婶母这次也带了采葵世妹,你一个人来回,岂不尴尬?”
盛惟乔闻言,脸色果然复杂起来,她能够理解徐采葵不想被牵累的心情,但理解归理解,要说她对自己被当众赶出宁威侯府的事情毫无芥蒂,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她这种娇生惯养出来的女孩儿,重话都没听过一句,遑论是这种被主人当众驱逐的羞辱了。
所以她虽然不至于因此恨上徐采葵,但也绝对不想跟徐采葵照面的。
此刻沉默了会,道:“南婶母应该不会带上她吧?那天你拉我朝祭红榭走的时候,南婶母正对她动手,这才几天过去,不定脸上还留着印子呢,哪里好出门?”
盛睡鹤不动声色的抹黑着宁威侯府:“乖囡囡,你真是天真!你想徐世兄常年养在苍梧郡那边,徐世叔同南婶母身边统共就这俩女儿承欢膝下,之前祖父转述徐老侯爷的话,你也听到的!这两位的月钱比徐世叔多了不知道多少,可见南婶母对徐世叔苛刻,对这俩女儿却十分钟爱。这样她又怎么舍得对女儿下重手?不过是打给你看的罢了!”
“这都七天过去了,意思意思的两个巴掌,怎么就好不了?”
见盛惟乔神情阴沉下来,他又说,“就算南婶母今儿个没带她出来,如果我不陪你来回,你信不信南婶母自己也要跟你说情,让你原谅徐采葵?到时候你说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南婶母脸上不好看,而且你也说了,咱们这会得罪不起宁威侯府!答应的话,且不说你自己心里肯定憋屈,莫忘记这件事情我已经写了信,叫人快马往南风郡送——说好了交给爹娘做主的,咱们哪好在爹娘开口前应承什么?这样不是叫爹娘为难吗?”
盛惟乔被他说的七上八下心头火起,思忖片刻,到底点了头:“那就劳烦哥哥了!”
——宁威侯府那边不知道盛睡鹤使的坏,正好休沐的徐子敬还专门叮嘱南氏:“今儿个见到乔儿,赔罪归赔罪,千万别说让她原谅采葵那孽障的话!不然乔儿回头被鹤儿那小子一套话,以那小子的心思深沉,十成十会认为咱们欺负乔儿年纪小,存心拣乔儿做突破口!这话他要写在家信里寄回南风郡那边去,盛老爷子不打上咱们祖宅的门才怪!到时候两家的交情就更加保不住了!”
南氏唉声叹气:“咱们怎么就这么命苦?统共也才三个孩子,居然有两个是讨债来的!”
“归根到底是打少了!”徐子敬也是长叹,沉痛道,“古话说的好!棍棒底下出孝子!爹娘年纪大了,对孙儿难免溺爱——不然怎么会连那孽障对乔儿始乱终弃、连累爹娘再三跑去同盛府求情赔罪,才让盛家答应给他一个机会的事情都没跟咱们说?!”
“往后能找到借口抽他,绝对不能放过!”南氏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采葵也一样,以前我听其他人家说女儿该娇养,这样出了阁才不会被欺负。现在想着,深宅大院里头,娇养不娇养的,外人哪里知道?场面上娇着疼着也就是了!这不听话啊,还是得打!不打不成器!”
夫妇俩总结了一回教子教女的经验,看看时间不早了,徐子敬催促南氏赶紧动身去接盛惟乔:“虽然太后没说让你们今儿个什么时辰进宫,但去早点总显得恭谨,如此太后心里高兴,不定就放过乔儿了!”
说到这事他又叹气了,“也不知道鹤儿给乔儿预备了什么答案?虽然从上次觐见来看,太后对乔儿颇有几分关注。但上位者的喜怒也是不一定的,万一今儿个乔儿恰好让太后觉得不喜欢了,你可得努力求情,万不可让这孩子再受委屈了!”
南氏正要回答,这时候辰砂进来禀告,很是失望的样子:“盛家大公子陪着盛三小姐已经在门外等了,门上按照侯爷夫人之前的叮嘱,再三请他们进来,盛家大公子却坚持只在门外马车里等候!”
徐子敬夫妇闻言,心里堵得慌,徐子敬当下就站了起来,边拿起旁边衣架上搭的裘衣,边朝外走:“你收拾着,我去瞧瞧!混账小子,什么仇什么怨,咱们都那样赔罪了,他不肯搬回来也还罢了,如今居然宁肯顶风冒雪的在门口等,也不愿意进来喝盏茶?这是几个意思?打算这次觐见完太后,从此老死不相来往吗?咱们老徐家是那么容易甩开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盛惟乔:长公主打算给我说
他一路骂骂咧咧的到了门口,果见一驾马车停在阶下,后头还跟了两名青衣家丁。因为风雪大,拉车的马原本应该都是栗色,这会却皆裹成了纯白。两名家丁尽管专门靠在马车背风的位置,也冻的哆哆嗦嗦的。
徐子敬上前一把掀了帘子,正要喝骂,却见里头空荡荡的哪里有人影?
他才怔住,俩家丁却跑过来行礼了,行完礼也没用他问,痛痛快快的说道:“方才来的路上,大公子看到前头不远处有座茶楼,就带着三小姐跟贴身丫鬟小厮过去小坐了,留小的两个在这儿看着马车。”
徐子敬怒极反笑,道:“这是当我宁威侯府蛇蝎似的,生怕靠近了?”
俩家丁讪笑着不敢接话,徐子敬转头看向他们指的方向,那是宁威侯府附近,他当然是认识的,走过去找人也不是找不到——然而踌躇片刻,想到自己一双子女坑盛家人的地方,到底熄了怒火,苦笑几声,对俩家丁道:“你们主子不肯进府,你们到门子那儿喝热茶暖暖身子总可以吧?老子叫门子给你们留神着马车,料想也没人敢在我宁威侯府门口行那鸡鸣狗盗之事!”
“侯爷厚爱,小的岂敢不从?”俩家丁也不知道是不敢违抗徐子敬,还是盛睡鹤那边给了准许,闻言倒没推辞。
只是徐子敬回到府里,把这番经过同正在急急忙忙梳妆的南氏说了,夫妇俩都觉得心情很是沉重:“这事儿要怎么办呢?”
“鹤儿肯定写了信回去了,如今估计是在等南面的消息。”徐子敬叹道,“这小子摆明了油盐不进,实在难缠——倒也难怪馨章兄他们放心让他带了三个年少的女眷一块北上!”
南氏想了想,就问:“那等会我见到乔儿,还是跟之前咱们商议好的那样说?”
“怕是鹤儿那小子根本不给你这说话的机会。”徐子敬嘿然道,“他今儿个到了门口,大风大雪的,宁可去不远处的茶楼歇着等你,都不愿意进府来喝口茶!你说等会你出去了,他会让乔儿上你的马车?一准是亲自把乔儿送到宫门口才交给你,然后在宫门口等到你们出去,立刻接了乔儿走!宫中规矩紧,根本不容你们擅自行动的,当着引路宫人的面,你能跟乔儿说什么?”
南氏磨牙,恨道:“这小子!这许多手段,怎么净对着咱们这样的世交家使上了?!”
然而恨归恨,到底毫无办法——半晌后,面对盛睡鹤含笑的面容,以及谦和得体的措辞,南氏尽管很想给他脑袋上一巴掌,却也不得不挤出几丝笑容:“你不放心婶母,婶母除了让你跟着还能怎么办呢?”
“婶母言重了,小侄怎么会不放心婶母呢?实在是觉得年关将近,婶母身为一府主母,必然深受琐事缠累!小侄想着,今日请婶母带惟乔入宫已经非常打扰婶母了,又怎么能叫婶母再专门接送惟乔?”盛睡鹤笑容灿烂,回答的滴水不漏,“然而这种风雪天,惟乔一个女孩儿,婶母肯定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入,所以小侄就过来接送一下,也是当面谢婶母一声!”
南氏不想跟他说话,勉强笑了笑,放下车帘:“时候不早,我们走吧!”
如此一路到了宫门前,这次因为是太后发话让她们觐见的,是一跟宫门口的甲士说明就被放行了。
入内后,照例有内侍迎上来,不过这次就不是上回那位田公公了,好在还是南氏认识的,南氏一边招呼着“蒯公公”,让辰砂塞着荷包,一边说明情况:“七日之前,太后娘娘口谕,让我带这侄女儿觐见,今日故此入宫!”
那蒯公公含笑收起荷包,说道:“这事儿太后跟前的池作司早就交代了,奴婢起早就在候着您二位呢!快快这边请!”
这次走的还是上次的那条路,由于大雪的缘故,漫长的夹巷看起来格外的清冷孤寂,甚至因为大雪模糊了远处的视野,有种永远也走不完的感觉。
盛惟乔默不作声的跟着南氏,听她小声同蒯公公打听:“未知太后娘娘这两日凤体如何?今儿个心情可好吗?”
“南夫人不必担心,太后娘娘凤体非常安康。”蒯公公说话细声细气,此刻因着也压低了嗓音的缘故,倒不显得尖利,透出几许安稳之意,很好的安抚了南氏的担忧,“而且方才舞阳长公主殿下携了宜春侯入宫觐见太后娘娘,舞阳长公主殿下素得太后娘娘喜欢,宜春侯亦是太后娘娘所钟爱的晚辈之一!想来有这两位在,太后娘娘必定笑口常开的。”
南氏闻言微讶,顿时就露出了一抹喜色,道:“长公主殿下回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这两日忙这忙那的,都还不知道——殿下也在太后那儿,这可真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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