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孟太后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逼柔贵妃为先帝殉葬;第二件事就是勒令抄了柔贵妃的娘家。
本来她肯定还要对广陵王下手的,但一来桓观澜等臣子不同意,这些人支持皇长子登基,是因为他们真心认为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应该以长幼有序立长子,而不是因为宠爱幼子的生母立幼子。
——总之他们的选择乃是秉承古制,沿袭礼法,大公无私,忠心社稷,可不是为了同情孟太后母子在宫闱里的处境、插手孝宗皇帝后宫里的家务事!
将柔贵妃以及柔贵妃的娘家交给孟太后出气,已经是他们的底线,广陵王乃先帝亲子,还是先帝最喜欢、临终前念念不忘托付重臣们的皇子,桓观澜他们怎么可能让孟太后动他?
尤其广陵王当时还不到十岁呢!
这个年纪,即使知道他生母柔贵妃当初对孟太后母子相当狠,几乎是想方设法欲置孟太后母子于死地,很多臣子也认为稚子无辜,不该因为柔贵妃做过的事情迁怒到他头上——国朝律法中,哪怕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广陵王那会的年纪也还够不上处死呢!
当时孟家尚未显赫,新君非常需要桓观澜等人的辅佐,孟太后不想才坐上太后的宝座就悲剧,说不得只能先忍了!
二来当今天子不争气,很快从备受期待的明君胚子堕落成昏君,孟太后忙着帮娘家揽权都来不及,更怕高密王会以此为借口篡位,也实在没空专门针对广陵王。
结果在高密王的庇护下,广陵王竟熬到了现在。
虽然日子过的必定小心翼翼,好歹王爵未失,聘下高密王妃的娘家嫡亲侄女赵桃姌做儿媳妇后,更是有恃无恐:只要高密王不倒台,孟太后现在也没法怎么拿捏他了。
至于莫太妃,她以前没针对过孟太后母子——也用不着她针对,因为有柔贵妃嘛——虽然也没有对孟太后母子好,但有柔贵妃这个让孟太后恨到了恨不得生吃了她的靶子在前,孟太后也许不喜欢她,却也没到像对柔贵妃那样,不弄死她不痛快。
再加上莫太妃的亲生儿子高密王得到先帝临终前的大力栽培,底牌多,势力强,心机还深沉,自从当今天子堕落后,孟太后挟孟氏之势都难以弹压。
莫太妃母以子贵,在宫里过的却是越发的逍遥自在了,太后场面上还得给她些面子,不然说不定就轮到高密王在场面上不给太后面子了。
这会孟太后提到了莫太妃,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孟氏已经跟高密王府达成了一定的协议,今儿这番问话是怎么都要进行了。
南氏心中既恼火又担心,然而她到底只是个侯爵夫人,太后太妃一块压下来,再想护着盛惟乔她们,也实在护不住,只能强笑着对那女孩儿道:“还请德平郡主高抬贵手,毕竟这几个孩子都是平生第一次出远门,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什么失礼不懂事的地方,请郡主莫要见怪!”
那女孩儿德平郡主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我只想弄清楚是谁害了我二哥,又不是故意想刁难你这几个世交之后。”
给了南氏一个软钉子之后,她朝盛惟乔抬了抬下巴,“太后娘娘的话你也听到了,说吧!如果确实跟你们没关系,我也犯不着找你们麻烦。”
盛惟乔心头有气,碍着孟太后在上面看着,只能按捺住,说道:“郡主只说我们去丹陌楼的当天晚上,孟八公子同高密王府的小王爷出了岔子,却不说当天傍晚,我们姐妹几个才上马车,就在丹陌楼门口,被一支突如其来的利箭,直接射穿了拉车骏马的脖颈!若非左右救援及时,我们姐妹怕不都要在车里摔出事情来!”
“敢问郡主,如果郡主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孩儿,平生头次出远门,摊上这样的事情,丹陌楼的掌柜又说可能是盗匪所为……您会怎么做?”
不待德平郡主回答,她微微挑眉,“您或者有胆量继续留在碧水郡,把事情彻查到底了再动身,可我们却没有这样的魄力,我们好不容易回到船上之后,只想立刻离开碧水郡,躲远一点才安心!”
“毕竟就如郡主所言,我们此番来长安,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家兄还有徐世兄明年的入场!”
“既然碧水郡无法让我们感到安全,怎么还能让两位兄长继续留在那里?万一出了岔子,现在距离春闱也就几个月了,来不及将养好,岂不是又得耽搁三年?!”
孟太后与左右交换了个眼色,沉吟着分析盛惟乔所言的真假。
这个回答倒是说得通的,而且盛惟乔打从心眼里认为自己一行人跟此事毫无关系,甚至有点怀疑眼下这盘问乃是针对宁威侯府与盛家的阴谋,这会简直从头到脚写满了“冤枉”跟“这是赤裸裸的陷害”——孟太后思忖了会,朝德平郡主不易察觉的点了点下巴。
德平郡主会意的追问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却也只是可能,并无实质的证据。实际上家兄的伤势且不提,单说失踪的孟八公子,为了找到他,这段时间,整个碧水郡都被翻过来了。非但如此,他失踪当日,前后三天之内出入碧水郡的所有车马船只,统统都受到了拦截与搜查!饶是如此,却毫无发现!”
她看着盛惟乔,“那段时间经过碧水郡而唯一没被搜查的,就是你们的那艘船了!”
“我们当时已经离开碧水郡,不知道这件事情。”盛惟乔毫不退让的跟她对视,“不过,按照郡主的说法,搜查开始的时候,不难追上我们,我们也始终未曾偏离过主要航线,中间还停靠了几次,收到了好几封徐世叔跟南婶母的家信,又不是没地方找去!何以官府也好,高密王府也罢,还有郑国公府的使者,都不曾设法告知我们一声?如果我们知道此事的话,随时都可以停船接受检查!”
“就算是现在,我们北上所乘的海船停靠在入海口附近,楼船就在长安城外——都是可以随时接受搜查的!”
德平郡主淡淡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什么样的线索痕迹毁灭不掉?尤其船行海上,凭什么朝汪洋之中一丢,却到哪里去找?”
“郡主这话真是荒唐!”盛惟乔原本还不住提醒自己,这里是馨寿宫,太后居处,而且太后就在上面看着,不能太放肆了,但听这德平郡主越说越不像话,心头火起——也是盛兰辞夫妇太过宠溺女儿的缘故,盛惟乔没有多少在上位者面前低眉顺目、百般隐忍的经验——神情顿时就阴沉下来,冷笑出声,“照郡主这么说,所有没在当天追到的船只车马,岂不是都有嫌疑?”
“前者大海茫茫,证据可以丢到海里去!后者天地浩瀚,谁知道是不是烧了埋在什么不起眼的花草丛下?”
“如此岂不是郡主说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
德平郡主有点惊异的看了她一眼,显然没想到这女孩儿这么不禁激,区区一个致仕翰林的女儿,在太后面前,都敢翻脸反诘自己这个奉了太后太妃之面出头审问的郡主?她没看到旁边南氏惊得差点把茶碗都打翻了吗?
第一百零五章 盛惟乔:这个误会有点要命啊
不过……德平郡主隐蔽的扫了眼上首,果然孟太后非但没有生气,眼神反倒缓和了不少。
因为盛惟乔这情况一看就是城府不怎么样,不是那种擅长撒谎跟伪装的人。
如此她说他们跟孟伯亨、容清醉的出事没有关系,应该是可信的了?
孟太后想到这里,暗叹一声,正要发话圆场,未想盛惟乔气头上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继续道:“而且郡主怀疑我们好没道理!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孟八公子还有高密王府的小王爷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谋害这两位,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她微微冷笑,凝视着德平郡主的眼睛,脆声说着,“我们跟孟家还有高密王府唯一的牵涉,也就是丹陌楼之事,是吧?”
“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要报复,恕我直言,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朝赵二小姐甚至是孟十一小姐下手,而是兜个大圈子去找她们的兄长?”
德平郡主立刻道:“这当然是因为你们直接对赵二小姐还有孟十一小姐下手的话,傻子都知道是你们干的了!而对家兄还有孟八公子下手,既迂回报复了两位小姐,也能遮掩你们的真凶身份!”
她以为盛惟乔急于解释,露了破绽。
谁知跟着就见这女孩儿冷笑了一声,不慌不忙的说道:“着啊!既然我们能够想到直接对赵二小姐还有孟十一小姐下手,会招惹怀疑,那为什么偏偏掐着我们离开碧水郡的当晚做这样的事情?这不摆明了陷自己于嫌疑之中吗?我们如果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等到现在,我们自己已经到了长安了,你们根本想不到我们了,再派人转回碧水郡下这个手?!”
又讽刺道,“不过,无论高密王府还是孟家,都是高居庙堂的高门大户,远非我盛家一介乡下乡绅可比!却不知道,两家派在孟八公子与高密王小王爷身边的侍卫,是否都远不如家父派给我们的那些月钱四两银子的护院?”
四两银子的月钱,在暖阁里如今坐着的这些人看来,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吃饭时桌子上随便一道菜,怕都不止。
可见盛家派给晚辈们的护院都只是些寻常身强力壮的家丁,与高密王府还有孟家精心训练、甚至还是出自军中的精锐,哪里能比?
德平郡主脸上青白交错,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脱口道:“别说的好像你们身边只有那些乡下招募的泥腿子一样!谁不知道你祖父盛世雄当年在军中颇有骁勇之名,解甲归田时,很带了些旧部亲卫还乡?!”
“郡主!”盛惟乔这次真心被她气笑了,“家祖父当年统共带了多少人回乡,这些人这些日子都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这个查一下就知道了——他们根本没有一个在船上,从头到尾没离开过南风郡!”
“再者,郡主既然知道家祖父解甲归田时带了一些旧部亲卫,那么可知道家祖父解甲归田是什么时候?”
“那是宣景十年,距今已有足足二十二年之久——那时候别说我了,就是家兄都没出生哪!”
“就算彼时是正当盛年的北疆精锐,经过了二十二年的田园生涯后,敢问,可能与两家的虎狼之士比?”
上首孟太后不满的白了眼德平郡主——蠢货!没看见哀家都打算收场了吗?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尤其现在,盛惟乔竟然问出了盛世雄麾下经过二十二年的田园生涯后的老卒,是否还能在高密王府与孟氏精心栽培的侍卫手底下下毒手,这么着,就算这行晚辈当真是真凶,却也不好光明正大的对付他们了!
原因很简单:盛世雄致仕是因为周大将军被害,他带回南风郡的部下,自然也就是周大将军时候的将士。
然后如盛惟乔说的那样,这些人经过了长达二十二年的悠闲生活后,如果还把高密王府跟孟氏用心栽培的、正当盛年的侍卫都比了下去,这事儿传出去,外人会怎么想?
肯定觉得高密王府跟孟氏简直废物的不行!
这练的什么兵啊!
跟周大将军简直差的十万八千里!
虽然周大将军已经死了,也没留下后人,但如盛世雄、徐子敬等旧部或者旧部之子,却都还在世——这不是现成长这些人志气、灭高密王府还有孟氏的威风吗?!
德平郡主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慌忙补救:“我只说你祖父当年带了些旧部亲卫还乡,可没说你们这次带的就是那些人!二十二年之久的时间,盛家又是南风郡巨贾,那些人的子侄晚辈,怎么也该被调教出一批人手了吧?”
“当然我也不是说这些人就一定比家兄还有孟八公子身边的侍卫厉害,但正因为你们之前根本不认为家兄还有孟八公子,他们的侍卫又怎么会防备你们呢?以有心算无心,也未尝不可能得手!”
“说来说去,郡主是非把这罪名栽在我们身上了?”盛惟乔这会认定孟氏与高密王府勾结起来,欲置自己这些人于死地,本朝的朝堂,素来就是这两方各占半壁,如果只得罪了一方,还有倒向另一方求生的指望。
但如今双方都是一个意思,区区盛家,即使再加上宁威侯府,又如何能够抵挡?
她心中既不解又悲愤,也懒得再作恭恭敬敬的态度,轻蔑的扫了眼德平郡主,说道,“我们自问跟孟家、跟高密王爷都无冤无仇,丹陌楼中的冲突,也只是我与赵二小姐有了几句龃龉,这个无论秦老夫人还是太后娘娘,显然都是宽宏大量,不计较的!却不知道郡主何以要这样咄咄逼人?不经三司,没有物证人证,单凭郡主片面之语、凭空臆测,就要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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