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向徐抱墨等人笑说,“你们可别嫌我们娘仨愚笨,没有大嫂、鹤儿、乔儿他们聪慧大方!”
徐抱墨等人自然是说:“婶母言重,婶母端庄爽朗,惟彻世弟聪敏好学,妩世妹更是天真可爱,有三位作陪,我等欣喜都来不及,怎敢嫌弃?”
话是这么说,经过冯氏不适的波折后,众人到底兴致大减,也惦记着冯氏到底怎么了、严重不严重——哪怕前年过来时,因为怀疑冯氏母女对盛睡鹤不好,一度对这位世伯母没什么好感的敖鸾镜,此刻也颇为揪心:冯氏怎么都是盛睡鹤的嫡母,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且不说盛睡鹤还能不能如期前往长安参加会试了,就说嫡母出了岔子,庶子的婚事哪能不拖后再议?
到时候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却怎么达到?
她已经十七岁了,挑挑拣拣的拖到今日,家里父母不止劝过一次,让她莫要因为眼界过高误了花期。
也是她那姑姑当初错嫁盛兰斯的事情,让她得了理由推说怕步上姑姑的后尘,才搪塞了下来。
倘若错过这次久别重逢的机会,再回去敖家,长辈们押也要押着她嫁人了。
所以在肖氏母子仨的张罗下,他们又看了一支胡旋舞,就不约而同的推说酒足饭饱,暗示到此为止,打算回去了赶紧设法打探消息。
其实肖氏也惦记着冯氏,她跟这大嫂素来关系不错,大房在盛家地位又那么紧要,冯氏不舒服,她也急于想知道缘故的。见这情况,也就顺水推舟的宣布宴散。
然而众人才下潇碧楼,大房那边却已经有人来报喜了,说是:“大夫人有了!”
这消息令一行人皆是瞠目结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纷纷道贺,又互相提醒赶紧回房梳洗更衣,好去大房恭贺。
他们当中速度最快的赶到大房时,却见内外人流如织,盛老太爷、明老夫人、夏侯老夫人、宣于家老夫人以及冯氏的娘家父母、兄嫂竟全部都到了!
这些人连同他们带来的下人,将偌大庭院都挤的满满当当,连盛睡鹤、盛惟乔兄妹都被挤在回廊上无可奈何的看着,压根近不了冯氏的身,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
“诸位的心意我家夫人心领了,只是您几位瞧这……”细泉所以拿了一堆荷包出来发,歉意道,“怠慢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不妨事,大嫂有喜是天大的好事,咱们高兴都来不及呢,哪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肖氏接了荷包,替冯氏开心之余,眼角偶尔瞥见盛睡鹤虽然也是口角含笑,但许是她心里有点怜悯这外室所出的侄子的缘故,总觉得他此刻是在努力掩饰落寞。
“这孩子也真不错了,在外面养到十七岁才接进门,大嫂待他固然还算客气,私下里的事情谁知道?”肖氏不免暗暗替他唏嘘,心道,“尤其乔儿是明着跟他作对的——大哥偏疼乔儿,都是轻拿轻放,越发纵的乔儿不把他这兄长放眼里!饶是如此,他对嫡母嫡妹始终恭敬维护,学业上也争气,这年纪就是解元了,要是打小被接回来养着,不定这会都进翰林院了!偏偏,这眼节骨上,大嫂又有了!”
这下好了,本来盛兰辞就疼爱妻女,对盛睡鹤这才貌双全的儿子不能说亏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盛兰辞心目中,这儿子跟妻女的地位到底是没法比的——之前冯氏无子,不得不让盛睡鹤进门也还罢了,现在她又怀上了,如果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冲着不让外室子分薄了亲生骨肉的东西这点,冯氏还能容得下盛睡鹤?
更要命的是,盛睡鹤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寻常认祖归宗的外室子了,他可是今科解元,郡守再三赞赏过文章的才子!
如果冯氏要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会只把他赶出去就放心吗?
那必然是毁了他,免得他依靠功名翻身之后,报复自己母子!
这么想来,盛睡鹤不但盛家继承人的地位保不住,甚至连性命功名都要受到威胁了!
肖氏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心道,“这都是命啊——”
冯氏自从生了盛惟乔后,多年来不是没有寻医问药过,却始终再无动静,否则盛睡鹤也未必进得了盛家门了。以至于方才潇碧楼上,包括冯氏、肖氏这俩过来人在内,全部以为冯氏是身体不适,压根就没往孕吐上面想!
谁能想到,在盛惟乔已经及笄、冯氏距离升级做外祖母都没几天的情况下,居然忽然有了呢?
“倘若这孩子来的再晚一点,哪怕只晚个把月,那时候鹤儿已经动身前往长安,只要他在来年春闱里一举高中,大嫂也拿捏不了他了。”肖氏觉得这侄子真是命途多舛,“但现在鹤儿还只是个举人,哪怕是解元,在这南风郡,大嫂有大哥纵容,有宣于家、冯家做帮手,想整治他,多的是法子!”
“这孩子……悬了!”
不只肖氏这么想,盛老太爷确认长媳再次有喜后,开心的当场宣布要大摆七天七夜流水席庆贺——完了就把盛兰辞喊到自己院子里,话里话外的敲打:别因为发妻有喜,就把盛睡鹤甩到一边去!
“这件事情是你对不起饮露,但鹤儿是无辜的,当然他要是个不消停的,我也不会让饮露母女受委屈!但这孩子流落在外十几年,回来后对饮露、对乔儿,一直恭恭敬敬,从无半分猜疑怨怼,可见是个明事理的。”老太爷语重心长,“尤其他继承了你念书的天分,明年的会试很有希望中榜——饮露怎么说也是他嫡母,哪怕饮露现在怀的这个孩子也是个俊俏聪慧的男孩儿呢,多个兄弟帮扶有什么不好?”
“咱们家家产丰厚,你又是嫡长子,将来我跟你们娘去了,分家的时候,大半家产肯定都是你的,你也擅长经营,就算是三个孩子分,难道还能穷了谁不成?!”
为了说服儿子,老太爷专门提到盛兰辞最疼的盛惟乔,“乔儿比饮露现在怀的这孩子大了足足一辈的年纪,这孩子无论是男是女,至少接下来的十几年,都没法跟乔儿互相扶持的。倒是鹤儿已经长成,足以做乔儿的靠山——你道老徐那老小子做什么这么殷勤,竟是拖家带口的上门来打乔儿的主意?要知道他这次才头一回见到乔儿本人哪!”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乔儿的祖父是老子,亲爹是你,亲哥哥是鹤儿?!”
“咱们一家三代男儿,都非庸人!”
“那么以此类推,女孩儿能不好吗?!”
“你设想一下,如果乔儿就老子这个祖父,你这个亲爹,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兄弟,外人岂能不认为,这是咱们家后继无人——如此女孩儿又怎么能被高看?!”
“这世道,女孩儿的身份,归根到底是跟着父兄来的!”
“鹤儿这样的好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
“不过是一份庶子的家业,就能笼络他光耀门楣,护持乔儿,孝顺你们夫妇,你做生意素来厉害,这么划算的买卖,你说到哪里找?!”
老太爷滔滔不绝到这里,盛兰辞才找到机会说话,哭笑不得道:“爹您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怎么可能因为饮露有喜,就亏待鹤儿?”
见盛老太爷似有不信,他嘴角扯了扯,“刚才饮露还跟岳父岳母以及宣于家的老夫人说,自从鹤儿回来家里后,乔儿越发的懂事,这次她有喜,更是距离鹤儿乡试高中解元不久,可见这些都是鹤儿带来的福气哪!”
“您说咱们哪有把福气往外推的?!”
盛老太爷狐疑的打量了他片刻,见儿子不似作伪,才松了口气,喜笑颜开道:“这就对了嘛!子嗣兴旺才是福,鹤儿就算不是饮露生的,终归也要喊饮露一声‘娘’,他们娘儿几个和和乐乐,兄弟姐妹互相帮扶,这才是一家的兴旺之道啊!”
只不过老太爷这儿放了心,其他人却不然。
第四十章 各方反应
在盛家做客的两家人,长辈们都没怎么受影响,徐家老夫妇是一贯的信任盛老太爷:“盛老哥的眼力那还用说?他的儿媳妇,除了前年死掉的那个硬赖着进门的白氏,哪个不是贤惠人?这冯氏嫁给兰辞时,盛家在郡中门楣还远不如冯家呢!这种肯下嫁的女孩儿,必定是重情重义,绝非贪慕虚荣自私自利之徒!”
“睡鹤这孩子既然孝顺嫡母又对嫡妹好,冯氏怎么可能因为自己有了嫡子就过河拆桥的把他赶出去?”
至于徐抱墨则是逃出生天的庆幸:“冯伯母有喜,盛家要摆七天七夜流水席庆贺,这会儿所有的人与事都要围着冯伯母转,哪里还有功夫商量我跟大乔的事情?最好他们一直这么开心下去,过些日子,本世子考期将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远走高飞,脱离祖父祖母,尤其是祖母的魔爪了啊!!!”
敖家老太爷则是因为自己女儿当年被盛兰斯坑过,对于姬妾、外室、庶出子女难免有着先入为主的不喜与戒备,私下跟老仆说:“本来盛家大房无子,那外室所出的盛睡鹤进门后就是继承人。现在兰辞媳妇又有了,如果是个女孩儿也罢,如果是嫡子,盛睡鹤比这弟弟大了近二十岁,又有功名在身!将来若起了争夺家产的念头,兰辞这嫡子,却未必争得过他啊!”
老仆道:“您是要提醒盛老太爷或者盛家大老爷吗?”
“这要搁白氏死之前,我倒是可以去旁敲侧击下。”敖老太爷摇头,“但现在,我敖家愧对盛家,全赖盛老哥顾及旧情帮忙掩饰,方保得家声不堕,再插手盛家家事,哪怕出于善意,也是过分了!我不过这么一说,你不要外传,更不要多事!”
——他心中暗忖:就算是自家没弄死白氏,这话他也未必肯说。
因为通过这两年书信来往,他太知道盛老太爷对盛睡鹤这孙儿的看重了,毕竟这么出色的孙辈,谁家做长辈的能不喜欢?
尤其盛老太爷膝下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孙子,可以说把盛家的未来都寄托在盛睡鹤身上了。
这种情况下,即使敖老太爷跟盛老太爷有多年袍泽之情,去说盛睡鹤不好,盛老太爷也肯定听不进去,甚至认为敖老太爷居心不良,看不得盛家子弟有出息。
而且敖老太爷跟盛睡鹤又没有什么仇怨,无非是因为女儿敖氏当年的遭遇,对于盛睡鹤的外室子出身有些不喜罢了,犯不着为了一时痛快,跟这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结怨——万一盛睡鹤将来出了头,纵然敖老太爷不在了,他的子孙岂不是要倒霉?
不过敖老太爷这里还算心平气和,他的孙女儿敖鸾镜却是怎么都平静不了了:“前年盛表哥才回来的时候,冯伯母的娘家姐姐、盛惟乔的嫡亲姨母就立刻派了那宣于芝雨上门,想设计盛表哥了!现在冯伯母居然有了身孕,万一是个男胎,冯伯母的那些娘家人,还不得吃了盛表哥?!”
她越想越担心,越想越替盛睡鹤抱屈,忍不住起了恶念,“要是冯伯母这一胎没保住……不不不,要是她生这孩子时有个三长两短,母子俩都……”
“那我也未必嫁的成盛表哥啊!”敖鸾镜幻想了下冯氏一尸两命,但旋即叹了口气,苦笑着拍了拍脸颊,“真是昏了头了——叫祖父知道我这么想,非打死我不可!”
她心里愁肠百结,索性把被子一拉,蒙住头脸,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差不多的时候,盛兰梓夫妇也在帐中窃窃私语:“你说,大嫂这一胎是男是女?”
“无论是男还是女,大房终归是后继有人。”盛兰梓无所谓道,“横竖这万贯家产轮不着咱们三房,咱们想那么多做什么?只管给大哥大嫂道贺就是!”
“你想到哪里去了?”肖氏娇嗔着推他,“之前以为鹤儿会是大房唯一的男嗣,我可没少叮嘱咱们彻儿同他亲热!但你也知道大嫂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的,你说倘若大嫂这会怀的是男胎……彻儿同鹤儿太亲近了,会不会不太好?”
盛兰梓这才仔细考虑起来——考虑了会之后,迟疑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吧?若鹤儿只是个寻常庶子,大嫂打压他也还罢了。但他那么有出息,金榜题名是迟早的事情,大嫂何必同他为难?反正爹跟大哥都是讲规矩的,大嫂若有了嫡子,这大头产业肯定是给嫡子,鹤儿那边也分不了多少,只怕连乔儿的嫁妆都不如呢,大嫂是冯家女,这点器量怎么会没有?”
肖氏说:“你真是糊涂!正因为鹤儿有出息,大嫂才容他不下!要是个没本事的庶子,大嫂随便打发下,眼不见为净也还罢了!偏偏鹤儿那么出色,回来才两年,就把爹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最近更是连乔儿都不怎么问了。你说作为乔儿的亲娘,大嫂心里能好受?之前大嫂一直无子,不好受也不好说什么;现在她有了身孕,指不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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