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过半月,拓跋语听到她的名字时,心中一紧,但脸上只是淡然一笑。
在漠北时,她打猎捕食,在王府中,她种麦做饼,在去住林荫寺的路上,她说自己在做“贪慕虚荣的勾当”。想到这些,拓跋心中充满了期盼,不仅是因为尚王口中的蒸饼,更因为他马上就将见到她,于是拓跋语一脸悦色地亲自斟酒道:“皇弟如此盛情款待,为兄先干为敬。”
开席后,舞伎起舞助兴。歌舞声平中,拓跋语的心却忐忑不已,在丝管婉转的旋律中,她的泣声仿佛还萦绕在他耳际,她悲绝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在她身上肆虐,泪水一束一束地落下,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一曲作罢,又来一曲。拓跋语又瞟了一眼门外。她的脸在草丛由挣扎转为绝望,再由绝望变为漠然,雪白的肌肤被冻得通红,这时他才挪出半丝理智问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对她?是爱?是恨?是不甘心?他看见她颤抖的腰肢,让他无法收回心中的洪潮,所以只能捏住她的下颌,吻她。然后听见她喉底呜咽出的哭声。
“我欠你的,算还清了吧?”最后她颤抖着整理好七零八落的衣物,用单薄的背对着他说。
想到这,又是一曲终了,时间缓慢得令拓跋语窒息:她明明已许了人家,还是把最宝贵东西给了他,他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就像现在的自己,明明知道她不会原谅自己,却还是想要见到她。
一群抬着食盒的婢女踏进王府正堂,尚王遣下了舞伎。拓跋语看到第一个抬食盒的女子就是宇文盛希。她一身白衣,没有施脂粉。干净得像一块无暇的水晶。
宇文盛希带众婢行礼后,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了热气腾腾的蒸饼,然后熟练的将饼分入密瓷小碟中。那一对浓长的月牙眉,在细腻肌肤的衬托下,专注得恬静明媚。
“皇兄尝尝。”拓跋焘接过第一碟蒸饼,亲自递给拓跋语。
拓跋语轻尝了一口宇文盛希做的饼,鲜香的肉馅,面皮酥薄又层层叠叠,赞叹中抬头,却看到拓跋焘一直凝视着宇文盛希。原来她说的“贪慕虚荣的勾当”竟是如此的平实。
“盛希,来为客人们斟上酒。”分完饼,丘穆林雅将酒壶递给宇文盛希。
玉液注进拓跋语的酒杯,宇文盛希的眼睛却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形同陌路。
尚王看见宇文盛希云鬓下散落了一缕秀发,伸手为斟酒人挽到耳后。然后两人相视一笑,一旁的拓跋语躲都躲不开的看到了这恩爱的一幕。
拓跋语希望她是顾意让他看到这一幕的,想让他嫉妒,至少说明他还在她心中。
一寻酒斟过,拓跋焘笑盈盈地对太子说:“皇弟府上来了一位舞姬,都说她姿才卓越,皇弟对音律舞蹈素来愚钝,今日就让她过一过殿下的法眼,看看是不是真的姿才卓越。”
拓跋语欣然点头,尚王随即喧上了舞姬。
只见一女子翩翩走了出来,玲珑玉体上的穿着的,是一袭下衬着深绿、浅绿交措的织锦,上覆粉绿、墨绿的交叠的薄纱。她腰肢轻柔,有玉楠的身姿。面带妩媚风情,若芷兰之貌。
看到舞姬,拓跋语和坐下的人都明白,尚王这分明就是投其所好,要把这位舞姬献给太子。
舞姬倒也为尚王争气,每一个媚惑的笑颜,每一个妖娆的眼神,尽都朝着太子爷而来。
丘穆林雅细细地看着太子,而他却气定神闲,藏而不露。
一曲终了,看不出破绽的尚王只能试探地问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拓跋语呷尽樽中酒,一脸笑地说:“不错,但皇弟府上的美酒更让本殿下心醉。”说着他便回头看了看侍奉在后的宇文盛希道:“再给本殿一来一樽吧。”
宇文盛希看着舞姬失望而退,心中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看到拓跋语回头意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低头走上去为他斟酒,回给他的,还是行同陌路的冷漠。
饮过酒,拓跋语对身边的尚王道:“皇弟,太傅纥溪政自尽那晚,你去天牢做什么?”
拓跋焘从容的饮了一口酒说:“恩师临行在即,小王去辞别谢恩。”
拓跋语目光阴郁,却还是笑着问尚王:“皇弟,那太傅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给你?”
听到拓跋语的话,宇文盛希眼前却好像又看见了那封写着冤枉,臣以死相柬血书,耳边却清晰的听见拓跋焘说:“没有。”
拓跋语看着尚王笑了笑,从蟒袍中拿出一个信封说:“皇弟,这些人在朝中结党营私,父皇要你秉公办理。”
拓跋焘打开信封一看,信上的名字,尽都是贺兰夫人费心安插在朝廷各个地方的亲信。
拓跋焘缓缓收起信,对太子谦和一笑说:“承蒙父皇垂爱,皇弟定会尽心办理。”
第二十章 常满公主
常满公主在夏行宫自杀未遂,此事一出,皇室震惊。
早朝之后,魏皇在御书房召见众臣,问:“谁能让朕的月儿心甘情愿嫁到柔然?”
柔然山高水远,荒凉不毛,可汗又是年过四寻之人,魏皇知道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坐下的臣子们尽都无法进言。
随后魏皇宣了常满公主的亲哥哥逸王进御书房,才得到一个最好的办法:“绝情皆由多情来。”
以其让自己的妹妹寻死于宫中,不如让她绝情于天涯。逸王的计策,就是让常满真正的体味到爱情,再痛快的斩断她的情丝。
魏皇赞同,于是召见了各王公府中当年的少年。
魏皇看了看身边的尚王拓跋焘:“让你的宇文盛希也来试一试吧,朕会更放心些。”****
三日后,逸王以慰籍常满公主为由,在府中设宴饮。
拓跋焘带着宇文盛希迟迟而来,进设宴的正堂之前,二人先悄悄打开了一点窗扇,为了能让宇文盛希躲过此劫,拓跋焘打算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最好不要让常满看见。
宇文盛希弯在拓跋焘身下,也探出个头去瞅了一眼,里面早已人才济济,一片歌舞声平,小声对拓跋焘嘀咕道:“这么多小伙儿,你妹妹根本就不会看到我的!干脆我们不要进去了!”
“皇命难违,你不进去就是罪犯欺君!”拓跋焘正仔细的观察。
太子拓跋语忽忽而来,正好撞见二人躲在窗下唏唏嘘嘘,一阵不快就涌上心头,正要取道他处,却听见了二人极为有趣的对话:“我罪犯欺君?我现在是为了谁屈膝在这偷看的?弄得好像当年听我舅母喊死鬼一样!”
拓跋焘一听不由的好奇起来,边看里面边问:“你舅母?喊死鬼?什么意思?”
宇文盛希缩回头对拓跋焘细声说:“哎!倘若我舅舅在家那晚,我舅母不在正子时喊一声死鬼的话,我和吉红不管是打柴也好,去林荫寺也好,第二天万不可呆在家中!”
拓跋焘一听不对,敲了宇文盛希的头一下:“你们就为这事躲在你舅舅房外偷看?”
宇文盛希回敲了拓跋焘一下:“你以为我愿意?如果不去听这声死鬼,第二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拓跋焘看她抱怨的样子,不由地笑了,向前往前,紧紧挤着蹲在他身下的宇文盛希,腻腻细声道:“今晚为夫也让你体会体会,什么是快乐到叫我死鬼的境界?”
宇文盛希不停的扭动身子,想让拓跋焘不要紧紧挤着她,不客气地说:“我才不会像我舅母那样呢!”
听到这夫妻间的昵语,太子拓跋语的面色冷到了极点,偏偏这时,尚王拓跋焘回身就看到了太子尊驾,收住惊异尴尬之色,拓跋焘彬彬行礼,解释道:“皇弟怕盛希会有辱皇命,所以提前为她做好准备。”
拓跋语看了一眼尚王,瞟了他身后的宇文盛希:“本殿下就不打扰了。”
宇文盛希低头隐住了双眸,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站在拓跋焘身后。
拓跋语瞥了一眼她,心中怒叹:“好你个宇文盛希!和别人打情骂俏也就算了,竟然还让我眼睁睁的看见!”咬着牙拂袖而去。
****
逸王府中,歌舞声平。
宇文盛希坐在拓跋焘身旁,低着头佯装听歌。
今日来参加宴饮的每一个小官人都身怀绝技,唱歌的歌声曼妙,奏乐的乐如天籁。个个都想逗常满公主一笑,讨得魏皇欢心。
宇文盛希低着头,甚感无聊,拓跋焘见她又偷喝了一杯,悄悄对她说:“身体不好,还贪杯!”
宇文盛希轻松的说:“我这是奉旨喝酒!反正我是来滥竽充数的,干嘛和人家酒过不去呀?”
拓跋焘见她难得心情上佳,就对她耳语:“还好你没有上去唱,要不然逸王府的狗都要被你吓惊了!”
宇文盛希酒还没咽完,一听这和吉红如出一辙的口吻,被逗得笑从中来,呛得又咳又笑。
正是这又咳又笑,一个不懂欣赏眼前歌舞,被酒呛了还笑的呆头鹅,闯入了常满的视线,一向醉心音律的常满呵责道:“那位傻笑的公子!不知如此美妙的歌舞有何可笑之处?”
常满正要再说他几句,却发现他长得异常俊美,令常满不由的站起身走过去问他:“公子,莫非你唱的比他们好?”
宇文盛希摇了摇头。
“那是你的画作得比他们好?”
宇文盛希又摇了摇头。
“那你如殿下一样擅武?”常满说的是她最景仰的太子拓跋语。
常满已逼到桌边,宇文盛希只能边摇头边站起来,眼睛因为不知所措而有所失神。
常满仰视着宇文盛希,他的俊逸,他的呆头呆脑和他失神目光,让常满莫名心跳。于是她问:“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宇文盛希更加不知所措,她先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尚王,但他此刻也是爱莫能助。再看看远处拓跋语幸灾乐祸的表情,宇文盛希牙一咬,心一横:“我是专门来看姑娘您的!”说完抬起杯子,又喝下一杯壮胆酒。
常满一听,当下心已如小鹿乱撞,即然他开门见山,那她也就直接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了:“公子,你可有妻室?”
这个问题一出,坐下一片哑然。
“没有!”宇文盛希知道她并无恶意。
“你可曾与某人海誓山盟,相许终生?”常满又问。
宇文盛希瞟了一眼拓跋语:“有。”
话音一落,逸王就看见身边的太子洒了半杯酒于蟒袍上。
“与女儿家海誓山盟,最后又不娶人家,是你负了她?”常满关切的问。
宇文盛希面带笑意的看了看常满,又面带笑意的看了看远处的拓跋语,答到:“要说负,不是我负了她,是她负了我,是她离我而去的。”
尚王听到妻子在胡扯,淡淡地笑了,太子却将手中酒杯“砰”的一声置于酒案上。
酒杯发出的声音,让宇文盛希隐隐地怔了怔。
常满听到宇文盛希的回答,本该高兴,却又怕这是他的谎话,于是拉住了宇文盛希的臂,利索的给了他一计四两拔千斤,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受骗的。
宇文盛希还来不及惨叫就已被撂得个脸着地,鼻血当即就流了出来。
尚王心疼不已,上前去扶,却被宇文盛希抬手拦住。
掏出手帕,慢慢擦鼻血,慢慢站起来,宇文盛希一脸宠溺的对常满说:“椎名知道,姑娘如此耍狠,不过是要提醒椎名记住姑娘。”说着鼻血又流了出来,又将它拭去:“吉红与我青梅竹马,椎名本一心只想与她厮守终生。”
拓跋焘没想到妻子胡扯得如些有板有眼,在一旁听得会心一笑。
“不许叫我姑娘!我是公主!”这次不知所措的人换成了常满。
宇文盛希又擦了一次鼻血:“可惜我与她缘分浅薄,她早早的撒手而去。”然后认真地看着常满:“椎名不会唱歌、不会作画、又不擅武,这重要吗?姑娘你是公主,是老妪,亦或仙子,重要吗?椎名当年与吉红海誓山盟,这对于今天的你,又重要吗?当下,对于椎名来说,知道姑娘你的芳名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椎名深深款款的眼睛,常满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于是回问:“我是公主,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不是姑娘亲口说出,对于椎名而言毫无意义。”
“我叫拓跋月儿,我是公主,以后不许叫我姑娘!”
逸王听到这,不由得大笑失声,常满这回遇到克星了!父皇果然眼中有毒!他又瞟了瞟失了神的太子,真不知这出戏是谁演给谁看的。
第二十一章 万恶淫为本
魏皇得知常满对宇文盛希假扮的椎名一见倾心,龙颜大悦,遂又命逸王在府中设宴,多多让常满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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