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怀庭收回手来,“她怀孕的事,学校并不知道,我便给她办了休学。”
“生孩子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孩子出来了,胎盘却一直下不来,并一直大出血。”安怀庭说道这里,重重一声叹息,“我一向是心狠之人,在那一刻,却也是心疼得恨不能替她承受了。”
莫向北咬紧了牙关,死死地咬着……
情绪即将崩溃!
钟炎却稳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大理石桌上,‘砰’的一声,血肉模糊。
“该死,那个叫安丁香的,我一定不放过!”
安怀庭看着他,深深叹息一声,“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莫向北低低开了口,嗓音冷萧如地狱修罗,“爸,这事您别插手,一切我来办。”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钟炎面色阴郁,“不!要加倍让她痛苦!”
安怀庭忍不住开了口,“居士也是和尚,你的大慈大悲哪儿去了?”
“滚蛋!”钟炎冲他低吼一声,“颜颜不是你女儿,你又如何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
安怀庭皱了眉,“她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是,在她成人之前的那段岁月,都是我在关心着她,而你呢?你是她亲生父亲,那时的你又在哪儿?”
一句话,便堵得钟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缓缓垂下头去,许久才发出一声悲伤的喃喃,“我真的后悔了!”
钟炎原以为他在和孟昕的这段感情里已经尽了全力,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
如果当年从美国回来之后,他能主动去找孟昕,是不是现在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他当时的自卑和绝望。
自卑,是因为他身体的残疾;绝望,是因为孟昕跟了安怀庭。
这两样如同两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他不堪承受这样的重量,只有远离。
现在看来,与其说是远离,还不如说他在逃避。
颜颜和孟昕睡得都对,他真的很自私!
见钟炎如此,安怀庭也便停了对他的质问,转而看向莫向北,神情同样痛苦,“我也同样对不起颜颜。”
莫向北看着他,抿唇不语,等待他的继续。
“当年,若不是我爸趁我出国之际派人抢走了颜颜,又怎么会……”他的话,立马让沉浸在痛苦中的钟炎倏然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拳头就朝安怀庭挥去……
但,拳头被人半空中拦住,他瞪眼看着莫向北,冷声道,“你放手,我今天非揍他不可!”
“爸,”莫向北微微皱了眉,“这不是安叔的错。”
“是不是他老子干的好事?”
安怀庭坐在原处未动,听了他的话,苦笑一声,“有本事你下去找他。”
“你……”
“好了,爸。”莫向北缓缓松开钟炎的拳头,“你若是打了安叔,我妈估计又得和你闹。”
钟炎不忿地收回拳头,瞪了笑得一脸得意的安怀庭一眼,他带着满腔怒火坐回位置上,气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莫向北也缓缓坐回位置上,继而看向安怀庭,开了口,“安叔,我想知道,颜颜为什么会失忆?”
“颜颜生完孩子之后,一直对孩子爱不释手,恨不能每时每刻都抱着他,就在孩子快满月的时候,她甚至跟我说,她不想上学了,要辍学专心照顾孩子。”安怀庭说道这里有些激动,“我当时就慌了,毕竟她是昕昕的女儿,而这么多年,我虽然不常来看她,但在我心里,她就像我的女儿一样。”
“当时,我认识了一位很厉害的催眠大师,我将夕颜的情况跟他说了之后,他说他有办法能让她忘记这一年内发生过所有的事。”
“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让颜颜回归正常的生活,毕竟她那时才十七岁,正值人生最美好的阶段,她应该有属于她更好的未来。”
“我便立马带着那人来了南城。”安怀庭顿了顿,“当时夕颜整夜失眠,我便说那人是我找来给她治病的,她信了。”
“那人催眠很厉害,颜颜醒来之后,便连孩子都忘了,甚至连对我的印象都不深。”
“孩子我是让安大庆的小儿子帮养着,谁知,他在我离开南城之后,就送去了福利院。”
“我离开南城之后,就随访团出国考察,整整一个月才回来,等我回来才知道孩子被送去了福利院,然后我派人去找,福利院院长只跟我说,有人领养了那孩子,但领养人的信息,不管我施压也好,请求也好,她都没说。”
莫向北淡淡出声解释,“那福利院是莫氏投资的,院长自然不敢说。”
“怪不得。”安怀庭恍然大悟,“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那孩子是你的?”
“福利院院长和我家老太太感情不错,老太太那个时候没事就去福利院,一次她突然抱着一孩子来公司找我,非拉着我去医院,我执拗不过就去了。”
安怀庭忍不住感慨出声,“真是神奇的缘分!”
莫向北唇角勾了勾,他想起第一次见那孩子的情景,白白胖胖的,老太太将孩子塞到他手里,他当时竟然还不抱……
“拿到亲子鉴定结果的那一天,我就开始找夕颜,但那一晚的记忆实在太少,我根本无从去寻,只能根据当时孩子被送来福利院的线索一点点去寻,最后,我查到了南城安家。”
“嗯,当时送孩子去福利院的,只是一个佣人。”
“那佣人随即被安大庆辞退了,我找了很久,才在乡下找到她。”
安怀庭重种一声叹息,“也怪我。”
“关于那份亲子鉴定……”
“我让人做了手脚。”安怀庭继续说,“我当时听说有人在调查我,却没想到会是你。”
“我一直以为您是夕颜父亲。”
安怀庭苦笑了一声,“我倒是真希望。”
一直闷头喝酒的钟炎,听到他这句话,抬头看他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而是仰头喝光了杯中纯酿。
恰这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安夕颜推门而入。
“下楼吃饭了。”
安怀庭率先站了起来,抬脚走向安夕颜,眼睛看着她,满目慈爱,“小夕颜亲手做的?”
“妈妈主厨,我打下手。”
“哦,昕昕做的?”安怀庭很意外,“好多年没尝过她的厨艺了,真是想念。”
他话音刚落,一道不满的声音沉沉传来,“安怀庭,你别过分了,昕昕也是你叫的?”
“我不叫她昕昕,难不成要叫她媳妇?”
“安怀庭!”
安夕颜一把抱住暴跳如雷的钟炎,头疼地说,“爸,安叔,我妈刚说了,你俩要是再吵,她就将你们全部赶出去。”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真的?”
安夕颜点头,“千真万确,我要是骗你们,我就不姓安!”
钟炎立马回她一句,“你本来就不姓安!”说完,又斩钉截铁地加了一句,“明天,咱就去把姓改回来!”
安怀庭立马说,“都叫了二十多年,颜颜都习惯了。”
钟炎立马冷睨着他,“习惯是可以改的!”
安怀庭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莫向北开了口,“爸,安叔,咱们该下去了。”
“好。”
安怀庭走在前面,钟炎次之,下到二楼的时候,莫向北看了眼已经下到一楼的两人,一把扯住想要下楼的安夕颜,一把将她拽进了书房。
“怎么了?”安夕颜不明所以地看着正在关门的莫向北。
莫向北关了房门,一个转身,便将她拽进怀里,低头,就攫取了她微张的唇瓣。
安夕颜被他突然的亲吻弄得有些发蒙,等她终于回过神来,他的舌已经探进她的口腔里,时而温柔,时而疯狂,弄得她很快就软了身子。
莫向北有力的胳膊紧紧箍住她不断下滑的身子,直到她整个人都瘫软在他的臂膀之间,他才不舍地放过她。
他深深地凝着她,看着她在他怀里娇弱无力娇喘吁吁地模样,忍不住开了口,嗓音压得极低,带着让人心悸的磁性。
“媳妇。”
他叫她。
“嗯?”安夕颜被吻走的理智还未回归,依旧处在迷糊之中。
“媳妇……”
“嗯。”
“媳妇,媳妇……”
此刻的安夕颜已经回过神来,听着他一遍一遍叫她,她有些好笑,“你怎么了?”
莫向北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很紧的力道,有那么一刻,安夕颜甚至觉得他想要将她揉进他身体内。
就这样紧紧地抱了她片刻,莫向北才缓缓将她松开,然后牵了她的手,“走吧。”
安夕颜被他牵着出了书房,忍不住抬头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莫向北低头看她,唇角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想你了。”
莫向北从来都不是一个肉麻的男人,他只会问她‘有没有想我’,但从来不会主动说‘想你’。
哪怕是在床上;哪怕是最疯狂的那一刻。
所以,此刻,听到他突然说想她,安夕颜真是有些受宠若惊,紧接着便是质疑,“你受什么刺激了?”
听着她大煞风景的话,莫向北脸色一沉,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头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疼得安夕颜忍不住叫了出来,“莫向北,你属狗的。”
于是,她又被咬了一口。
当两人进了餐厅,正瞧见钟炎和安怀庭正在争抢着莫小宝,小家伙被两人围在中间,小眉头皱着,时不时地抗议地大叫一嗓子,“你们真幼稚,我不想和你们玩了。”
安夕颜立马走过去,“怎么了?”
莫小宝立马扑到她怀里,转头指着俩老头,抖着声儿地控诉他们,“一个比一个幼稚,我真受不了他们。”
安夕颜耐心解释,“外公和安爷爷都是因为喜欢你。”
“我也知道啊。”莫小宝眨巴着大眼睛,“我也很喜欢他们,但是,能不能拜托他们别老亲我,男人亲男人,算个怎么回事嘛。”
全场静默一分钟。
钟炎和安怀庭更是像得了心绞痛,捂着胸口伤心不已。
莫向北则是微皱着眉头,一把将莫小宝从安夕颜身上拎下来,“好好坐着,吃饭。”
莫小宝很自觉地爬上座位,然后抬头问莫向北,可爱的脸蛋上带着认真,“爸爸,你不喜欢我!”
语气,是肯定的!
表情,是认真的!
莫向北睨着他,淡淡点头,“嗯。”
“是吧是吧。”莫小宝伤心地大叫,“我就知道我肯定不是你亲生的。”
莫向北头也不抬,“你是我从西北大草原捡回来的,所以,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送回去!”
莫小宝立马用手捂住了小嘴,但那小眼神却透着控诉和幽怨。
孟昕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份蒸烧麦,放在了钟炎面前,然后在他身边位置上坐了下来。
原本得了心绞痛的钟炎,立马就又活了过来,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深沉的眸底都是愉悦。
他看着孟昕,忍不住问了一句,“特意给我做的?”
孟昕看他一眼,没回他,而是用手撩拨了下耳边的发丝,耳根有些泛红。
钟炎自然是看到了,整个人既满足又开心。
相较于他的愉悦,坐在对面的安怀庭突然觉得,他的心绞痛貌似又加剧了。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钟炎和安怀庭依旧斗得其乐无穷,莫小宝时不时地插几句,百无禁忌的话,顿时让人嘀笑皆非。
最高兴的莫过于安夕颜,她最在意的家人都在她身边,这一刻,她感觉整个世界都被填满,只剩下满足和幸福。
午饭过后,莫向北便去了公司,安怀庭回了二楼客房午睡;钟炎和孟昕也回了房间。
安夕颜在哄小宝午睡,小家伙有点兴奋,哄了好久才将他哄睡着。
小宝睡着之后,安夕颜便回了房间,刚准备躺一会儿,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伸手拿过,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她便接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诅咒声,“安夕颜,你不得好死!”
如果不是对方指名道姓的骂她,安夕颜还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眉心一皱,“你是谁?”
“我是谁?”那女人跟疯了似的,“我当然是莫向北的女朋友,是你这个贱女人,抢走了我的男人,我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女朋友?
安夕颜眉心皱得越深,“你是不是得了妄想症?他有没有其他女人我很清楚!”
“呵,你倒是挺自信!”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那女人低低笑出声,那声音,即便是大白天的,也让安夕颜感觉到了惊秫和恐惧。
“为了你,他不顾旧情,将我毁了!”那女人突然哭了出来,哭声幽怨而绝望,“他把我的一切都毁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一会儿哭一会笑,让安夕颜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