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眠点头,曦元和闻庭皆是一滞,曦元立刻去取簪子。
闻庭亦将手探入袖中,他的手马上摸到了簪身。
尽管起初有点混乱,但等反应过来闻庭和曦元是要送她礼物,云眠立即后知后觉地大为惊喜,又怕自己没法道谢,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若还是小狐狸的样子,只怕要在雪地上团团转了。她激动地问道:“是什么呀?”
说着,云眠不自觉地探了一点脑袋望过去。
曦元本已要将发簪取出来,可在这个时候,他身体一颤。
云眠答应了他说的条件,但她好奇地往前望的时候,目光却一直下意识地注意着闻庭,一点都没往他这里看。
他和闻庭争得从来不是谁做的簪子更好,而是团团的好感,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曦元的心忽然狠狠一沉,本来已经要比闻庭先拿出簪子的手,也不禁停滞了一瞬。
就在这个片刻的功夫,怀中抱着试卷和记录册子的狐官恰巧从书塾中走出来。他见云眠他们三人站着没动,一愣,笑着停下步子催促道:“你们在这儿站着做什么?现在可不是在书塾里聊天的时候,快走吧!年关考核都结束了,书塾马上要清空的,不要停在这里,你们有话到外头去说!”
“啊……”
云眠他们现在还站在道场外的小庭院,算是书塾内的部分,被狐官催促了一下,云眠的面颊红了一下,忙说:“我们马上就走啦!”
说着,她拽拽闻庭的袖子,道:“我们书塾外面去吧?”
“……好。”
闻庭应声道。
他们携上曦元,三人一道穿过长廊,往书塾外面走。
书塾内有数个道场,这会儿所有的小狐狸一起考完试往外走,书塾内外都相当热闹。他们走到半路,正好遇到小月那一波小女狐,她们都是刚刚考完考试出来,还维持着人身抱着纸笔。
“团团!”
小女狐们看到云眠都很兴奋,小月尤甚,她们马上就开心地迎了上来。
“三天后就是及笄礼啦!你有什么准备呀?”
“及笄礼?”
云眠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跟上她们的谈天。
她脸上微微泛红,不觉害羞地摸了摸她一直藏在袖中的自己的簪子。
“嗯!”
一个小女狐点头道。
及笄礼是她们近几个月来都最喜欢的聊天话题,一旦说起,就能兴高采烈地叽叽喳喳聊好久。她有些神往地道:“听说青丘东西南北四山的及笄礼都会有些许不同呢!不过最为华美毫无疑问是青丘城的及笄礼,那些天生神狐世家中的女儿,光是礼服就会有几十套!除了最重要的那支及笄簪,装饰用的发梳步摇也会有十几把!整个礼殿仙气弥溢……”
小女狐神往地说着,别的小女狐都跟着发出赞叹的声音。
闻庭却在一旁皱了皱眉头。
因为团团少主夫人的身份,他本能地有点排斥别人提起这方面的话题。
这时,那个问准备的小女狐怕自己说错了话,不禁一愕,下意识地改口道:“对了,团团你的簪子……”
“嗯?”
云眠转过头。
这个时候,一行人已经快要走到书塾门口,闻庭和曦元本来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但见快要离开书塾了,闻庭一直握着簪子,手中冒汗,也有些着急。他虽不知云眠的朋友为何在这时提起簪子,可他却不禁趁此将袖中的发簪往外抽,一边拿一边道:“眠儿……”
“啊!”
可是闻庭还未将东西拿出,却忽然发现周围明明人还很多,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下一些小狐狸发出措手不及的惊呼声。
“出了什么事?”
闻庭下意识地问道。
被他问到的小女狐用手捂着嘴,无声地拿手指朝前指了指。
云眠本来专心地和大家聊着天,此时亦受到氛围的影响,不自觉地往前看去。
只见往日只是山路杂草的书塾门口,今日竟是停了十几台极为华美的车驾。华盖亭亭,金轴玉辕,车前站列着十余名身着华衣、仙气四溢的五尾狐官,个个站姿统一、面带微笑,架势十足。而一名为首的七尾仙官站在最前,身着礼制盛装,那是个面容和善、礼仪得体的青年男子,看上去身份很是不凡。
青丘的小狐狸们几乎都从未离开过青丘东山,自是不曾见过这等阵仗,都傻愣地站在原地。学堂前满是考完试没有离开的小狐狸,却鸦雀无声。
云眠当然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同其他人一般吓了一跳。她呆呆地问:“他们是什么人呀?”
闻庭即将抽出的簪子再一次卡在袖中。
曦元抿了抿唇,想到云眠之前的反应,斜视了闻庭一眼。
然而这个时候,为首的七尾仙官却认出了云眠,他含笑走上前,行礼道:“云眠仙子。”
云眠很少被人这样称呼,不自觉地点点头。
“见过少主夫人。”
那七尾狐官自报家门道。
“我为青丘城狐宫少主随侍狐官兼常事主位狐官,名为狐七。”
云眠还是云里雾里,下意识地行了礼说:“……见、见过先生。”
然而下一刻,还没等云眠问起,狐七已浅浅一笑,自述来意道:“三日后便是青丘今年年十五岁女子的及笄礼,据知仙子也在今年及笄之列。仙子明年开春便要到狐宫学习,狐主娘娘便有意为您亲自主持及笄之礼!”
狐七得体地往后一退,两位五尾狐官顺势将最大的一辆仙辇的帘门打开。
只听他笑道:“有请仙子移步!”
第113章
云眠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当着书塾前一大群驻足的小狐狸们的面,望着对她大开的帘门,一时露出迷茫的神色。
刚刚考完年关考核就被门口这么多狐官和华车的气派吸引没有离开的小狐狸们,显然亦被眼前的场面震住了,一会儿看看狐七,一会儿看看云眠,好奇又羡慕地小声谈论。
云眠被周围无数双憧憬的狐狸眸子注视着,不禁慌乱地道:“现在马上就要去吗?”
“是。”
狐七依旧恰到好处地对云眠笑着。
“狐主娘娘亦是第一回主动要为人主持及笄礼,即便在青丘城中,这也是相当体面难逢之事,日后狐主娘娘还会亲自为少主加冠,仙子以后会与少主一世共处,成人之礼自然也该一样办的。正式的笄礼将在三日后举行,但狐宫的及笄礼十分隆重正式,需要少主夫人到场才能进行筹备,还请仙子到狐宫小住几日,莫要辜负狐主娘娘一番心意。另外狐主娘娘还希望邀请您在狐宫多住一段时间,待日子到了,狐宫自会送您归来。”
云眠说:“可、可是我都没准备什么行李呀?”
狐七淡笑着答:“仙子不用担心,狐宫应有尽有。若非考虑仙子这些日子在准备年关考试,不应受打扰,狐宫早就会派人前来通知,并且接您去青丘城了。”
说到这里,狐七稍稍一顿,更为得体官派地笑着道:“当然,您用行及笄礼的及笄簪,狐宫也早已准备周全了。”
“……!”
云眠完全没想到狐宫竟是不知何时将所有事都考虑过了,不由愣了一下。
狐七催促道:“云眠仙子,请上车吧?”
云眠回过神,忙道:“请稍微等一下!”
她转头看闻庭,还有曦元,最后目光落在闻庭脸上。云眠歉意地垂下耳朵道:“闻庭,还有曦元,对不起,我好像马上要到狐宫去一趟,你们说要送我的东西,可能要回来再看了。”
闻庭和曦元都说了准备好久了特意要送给她的东西,她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匆忙收下来,未免对他们太不郑重了,云眠觉得不太好。
闻庭在狐宫一行的车列出现时就死死握着拳头,不知为何,为首的那个叫作狐七的狐官让他觉得十分眼熟。他的脑袋又一次熟悉的眩晕起来,比以前任何一次的疼痛都要来得强烈,他使劲回想着这个狐七是谁、到底在哪里见过,可是见云眠要走,闻庭忽然慌乱起来,条件反射地身体前倾要去拉住云眠的手,急道:“等等——”
他的指尖从云眠的袖口擦过,云眠正好已经怕狐官久等,飞快地跑向狐宫的车辇,被狐七护卫着进入仙辇之中。
两帘华美的帘门顺势合上,珠玉内帘叮叮摇晃。云眠的身影消失在帘门后,只能从隔着纱的窗中看到她脸颊的轮廓,云眠像是这才反应过来闻庭刚才是有话想和他说,慌张地竖起耳朵,她趴到窗边,有点慌乱地想看闻庭。
但狐七已浅笑着下令道:“起车!”
话音刚落,前前后后的仙车全部动了起来,随侍在两旁的五尾狐官们各自归位,仙衣飘飘,还有数只五尾狐维持着狐形驾驶仙车,他们仰起头开心地“呜呜”长叫了两声,随着仙雾腾空而起,不久就渐渐远去了。
“嗷呜!”
“好美啊!”
“飞上天啦!”
本来围在书塾周围的小狐狸们一看仙车腾空而起,纷纷激动地围了上去,不少维持着原形的小狐甚至欢快地追着车跑,气势惊人的仙车后跟上了一小串灰色褐色红色的小狐狸,直到追不上了,小狐狸们才停在地上或云上跟着“呜呜”长叫。
闻庭头痛得分不开神,云眠的离开让他胸口像是瞬间空了一块,而过于剧烈的疼痛甚至险些让他蜷缩着跪到地上,闻庭凭着自尊心痛苦地咬着牙勉强支撑在原地,但他却感觉到有不少人从他身边穿了过去,身边此起彼伏的惊叫和欢呼声让他更为难受。
心口像是被扎了一道,血淋淋地淌着血。
闻庭感到喉咙一阵腥甜,他这段时间修炼过度,本来就处在仙气波动非常不稳定的状态,身上的痛苦之感愈盛。闻庭抬起手,扶着墙用力擦了一下嘴角,勉强直立起身子。
……当天,闻庭一个人孤独地回到了他和云眠生活的木屋。
他推开门,屋子里很暗,空荡荡的,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丝人气。
云眠一直是很乖巧的狐狸,大多数时间除了在书塾就是窝在家里,她认真地修炼、写课记,跑来跑去地用尾巴到处扫灰、找东西,天黑了就小心地躲在屋子里。以往这个时间,她应该在他身边开心地蹦来蹦去,催促着他们该一起去打水给外面的仙草浇灌了。
闻庭独自在屋中坐下,打坐恢复混乱的元气,然而心神却没有那么容易平复下来。等到过了一两个时辰,闻庭听到外面传来响动,他立刻就从丝毫不稳定的入定中睁开了眼,朝外走去,打开了门。
外面天已经黑了,弯月挂在高高的空中,被飘浮不定的几丝云雾遮了半面,像是笼着轻纱。
——是曦元。
闻庭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曦元在他屋前的台阶上坐下,朝闻庭晃了晃手中的葫芦,问:“喝吗?”
都不需要靠近,曦元刚一拿出葫芦,闻庭就嗅到了空气中飘起了的一丝清淡的酒气,是从葫芦中来的,曦元自己身上倒还是干干净净的。
闻庭道:“……这个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曦元说:“随手从碗柜里拿的葫芦,我家自己有酿仙稻酒,我顺便舀了一点。”
闻庭道:“我们尚未加冠,怎么能碰这个东西!”
“嘁,这有什么?”
曦元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却立刻将酒葫芦用力往远处一丢,道:“那就不要了!”
葫芦被他一扔,就飞向很远,发出“咚”的一声。
闻庭不快地抿了抿唇,似是还想再说,但他心情也不好,看看曦元神情急躁的样子,倒是也没有讲话的欲望。
曦元身上有点戾气,他压着嗓子说:“云眠被狐宫的人带走了。”
“……嗯。”
“那个什么少主家里准备亲自给她办及笄礼,云眠及笄礼会用那个少主的簪子。”
“…………嗯。”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还不知道,不过有消息了,云眠应该会想办法告诉我。”
“哼。”
曦元愈发生气地冷哼了一声,他怒极反笑道:“你说我们两个到底在争个什么劲?!云眠是少主夫人,将来即使大家都去狐宫,她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闻庭亦很难受,但他心里还是知道这件事云眠恐怕自己也很茫然,说话势必要公正,只得强作镇定道:“未必如此。云眠还没有开窍,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情况,即使去了狐宫行及笄礼,她也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嘁!”
曦元冷笑了一声。
闻庭看上去很冷静的样子让他心中倍感恼火。
事实上,和闻庭不同,曦元心里嫉妒的对象,不止有那个青丘城的少主,还有闻庭。
闻庭和云眠一直住在一起,云眠内心很自然地信任他,一直追着他跑来跑去。他和闻庭两个人一起送礼物的时候,云眠面上看上去都很高兴,答应会客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