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就算粉身碎骨，也要甩他一身鸡蛋黄。”
豹尾不必回头，就知道这话是谁说的。用现代的语言来描述，白七哥是浪漫主义者，黑八哥才是现实主义者。所以，凡事找八哥才靠谱，不像七哥凭感觉的。
“不是没有机会的，只要安排得当。”黑小八神情平静，看起来很有自信的样子，“我们之前的胜率只有四成，但有了你，胜负之数五五开了。”
“就凭我们三个？”豹尾难以置住的指指自己的鼻子，目光又在黑小八与白小七面前溜了好几遍。
“八哥，你是不是受重伤了？七哥，你的法力也似不是全盛期啊。”他问。
白小七没说话，黑小八却点头道，“眼光不错，我们之前受过重伤，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我的实力只余下一半，老七……元神受损，动手时如果调整得好的话，可能能出一成力吧。”
豹尾已经无法再惊讶了，哆嗦着声音说，“这样也要动手吗？为什么不等你们都养好伤？那样不是更有利吗？”
“没时间了。”黑小八淡定的说。
随后，他把北明远种植木人兵，以大鬼朱奡为肥料，以上古大神遗留的残阵为据点，有可能发动人界与魔界大战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不顾豹尾那越来越无血色的圆脸。
豹尾胆小，他之前也在犹豫是否告知真相。但后来觉得，若不说明白，骗到现场的时候，现实对豹尾来说太震撼，有可能更会出岔子。再者，豹尾毕竟是位列十大阴帅。平时开玩笑时倒无所谓，正事上，必须给予尊重。
“他要毁灭人类吗？”豹尾的声音哆嗦着。
“不能确定，但很有可能。”黑小八道，“毕竟想来想去，以目前三界的情况来看，似乎他并没有和其他地方开战的可能。而若非开战，他为什么养兵？”
豹尾听得发呆，被旁边“当”的一声响，吓了一个激灵。
其实，那是白小七把长腿翘在茶几上的声音。他眯着眼睛看豹尾，打算若他反对，什么道理也说不通，干脆威逼利诱好了。他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无法这样慢慢的劝。
哪想到豹尾受惊后低头想了想，又问，“真的只有咱们三个吗？”
“还有一只妖鸟。”黑小八答。
“难道你是说那个女警？”豹尾恍然大悟，“因为我用了人类肉身，那对我们本来就沉重，加上我又不太节制，长得有点……丰满，限制了我的法力。我说呢，之前在电梯和小区外的广场遇到过几次，我总觉得她亲切，原来她也是妖。”
他自己也是豹妖成精，又经历了无数磨难，这才能做了鬼差。虽然是在地府冥界工作，听起来很不光鲜的样子，但将来却有成正果的机会，多少妖精想求而不得，而他，运气简直不能再好。
“切，是个妞你就会觉得亲切。”白小七哼了声，因为记起这家伙在地府冥界之时，追求过一个死掉的牛精。为此，还差点阻止人家转世重修。
“没有！她不是我喜欢的型！”豹尾辩解。
毕竟，他既然喜欢牛精，爱的就是超级箩霸。向小雪是细高挑，辛火火太瘦了，林培型号也不对……
“小雪的法力虽然差劲，但做人久了，会有大用。”黑小八插嘴，怕那两个人说正事歪楼，最后歪到天边去。
“对呀。”白小七也迅速回到正题，“但若如果阿猫阿狗也算上，比如某个灵魂出窍的修行人类，好歹有五个人了。”他指的是林培。
然而，那位天才好运不良少女很不禁念叨，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她就端着红枣茶出来了，恭恭敬敬递到白小七的手里，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
白小七随意喝了一口，接着，整个人都僵住了。
“师父，好喝吧？”林培的神情像一只讨食的小狗，满脸都似乎写着：来抚摸我啊，给我块肉干以表示奖励啊。
“我特意晾到不冷不热才端来的，对口味吧？”她就差点变幻出一条毛绒绒的尾巴来摇啊摇的。
“你想谋杀亲师吗？”白小七控制半天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那肯定不会，你是我好不容易拜的师父。”林培很认真的说，“如果我要杀师父，肯定当面就杀了，下毒这种事从来不屑做。”
“什么？！”
“我奶奶在世的时候常说，做弓弓弯，做箭箭直，当师父得有师父的样子才是。我烹茶不好，师父直接说就是了，冷嘲热讽很伤人自尊的。”说着，把红枣茶又端回厨房了。
第331章 331 豹娘
白小七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这是？！本来是权益之计，为哄骗那臭丫头别纠缠自己，才敷衍认下弟子。但，结果这是上了贼船了吗？可是刚才那个臭丫头是所谓的弟子吗？有这么和师父说话的吗？当年他学道时，那是连半个反驳的字也不敢对师父说的。
果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无常门规第一条：师父就是天！”他对着厨房的方向叫了声，突然好想火儿和小雪啊。
前者脾气好，又可爱。后者温顺，又会做菜。简直是……模范人类女性和女性妖精！
然而，更惊的是豹尾。
“师父是怎么回事？七哥，你收了林培吗？”他瞪大眼睛，“我跟你说，那丫头看着长得还行，实际上是个小恶魔，惹不得的。”
“那你还把她的肉身吃得这么胖！”白小七只觉得处处不顺，有点暴躁，“你赶紧的跟我们一起抢回黄泉路，再把人家的肉身恢复原样。到时候咱们回到地府冥界去，让她灵魂归体，她还到哪里烦我？！”说到最后一句，还布了个秒结秒散的结界，生怕给那个夹缠不清的老赖丫头听到。
“她也能用上。”黑小八冷静严肃，“刚才你说了，阿猫阿狗也可以算。”
白小七不想听这句话，干脆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豹尾，“先听听这个家伙怎么表态。”他细长的漂亮眼睛就像有火在烧似的，烧得豹尾不再犹豫。
“好，我参加。”豹尾吸了吸深了口气，断然道。
“咦，这么痛快！”白小七反而愣了一下。他正要挽袖子开打，没想到居然省下这点力气了。这小子，不会是跟他学，也暂时骗一下，再想办法摆脱吧？
就连黑小八都很意外，不自禁抿紧了唇。本来，他以为要花很长时间劝说的。
“你们不信我？”豹尾问。
黑白无常，齐齐摇头。
“这不是你行事的风格。”白小七说。
“告诉我你的理由。”黑小八说。
“因为我不能让北……北什么来着……姓北的毁了人界。”豹尾罕见的严肃认真，也直到此时，他才有点十大阴帅的样子，“人类的生与灭，本来是与我无关的。但，我得让我娘好好活下去。”说完这话，眼睛似乎还有了泪。
娘？！豹娘？！
“到底怎么回事？”白小七心里一惊，站起来搂住豹尾的肩膀，让他坐下来。
只是突然又想起这肉身是那臭丫头的，触电一样又把手撤下来。然后，他又忽然产生了一个怪异的想法：肉身重要，灵魂重要？现在面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小胖子，到底是他家小尾尾还是那个臭丫头？
然而他还没有想出答案，豹尾已经开口了，“你们一定奇怪，我修行了千年万年，我娘又是谁？怎么会在人界？”
“我只知道你是妖修。”黑小八道，并挥手布下结界，免得某白假装认下的弟子会来偷听。
修仙界的规矩：除非人家主动跟你说，否则不能打听别人的原身与往事。比如：老家在哪里，年纪有多大，家里还有什么人……因为所有修行成功的人，都是摆脱了过去，算是一个新的重生。而且若非大痛苦，大磨难，大彻悟，鲜少能有成就。并非说没有顺顺当当，凭着天赋异禀就成仙的，只是凤毛麟角罢了。
毕竟人生是痛苦的，但人生也是欢乐的。要摆脱欢乐与痛苦，经历各种的试炼，看到生命的本真，真的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所以修仙难，因为太多人过不了一道道的坎。
这个规矩，直到现在的道门还有部分保留。俗世中人不能向道长乱打听人家从前的红尘俗世，否则是极不恭敬的行为。
“是呀，我前身是林中的花豹，这是人人皆知的事。但，我曾经也是人身父母养的正经人类哩。”豹尾苦笑一声，“那是多年前的事，久到我都忘记了。只记得家中富庶，奴婢成群，要什么有什么，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从来不考虑后果。在那时那地，我就是人尽皆知的混帐东西。我家乡的人对我有一桩事情不满，就是为什么我不早点去死。若非畏惧钱财权势，很多人想活活咬死我。”
豹尾说得有点激动起来，白小七连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没事没事，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和你八哥在年轻之时也是行恶之徒。你到底是一个人，我们两个在做凡人时就是知交，一起做坏事，连伤害都是加倍的。”
他并没为了安慰豹尾而说谎，他和老八的前生就是这样的。若非经历了非常痛苦的死难之事，从此大彻大悟，虔诚忏悔，又拜得名师潜心修道，成功后立志服务于苍生，并自愿来到苦寒的阴曹地府，千万年来兢兢业业，以赎罪过，哪怕积满功德也未生去意，哪里来的正神之位？
善有多种，但他们的善，是从极恶中来。
只是赎罪且驱除心魔的过程，简直要比剜心刻骨、割肉熬油的痛苦还要强烈得多得多，哪怕如今身为正神也始终无法忘记。
真正的痛来自哪里？唯心而已。
肉体算什么，人生人死，不过是一口气。修仙成圣，也是那一口气。此间经历，就是不能言表的了。
“可是我没有大彻大悟，直至为恶到连天都看不过眼，降下雷霆，把我劈死在当街。”豹尾垂下脑袋，“其实我娘并非我爹的正妻，而是他强占的丫鬟。可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大娘又故意纵着我，才养成我骄奢淫逸的性子，还有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行径。我为了吃喝玩乐，又因我亲娘总是规劝我，管束我，偏偏她还是个不受宠的妾，我就讨厌她、看轻她、不认她，只觉得我大娘好，还跟着大娘一起欺侮于她，并曾打骂，任她在那肮脏的府邸时挨苦。”
“雷劈死你真不冤。”黑小八接了句。毕竟，他和老八再坏蛋，至少没有打爹骂娘，那是连天道也不能容的。
第332章 332 不冤
“是，不冤。”豹尾老实承认。
又在那儿感叹和唏嘘了下才接着道，“我死后，魂魄被裹在一片黑云里，在街上飘荡。我看到邻里乡亲们家家放炮，户户道喜，比过年还开心，这才真正体会到我到底是有多么令人厌恶和憎恨，只觉得活了一世还不如一头猪。至少，猪还能给人们当肉吃。我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死了，万事皆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所有人都恨你，这世上就好像只剩下了你，那感觉非常可怕，真的非常可怕，比死了还难受。然后我回到家里，看到我爹失去独子，中风将死，我亲娘被逼自杀，大娘却偷偷在屋子里乐，商量怎么样和女儿女婿分光我爹的家产，或者过继个嗣子。我这才知道，我连为人子也没做好，甚至连街上的流浪猫狗都比我强些。”
“不要说猫狗的坏话。”白小七有意缓解情绪，所以插嘴道。然后，把自己和老八分附身在小黑猫和小白狗身上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这样做，在豹尾叙述时总是打断他，是怕他说起往事，障了神智。越是惨烈的过去，在真正彻悟之前就越是不能提及。否则，相当于揭开表面愈合，实际上还鲜血淋漓的疤，有可能迷了心性。
他只是没想到，那两个小东西的魂被豹尾给收了，如今又附在那臭丫头的手臂上。这样的话，将来如果有机会，可以让这两个小东西还阳，让它们有机会好好活一场，顺便修行。到底一场生命，浪费了，没有经历过，太可怕了。
于他们是有恩的，他们也会报答，也不枉用了它们肉身一场。但能不能修行小成，就看它们的造化了。
前提是，他和老八能活着。
豹尾听明白前因后果，又打听了下详细的情况，情绪稳定后才抹抹要掉下的泪，接着道，“我娘本来早有准备，逃脱了我大娘的毒手。可是当晚她住在一个已经破败的、供奉酆都大帝的观宇之中，偶遇一个野道人。我娘心好，哪怕是在逃命途中，也施了野道人一顿干粮和银钱。那道人作为回报，当场给我娘起了一卦。他说我娘是八世善人，只要再挨过这一世苦，就能得到最大的福报。要么就是去往青华长乐之界，东极妙严之宫，太乙救苦天尊足下，从此逃脱轮回，可以在那净土修行。要么就可以三世转生为大富大贵之人，享尽人间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