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雅君勉强一笑,神色似有回忆道:“你外公曾外公曾曾外公,一门卜算通神,学究天人,可却无一人能寿终正寝,不得好果!究其成因,全因这妄泄天机之过。而今,你爹爹居然想动用大衍之数一窥天机,这等必会召来天谴的禁术又怎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莫婉溪听着耳旁叙述,心中越发下沉,旋儿骤然停下了脚步,张雅君面色微变,转过身来,微微低喘有些不敢相信道:“婉儿,你、你…怎的不走了…”
莫婉溪双手用力牵上娘亲的双手,目露坚毅道:“娘亲在这里慢些走,孩儿脚力好些就先一步赶去。放心,孩儿一定阻止爹爹动用云踪派的禁术。”
“你……?”
张雅君微一迟疑,却听莫婉溪笑了笑道:“怎么,娘亲是不信孩儿么?
“不、不,那你,快些去吧。这天黑小心路。”
“嗯,那娘亲也小心些。”
张雅君目送着女儿莫婉溪手持「青峰」施展轻功「擢云揽月」飞速消失在林间深处,良久,心下莫名一空,不禁幽幽叹息。歇得片刻刚想举步相赶,却不料一黑影陡然欺近身旁递出一把寒铁所铸,泛着银芒的铁爪。张雅君刚想驱身躲避,哪里晓得去处已另一只凭空生出的铁爪牢牢封死,那黑影亦是闪至背后桀桀怪笑道:“夫人还是莫动的好。”
张雅君一惊,当下娇吒道:“你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
那黑影哈哈一笑:“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老朽与夫人想法一致,目的一致。”
“你!”
张雅君这个“你”字几乎未出能道出便觉全身周身大穴一麻,在失去知觉前,不禁焦急地想道:“不知婉溪可有出事。”
莫婉溪此刻身形跃得极快,犹如一只黑夜中的夜莺般穿花绕树,足不点地,随着两旁树影不住后退,不一刻就跃出密林,立在了一片空地上,而前方十几丈处便是那隐隐泛着月华的摘星楼。
此时、月光皎洁淡洒于间,致使莫婉溪那双眸子蒙上一抹淡蓝,平添几分妩媚,不知名的夜风从身后缓缓吹过,搅得她鬓角发丝微微拂面,缓缓抚去那丝丝迷离之色。
未几、只瞧她轻咬下唇,深吸一口气后面色变得更为坚定,
既然答应了娘亲,自是不遗余力地去完成,更何况,她这个女儿也不想骤然失去了爹爹。
“旁人自有旁人救,我顾不得许多了。”
莫婉溪毅然迈出一步,却冷不丁地听到一声嗓音传入耳间:“夜月当歌,把酒欢贺。浮生若梦,人生几何?不如及时行乐。”
听着胡言乱语,不成调的嗓音,莫婉溪便知是那七师叔即醉,而且醉得不轻。抬首寻声望去,果见那摘星楼三层檐脊上一人影背枕阁外雕栏,身旁那柄斜放着「巨阙」经月光映衬,剑体流光溢彩,殊为显眼。
………………………………
第三百四十三章 谋事在于人(二)
“这七师叔醉成这样,天又这么黑,应当瞧不见我的。”
莫婉溪怀着一丝侥幸只当未曾瞧见,当下蹑手蹑脚,悄悄行了几步,却听即醉遥遥问道:“丫头,我的话不曾听清么?如此良辰美景,不去找个臭小子及时行乐就算了,为何跑到这后山来?莫非是来陪大叔喝酒的?”
这即醉向来口无遮拦,如今加上酒兴正高,这口吻竟有三分调戏的调调儿,莫婉溪闻言微微羞恼,暗暗“呸”了一声,知是再也躲不过去,索性抬起手中「青峰」,抱拳作揖恭敬一礼,开门见山道:“见过七师叔。弟子气虚是来找我爹的。”
即醉道:“免了,免了,大叔我可受不起啊,如今你那爹在里头逆天窥命,心系苍生,此等壮举实为大英雄,大叔不用向你这个英雄子女行礼就很不错了。”
莫婉溪一听,已知话中弦外之音,她一抿唇,脸色僵硬,一咬牙道:“我不想我爹做什么大英雄,我只想他好好活着。”
“呵。”
即醉笑了,望了望远方密林,忽道:“今日行事,本就我们几人知晓,不知丫头从何处听闻此事?莫不是你娘亲莫夫人?那莫夫人又是从何处知晓?她人呢?”
莫婉溪见即醉问东问西,知他在故意拖延,当下一急,语气带着三分不悦道:“我娘还在后头,另外这本就是我们的家事,亦且我爹也没有义务为苍生做如此大的牺牲,还望七师叔不要多加干涉。”
即醉微一沉吟,面色转冷道:“看来你心意已决?……也好!”
这“好”字刚一道完,旋即一拍身旁「巨阙」,这犹如一面铁板般的剑体应声弹起直直化成一抹流光向着莫婉溪飞砸而来,瞧其架势竟是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态度。
“这人疯了不成,我哪里得罪他了?”
惊愕,诧异,憋屈,她简直不敢相信。
可看着越来越近的「巨阙」又不由得她不信,当下无暇多想,急急一咬银牙,“噌噌”后退间,铿然一声怒拔「青峰」,举过眉稍,以一招苍云剑诀「月舞云华」迎将而上。
须知这一退一进间大有玄奥可言,乃是云踪派避实就虚,以己之最强攻敌之最弱的不二法门,而这「月舞云华」更是云踪剑诀中的高深剑招之一,她这倾力一击委实已用得极好,甚至在月光的映照下,那从下至上以剑尖划出的凌厉剑气,已倏忽凝成一轮淡蓝色的弧光。
莫婉溪看着这轮淡蓝剑气眉间略带喜色,心中更是燃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信心,以她这个角度望去,剑气所挡必是「巨阙」所经之处,只要一举格开「巨阙」,自己就有机会施展轻功「擢云揽月」冲进摘星楼内!
近了,近了!
「巨阙」在莫婉溪的那双瞳孔中愈来愈大,眼看就要碰触时,突然,那铁板般笨重的「巨阙」竟是在空中硬生生一沉,旋即向着她的双足横扫而去。
“完了。”
莫婉溪心中“咯噔”一声,这才想起七师叔使得一定是「御剑术」,自然可以随意改变剑身走势的,可笑方才自不量力,妄图蚍蜉撼树予以反抗。念及此处心头更是一片惨然,哪里还能顾及空中倏忽而至的另一片巨影。
“砰——!”
一阵娇呼被随之而来的巨物砸地声轰然掩盖。霎时,方圆两丈之内土崩石飞,黑浪滔天!犹如数条土龙齐齐冲天而起,与此同时,那通体泛蓝的「巨阙」竟载着兀自惊怔的莫婉溪乘风破浪,抢先而出,一转眼便回到了即醉所在的屋脊上。
即醉用余光瞧瞧莫婉溪灰头土脸的模样,旋即善意地帮其抚去发上余灰,笑了笑道:“发什么呆?真叫大叔给吓着了?”
莫婉溪微一摇头,声音略显颤抖道:“那是什么?”
吓住她的自然不是救她性命的「巨阙」,而是眼前八丈之外那漫天黑尘中的巨影。那巨影披着一根根硕长纤细、密集丛生的银白色皮毛在黑尘中时隐时现。
“那是只妖猿。躲在后山断崖峭壁上久了耐不住寂寞,终于要出手了。”
听着即醉漫不经心的话语,莫婉溪心下一凛,已想到了一种可能,刚想出言询证却见那巨型猿猴一掌挥散余尘,陡然上前一步,大笑道:“不愧是昆仑七子之一,你既能感知到我,为何不索性一早逼我现身?”
巨猿声如洪钟,震得莫婉溪面色一白,胸口微微发闷,而一旁即醉则是波澜不惊,不以为杵道:“蚊蝇虽然烦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若不在贫道耳边聒噪,不如让它多活一阵也好。”
即醉的话声不大却刺得巨猿心中暗恼,不禁微打一个响鼻,怒道:“你似乎很得意?”
即醉摇了摇空酒壶,叹道:“有酒就更得意了。瞧你攀山越岭的本事不错,不如替贫道下山担上四五十坛来?”
一言刚过,这一猿一人,一大一小竟是不分先后同时笑出声来。那巨猿有意卖弄,一股浑厚的真元于无形中漫出,自是声振寰宇,毫无顾忌,响声之大竟连摘星楼层之间的层层叠瓦都随之簌簌微颤。
处在其上的莫婉溪乍闻其声,仿佛有一块千钧巨石不断重击心口,若不是近旁即醉笑声清越,隐隐盖住一部分声响的话,怕不是要立马栽下檐脊。
那巨猿狂笑一阵,见讨不得太多便宜,随即一收真元,两眼瞪如铜铃,道:“你傻笑个屁!”
即醉面露玩味之色道:“那你又笑什么?”
银背妖猿袁三自然不会承认方才暗自比拼真力竟未讨得一星半点的便宜,抖了抖一身亮银色的皮毛,挺胸张狂道:“本大爷笑你死到临头尚且卖蠢!”
“本道爷笑你白费心机尚且不知。”
即醉掷地有声地回道。妖猿心头一怔,面色变了数变,陡然咆哮道:“找死——!!!”
啸声刚落,只见这妖猿一马当先,高达三丈的身躯极为矫捷的奔袭而来。若不是隐没在周间的光符陡然现身,重重叠叠爆炸之下令巨猿不得不绕路前行的话,恐怕此时已轰然一拳砸在了摘星楼上。可饶是如此,那巨猿身法委实迅猛无比,浑身鼓荡震颤的肌肉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周间光符生成速度竟追不上其辗转腾挪行径之速,这边光符刚即自爆,那边巨猿已是“嗖”的一声跃前数尺,万朵星屑般的金光难以触及分毫。可谁知斜底里一柄汪蓝巨阙倏忽而至,“嘭”得一声,生生截住了妖猿的去路。
妖猿望着自己被割伤的右臂,陡然双手成拳怒砸地面,烟尘四起之际竟是一蹦而起,于空中一顿怒吼道:“龟儿子们,还不动手——!!”
即醉面色一肃:“下去守门,其余甭管。”
“啊、我?我守门?”
莫婉溪愣及片刻,见即醉不由分说已抽剑拦上巨猿,与其缠斗一处,当即也不及多想跃下屋檐,守在摘星楼大门左近,而与此同时,其余不同三方竟是不约而同跃出三条黑影迅速袭来。
这三条黑影不是别人,正是阴山四老中的三老,他们与那巨猿同来自也听到了即醉以及巨猿的一段对话。可他们根本不信这即醉道人能用灵觉探知他们三人的存在,就算侥幸被其察觉,只要沉住气等老四将那女子绑来,不怕这厮不收手,甚至更有机会将王爷的心腹大患莫行则给宰咯。
这般计划本就是事先商量好了行径,却不料这只妖猿袁三实在太蠢,被那贼道士三言两语一诈果然再也沉不住气,自己上去白费气力就算了,可旋即却将自己三人也给卖了!
如此一来,智取成了强攻,三老本想不管这愚不可及的妖猿坐等老四将人捉来,可一见那大门左近的莫婉溪,当下心思一动,略一合计,竟还真地冲了出来。
只是,他们三人还是错估了这摘星楼周遭漫天符阵的威力,那妖猿袁三仗着皮糙肉厚,天赋异禀,自然不惧这符阵之威,可当他们三人亲自置身这漫天光符之中才知其中艰险异常,稍有不慎便有粉身碎骨,神魂俱灭之难。
那阴山四老中的老大荼阳老人仗着功底深厚,疯狂催动真气护体,率先在铺天盖地的万千金光漫灭中临到门前两丈处,一面躲避光符追击,一面忙不迭地喊道:“女娃子,你来此处不就想让你爹收手么?为何反倒帮起那道士守门了,我们可是同一目标,只要你现在进去劝阻,我三人绝不阻拦。”
荼阳老人见莫婉溪一呆,天真无邪的脸上犹豫不定,显然已是有些意动,遂语速放缓,显得愈发和蔼和亲道:“放心,我荼阳老人一口吐沫一个钉儿,说话算数!”
莫婉溪神色一清,再不犹豫,当下微微一揖之际已旋过身去向着摘星楼大门走去。
荼阳老人大喜过望旋即不动声色地跟上前去,却不料刚走近半步那女娃子霍然转身一剑刺来,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眼看剑尖斜下撩来,仓促之间右手五指戟张凝聚荼阳真气向前布出一道真气屏障,却不料那莫婉溪手中的「青锋」并非凡品,只听“啵”得一声洞穿气屏声响刚过,己之屁股上遭其戳了一个血洞。疼得荼阳老人“嗷—!”地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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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成事在乎天(一)
荼阳老人意在诓骗,不曾想阴沟里翻船,反是着了小小女娃子的道道儿,心下不忿之余,又瞧着一旁渐行渐近的老二,老三也是同样一副目瞪口呆的神色,一时间、更觉颜面尽失,不禁勃然大怒:“好你个贼女娃!敢骗你祖宗!”
“我呸,裁缝卖布不带尺、本就存心不量。羞是不羞?看剑!!”
莫婉溪娇吒一声,挺剑再上。荼阳老人哪曾想这前一刻看似天真木讷的女娃娃,下一秒已伶牙俐齿驳得他哑口无言?若他知道这女娃娃尚有个人精儿似的二师兄,怕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来诓骗的。
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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