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僧袍轻挥,一道气劲托住方渐,轻声道:“男儿汉,跪天跪地跪父母,除此外,天下无人值得你跪拜。”
方渐跪不下去,长躬谢道:“谢谢师父。”他想谢好多,可是忽然觉得自己好薄情,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来一次,颞颥道:“对不起。”
无妄轻声道:“说的什么话?谢谢,对不起?”大和尚看到方渐很高兴,竟有心情开玩笑,问张怕:“你就这么教他的?”
张怕赶忙摆手:“大师,这可和我无关。”
无妄笑眯眯打量方渐,点头道:“不错,修的挺快,才多久不见啊。”看方渐低头不说话,补上句话:“我知道你,别想太多,我知道你不是不想回来,是不好意思回来,你是还没拜师就被我逐出去的弟子么,又是第一天才,想争口气修到顶阶才回来给我看,傻孩子。”
张怕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没想到大和尚一语道破方渐心病,有点不好意思,冲大师说道:“大师,这个是我的错。”
“来我这认错的?”无妄侧开身体:“里面坐。”
张天放毫不客气,边走边说:“早就该让我们进去了,大和尚不懂礼貌。”敢说无妄大师坏话?方渐直接一脚把他踢飞,跟在张怕身后入寺。
无妄修为已达到明察秋毫的地步,冲方渐一笑:“多说说多动动,容易开心些,别总背负一些没用的东西。”方渐恭敬道:“谨记师父教诲。”
他不是和尚,没拜过无妄为师,但是他这么一直叫,无妄大师也从不纠正他。三人来到会客室坐下,张天放跑进来问道:“大和尚说的什么?”张怕解释道:“大师说踢你踢的好。”
张天放一听就怒了:“大和尚不带这样的啊,当年我还帮你杀人呢。”
无妄冲他笑笑,给三人让座后,在身后木柜中拿出一套茶具搁在木席上。说是茶具,其实就是一个大茶壶加四个大茶碗。
张天放叫道:“大和尚落伍了,你这附庸风雅附的,没附好啊,我看过人家弄的,壶碗,碗还有盖子,你这个,不是饭碗吧?”
无妄淡淡说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言语中自高身份,别人附庸风雅,我以茶待客,所行所为存乎于一心,岂是俗人能体会到的?
张怕恭敬道:“多谢大师,叨扰了。”
大和尚修的是佛,不是茶道,别人可以舍本逐末追求享受,他不行。再则说,天下有几人能享受到佛士大师亲手奉茶?这可比世上最顶尖的茶道大师烹出来的茶都珍贵。
张天放嘟囔道:“好吧,你是你,我是我,瞧你能弄出什么茶。”
结果大师根本没取茶,只是出门提一个水壶回来,将壶中水倒到茶壶中,然后不放茶叶,直接将白水斟入四个碗。
张天放又不干了:“我说大和尚,带不带你这么糊弄人的?茶叶呢?”
无妄扫他一眼,轻声道:“我什么时候说烹茶了?”举起茶碗敬三人:“请。”仰头抿了一口放下茶碗问道:“出事情了?”
张天放还在纠缠刚才的问题:“不放茶你把水倒茶壶里干嘛?直接倒碗里不就得了?”
无妄郑重其事跟他解释:“以水壶倒水不是待客之道,虽说仅多一道程序,却多了份尊重也多了份诚心。”
张天放张口结舌看着大和尚:“做和尚不能这么无耻。”
张怕没再让他继续胡说八道,直接将蛮地现鬼徒之事简单说一遍,无妄大师听后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你说的这么详尽。”
大师知道了?不过想想也对,寒天门大张旗鼓搜索鬼徒,蛮境内是个人就应该知晓,何况神通广大的佛士。张怕问道:“大师还听说过什么?”
无妄摇头:“只是听一位师兄说过此事,其他都不清楚,那位师兄已经去北地查探消息,顺为通知其余佛门弟子。”
张怕轻轻点头,既然佛士已经知道,加上寒天门的力量,鬼徒应该不敢轻易出现,道:“还劳大师费心。”和佛士说话不用太明白,互明心意即可。
无妄点下头,跟着问道:“你要去北地?”
张怕道:“一年多以前有寒天门弟子说剩余五个鬼修邪派集合隐藏起来,还有两名元婴鬼徒不知所踪,我想去了解下现在情形如何。”
无妄大师合掌道:“也有劳施主费心。”
大家再说几句话,张怕想要告辞,无妄忽然说道:“成济师兄回来了,兴许知道些事情,不妨等他回来问一问。”张怕说好。
不多时走进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和尚,穿件月白僧袍,比不空那件“步步生莲”的法宝僧衣还要白,头顶精亮,赤足,一双脚比脸还白,脚趾修剪整齐。
张怕看到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不适应,金大也是白袍赤足,也是年轻面貌,可是看着比眼前人要舒服一些。
年轻和尚进门后冲无妄竖起单掌,前身轻轻一低,以示见礼,然后转向张怕三人说道:“成济见过三位施主。”声音柔和低婉,听上去很舒服。
张怕三人起身回礼:“见过大师。”
成济谦笑道:“哪是什么大师,尘世一沙弥,潜心佛为修,容得金身成,大道四方济。”
这和尚一席话惊住张怕和方渐,但是二人面色不变,互相对望一眼,恭敬道:“大师请。”请成济和尚上座。
方才四句揭语从字面理解好象是说我就是个和尚,一心向佛,待有一天修得大道金身将普通众生,同时也谦虚的说明即便我成功了,也是众同门的功劳和帮助。
其实则不然句诗,将每句的最后一字连起来读是弥修成济,成济是他的法号就不说了,弥有满的意思,他是在说自己已经修行圆满,只待佛祖召唤便可脱离芸芸苦海,肉身成佛。只从四个字来说,这和尚很狂。
二人好奇看向无妄,他二人能听出来,无妄大师更应该明白,可是大和尚面无表情,冲成济微一俯身表示见礼,启口问道:“师兄此行如何?”
成济在他身侧坐下说道:“若大蛮地,一共有五座寺庙九个和尚,修到佛士级别的只有二人,若鬼徒凶悍来犯,我担心……唉。”
无妄道:“许是有师兄隐居起来,不理俗事,当然便看不到。”
成济道:“你我也不理俗事,不是一样被牵绕进来?我佛慈悲,总要有人做些无妄之事。”说到这,冲无妄哈哈一笑,他将大和尚的法号带进话中。
张怕就感觉成济怎么好象话中有话的样子,想了想,想不出什么,仔细观察,看不出任何端倪,总不成看人家穿着打扮不舒服就说人家有问题吧。
无妄大师面色平静,冲张怕三人说道:“成济师兄游戏尘世,说话向来如此,三位施主不要见怪。”再问成济:“师兄此行,可有现鬼徒行踪?”
成济摇头道:“没有,倒是寒天门势力颇大,整个北地都在详细盘查,连我也被拦下数次,所以又回来叨扰师兄。”
张怕越来越好奇,这个成济是何来路?问道:“二位大师相识已久?我瞧着十分亲近。”
无妄道:“今天是第二次见面。”
啊?第二次见面就可以不问而入?这和尚比张天放还自来熟。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六章 路遇妙法
更新时间:2011…5…22 11:42:26 本章字数:3429
第六百三十六章路遇妙法
无妄好象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前次外出巧遇成济师兄,一番攀谈甚是投缘,所以邀回寺谈佛论禅,足足谈了九天九夜,让贫僧受益良多,寺内弟子也受益良多。”
成济谦言:“哪里哪里,是僧从师兄处受益良多才是。”
这哥俩够能聊的,说九天九夜也不烦?张天放嘟囔句:“佩服。”方渐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赶忙插话道:“大师是禅修?”
佛修划分极细,比修士严谨多了,不过因为弟子稀少,加上佛修一向低调,世人了解并不多,只以为光头的都是和尚,都是一个教派而已。其实和尚与和尚间有时候也会吵起来,会因为对佛法的不同理解疯狂辩论。禅宗是佛修中比较大的宗门之讲究顿悟,无妄大师就是师从禅宗高僧。
成济轻轻一笑答道:“佛法无边,岂是你我慢愚之辈所能勘透的,大道三藏十二部,每部有经书十万八千卷,又有大乘之分,如许多法门,即便是读也要花费许多时间,又如何将佛法一宗宗分立?”
他拐着弯的说了自己不属于任何一宗,只信佛法,只看佛祖真言。
确实是狂,张怕心里说道。他所见佛士极多,除去大雄寺的和尚以外,所有和尚都有宗室之分。当初无妄问不空师从何宗,不空回话说:“宗派分得再多,同是一个佛祖;修行功法再多,只有一副皮囊,何必分的太清。”意思是佛法无宗,佛门也不需要宗门派别。
不空师出大雄寺,号称天下第一寺,口气大点儿也无所谓,不想今天又看到一个。但是吧,有点问题,和尚们对剃度极为讲究,有佛修不点戒疤,有佛修不穿僧袍,还有佛修留,甚至有佛修娶妻生子,但是不论什么样的佛修,必须师出有门,必须皈依三宝才算真正成为佛门弟子,所以,每一个佛修必须剃度。而剃度就要有宗别之分,你在哪个寺剃度的,那个寺是什么宗派的,你就是什么宗的弟子。
天下万寺,除去大雄寺以外,还真没有哪个寺是无宗独寺,所以张怕好奇问道:“敢问大师于何处落?”
“施主可听过大雄寺?”成济轻轻道来。
大雄寺?大雄寺的佛士自己全见过了吧?大伙儿一起和鬼徒好阵拼命,也算是战友,可是没见过成济啊。看眼方渐,眼中带有问讯之意。
他不好意思说话,张天放却是不管那些,大着嗓门说道:“大雄寺?我去过,破破烂烂,比这里好点儿有限,怎么没见过你啊?
成济轻轻咳嗽一声:“贫僧离寺已有多年海漂泊宣扬佛法,这位施主,你与我佛大为有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觉,具有佛性。”大雄寺位置隐秘,就是佛修也不一定知道在哪,没想到眼前修士居然去过,不由好奇多打量几眼,这一看现点端倪,粗莽汉子竟然隐有佛功心法特征,可又确实是元婴修士,让成济有些迷糊。
张天放怒道:“有缘个屁,老子现在是元婴修士。”他因为成功结婴,将佛杀气息掩盖许多,所以成济没觉他是佛杀。
无妄大师轻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一直没变?我传你卷心经,勤加诵念,可以明智清心少欲少怒。”
“不学”张天放直接拒绝:“大和尚不安好心,方渐要跟你学,你骗不要,我不想学,你又偏找我,当和尚的脑子都有问题。”
这家伙是真猛啊,当着俩位佛士的面骂和尚,这份勇气让张怕无语,让方渐嘀咕道:“等出去以后,收拾不死你。”
既然是大雄寺的和尚,张怕就不想再多问话,先不说这和尚是不是假的,即便是假的,也有大雄寺的和尚来处理,与他们几人无关。
几人多说会儿话,张怕三人告辞离开。路上想着,既然成济说蛮地没有现鬼徒踪迹,那就应该确实找不到,要不要回家呢?
三人走出山林,沿路而行是昔日战场。自妖兽祸乱后,蛮汉两族已经多年不动刀兵,沙场长满青草,高矮虽不同,却是一样的生机勃勃。
张天放说道:“我瞧着那白脸就不顺眼,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张怕和方渐相视一笑,三人是同一个感觉。方渐道:“是有些不舒服,我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佛修。”
正是干净,实在太干净了,不但干净,还修饰的极其完美,不说别的,单脚,莹白如玉,指甲修剪整齐,衣服也白的吓人,怎么看都不像个和尚。还有他的光头,别的佛修理光头大多是顺手一抹,去掉头就是,而成济的光头不见茬,弄的锃亮。
张怕道:“他不像佛修。”佛修对着装不在意,也不在意自身形象,他们认为一副臭皮囊没必要仔细打理,只要不邋遢,干净即可。但是成济的装扮干净过了头。
张天放道:“管他呢,难道还有假和尚不成?那家伙是假的?”
方渐道:“别瞎说,即便有人敢假装和尚,也没人敢假装佛士。”
张天放声嘟囔道:“那可不好说。”方渐不和没头脑纠缠,问张怕:“去哪儿?”张怕道:“本想去蛮境转转……”后面的话是既然找不到鬼徒,回山便是。可是张天放不让他说话,就着前半句打断他说道:“好,就去转转,去看看术士,还有游士有多拽。”
张怕笑看张天放:“你还真是……”对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说什么都没用,张怕选择放弃。方渐道:“把他憋了二十多年,跟脱缰的野狗一样,转转也好。”跟手纵身扑上,按倒张天放就是一顿揍:“敢对无妄大师无礼,找揍啊。”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