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老样子?吃饱饭没问题。”李明准笑了笑,把消毒的事情交给护士做,一个人到迷你冰箱面前拿出两罐啤酒,放到桌上。
“酒还能止血吗?还是能让伤口好得快一点?”裴煜泽看了一眼,寥寥一笑,这么反问。要是以前,李明准肯定会明令禁止他碰酒,毕竟,对受伤的他没有半点益处。
“酒能消愁。”李明准开了一罐,递给裴煜泽,一语中的。“现在的你正需要。”
“借酒浇愁愁更愁吧?”裴煜泽扯唇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以没受伤的右手紧握着啤酒,却没喝一口。
李明准的脸上划过一抹讶然,他没想过,裴煜泽会在他面前坦诚心境。他虽然当了好几年裴家的私人医生,最早进裴家的时候,裴煜泽才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比自己还小几岁,但他从来都觉得摸不透裴煜泽的心思。
护士小姐给裴煜泽的左臂包扎好伤口,嘱咐一句:“暂时先别碰水。”
“我听说你已经稳住了裴氏的局势,何来的愁?”李明准的神色不变,语气平静。
裴煜泽但笑不语,人人都觉得他事业有成,年轻有为,但却被明晚说中了,他一刻间也没有觉得幸福。
“你最近的身体情况不太稳定,两年前你是年轻,恢复的快,西方技术高,但不是没有留下任何隐患。”李明准是少数几个知晓裴煜泽车祸的知情人士,他坐到桌子旁,开了一个处方,面色凝重。“我给你开一副药。”
“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病人,美国佬说没事,你非要说我有事——”裴煜泽不以为然。
“你用一年时间恢复,在中医学看来,操之过急。老话说得好,欲速则不达。”李明准这么说,头也不抬。
“美国佬说我能活过来,也是一种奇迹,以你们中医学看来,算不算奇迹?”裴煜泽不冷不热地问,啤酒喝了一半,再也不碰。
李明准轻轻叹了口气,裴煜泽的固执,他不是头一回领教。
“我让你在德国找的医生和医院,怎么样了?”裴煜泽眼眸一沉,问道。
“这家医院是我曾经实习过的,这位查尔斯医生是我的导师,医院在德国排名也是首屈一指的,而且,接受私人预订,保密措施也是德国领先的。”李明准把厚实的文件送到裴煜泽的手边,沉声说。“在我看来,是最好的安排。”
“李明准,你很不简单,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屈就在裴家,当一个家庭医生。”裴煜泽依靠在桌旁,翻阅着文件资料,沉着地说。他在私底下跟李明准保持联络,这事再无第三人知晓。
“你的手里有我的底细,不是吗?”李明准呵呵一笑,眼神幽深下去。“如果不是裴先生资助我读中学,上大学,我不会有机会被保送出国,更不可能成为医生。”
041 孩子是无辜的
更新时间:2014…6…3 11:03:15 本章字数:7064
裴煜泽的目光不曾从文件上移开,如果李明准不可靠,为何能将如此机密重要的决定,交给已经不再为裴家服务的李明准来履行。 裴立业当初发家致富之后,每年都给几个贫困县的孩子捐资助学,李明准只是其中之一,也是其中最优秀出色的一个。他从德国读完硕士,明明可以去任何公立医院就职,但他选择到裴家报恩,成为裴家的家庭医生,除此之外,经营一个不起眼的私人诊所。
但是,他观察李明准也有数年,并非一开始就相信不移。当他回国之后,跟李明准曾经断过联系,直到前阵子,彼此才重新见面。
李明准曾经提过明晚,他说,给明晚看过两次病,一次是落水,一次是发热,他是跟赵敏芝说过,她身体寒凉,不容易受孕,却并非没有任何可能。
正是在这之后,裴煜泽才让林龙去找到明仁医院的那位主任,发掘出背后的真相。
“他虽然不同意,但我还是会把他送出国去。我对德国医院那边不太放心,最好是你一起去。”裴煜泽斩钉截铁地说,语气专制,不容置疑。
“我这个私人诊所,随时可以歇业。正巧,可以故地重游。”李明准一口答应。他突然想起什么,抬起斯文的面孔。“夫人那边……”
“这个不用你担心,等我通知你,你负责直接到机场接人。”裴煜泽站起身来,这时护士小姐已经敲了门,送进刚买来的新T恤,他直接套上,对李明准一扬手。“走了。”
“你的药还没拿——”李明准试图喊住他。
裴煜泽却视若罔闻,直接走了出去。
他知道,裴家现在的情况,极为复杂。两年前,他出了车祸,远赴美国,几乎跟国内断了一切联系。赵敏芝在危难之际走入裴氏,跟大股东勾心斗角,她不见得从一开始,就是一帆风顺,毫无波澜,听说,也曾跟股东拍桌子叫板,争的面红耳赤。但最终,她压住了那些试图趁火打劫的有心人。裴煜泽没有亲眼看到赵敏芝在裴氏的动作,但他可以想象,要是赵敏芝是一般的女人,她根本没办法坚持两年时间,等他回来。说不准,裴氏早就被瓜分,被篡权。
可惜,现在的赵敏芝,不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深居简出的家庭主妇,她的野心已经破土而出,而她的疑心病,更是令人难以容忍,一发不可收拾。
裴家的空气,压抑的令人窒息。
他才想躲着赵敏芝,她生怕许多事情不如她所愿,她想要控制一切变数,咄咄逼人,不可理喻。
但现在最紧要的,是把裴立业送出国去,这样,他的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
“孙管家,坐。”裴煜泽正在裴家的草坪上打高尔夫球,这回一旁没有裴立业旁观,孙管家端着饮料走过来,他指了指太阳伞下的座位,神色自如。
孙虹却没有走到伞下,裴煜泽在她眼里,有些古怪。如今是八月初,但他却穿着长袖衬衫,在午后打球,更是炎热。
“我站着说话,也是一样的。”孙虹神色淡淡。
“你写的辞职信,我已经看了。”裴煜泽打了一球,一杆进洞,俊美的面孔上没有一丝喜怒。
“少爷,我已经考虑的很充分了。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裴家……”孙虹这么说,听起来有些敷衍。
“孙管家,你记得我生日是几号吗?”裴煜泽没有理会她的话,径自走到太阳伞下,将球杆丢到一旁,漫不经心地问。
“八月九号,还有三天。”孙虹对答如流,面不改色。
“你需要继续为裴家工作,直到那一天。”裴煜泽依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目,神情透露出淡淡的疲倦。“之后,就算你想留在裴家,可能也不容易。”
孙虹听懂了,裴煜泽指的是他想要她在离职之前,为他办最后一件事,而这件事,会在裴家掀起风浪,赵敏芝会把她视作敌人,必须铲除的背叛者。
“少爷,我虽没有想过功成身退,却也没想过要为了离职,冒这么大的险。”孙虹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苦涩。她在裴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与任何人为敌,都有违她的初衷。
“我不在裴家的时候,你一直待在这里。应该心里清楚,裴家只有一个病人。”裴煜泽陡然间睁开黑眸,那眼神冷冽清明,犹如寒冷刀刃,直逼孙虹的眼底深处。他的语气,莫名坚持,生出凌厉的威严。“生病的人,不是老爷子,而是她。”
孙虹身子一震,心底莫名多了万千情绪,她以为这少爷从未察觉到裴家的异样,原来,他一早就发觉了。但他的立场,做任何一种抉择,都是万分为难的。
她很快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低声问道。“少爷打算在家中办宴会吗?”
裴煜泽扯唇一笑,知道孙管家听懂了他的意思,下颚一点,喝完手中的饮料。“越盛大越好,越热闹越好。”
“我会好好准备的。”孙虹收回了杯子,重新走回裴家客厅。
明晚从妇幼医院走出来,阳光很烈,晒得人有点头昏,她没走几步背脊上一片湿热,只能站在树荫下休息。
检查出来了,她果真是怀孕了,已有两月。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跟这个孩子自处,她虽然确定孩子的爸爸是谁,但无法确定她跟孩子的将来在哪里。
她不是没想过把这个孩子流掉,趁时间还早,不必再有瓜葛,才是最理智的行为。
她一旦留着这个孩子,便是要承受所有的压力,未婚妈妈,被人指指点点过活……那些勇气,破釜沉舟的勇气和自信,她知道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
她扶着树干,深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痛楚不曾消失。她知晓,她若不是爱过裴煜泽,不至于这么舍不得这个孩子,若这事换到两年前,她的心境便截然不同。说穿了,她对裴煜泽心存怨怼,却不代表同样怨恨这个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
这种俗套的道理,真真落到了自己身上,才发现是对的。
她还是有过矛盾和挣扎,直到前天晚上,她险些被车撞到,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的那一瞬间,她才听清楚心中的答案。
包里的手机在这一刻发出音乐声,明晚接了电话,对方声音很熟,稳重又低沉。
“明晚?”他试探地问。
她听出来,这是安逸川。
“你怎么会有我号码?”明晚十分意外,他们相亲过后,并未互留号码,可以说,她并不以为,安逸川对自己,有太大的兴趣。
“我能说,这件事并不太难吗?”安逸川在那头笑着,“不过,介意我保密吗?”
明晚没再深究下去,想想也是,也许是明成均跟安家夫妇提过自己工作室的名字,他稍稍打听,就能得到她的号码。
“明晚,见个面吧,如果你方便的话。”安逸川快人快语,并不遮遮掩掩。
她并不木讷,安逸川若是对自己无意,不必再花心思打来电话要求见面,不过,她怎么能继续跟他见面?就算她对安逸川不存在不该有的心思,她如何跟他解释自己单身却又怀孕的尴尬现状?!而她,是最不喜欢欺骗别人,利用别人的。
“安逸川,我考虑过了,我们并不适合。”明晚直接地拒绝了他,她还未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心境也不曾平和下来,相亲那日她并不知道自己怀孕,否则,她绝不会去相亲。
安逸川那头有短暂的沉默,明晚想过他的反应,绅士如他,不至于默不吭声挂掉电话,但也不见得会死缠烂打,毕竟安家的家境,安逸川的长相风度,他绝对会是女人眼中炙手可热的人选。
“明晚,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我们的经历相似,感情不是一两天就能淡忘,人是高级动物,不是低等动物。”安逸川果然观察入微,明晚虽不曾谈及自己的过去,但他已然从她的言语中捉摸出些许蛛丝马迹。
她知道安逸川工作繁忙,无暇处处照顾女友,这也许是女人眼中的瑕疵,但正因为他的坦诚,她才觉得不难相处。她抿心自问,她已经不期待再重新去深爱一人,如果非要找一个伴侣,为何不找一个沉稳坦率的男人?若她没有身孕,若时机再成熟一些,或许她当真会考虑安逸川。
她静静地说:“安逸川,你会是一个不错的朋友,但我的身上有些苦衷,是真的无法跟你交往。”
“权当多一个普通朋友好了,我最不喜欢勉强别人。”安逸川回应的万分自然。
“我想你的生活中,无所谓多我这个朋友。”明晚没有心软,她不想让自己一时的模棱两可,导致安逸川被蒙在鼓里,受到伤害。
“明晚,你有没有听过这一句话,有时候,你以为上帝为你关上了那扇门,万分痛苦,其实,他已经为你打开了另一扇窗。”安逸川顿了顿,从他的声音之中,感觉的到一股鼓舞人心的沉静力量。“也许从这扇窗看出去,你能看到的风景,不亚于你先前见到的。”
明晚本以为安逸川会知难而退,可他的话,却叫她意外而深受震撼。
可是他们的关系并不熟络,她无法坦白自己已经怀孕,这种现状,哪怕换做另一个感情深沉的男人也只会觉得备受羞辱,更别提他们不过是泛泛之交。
她的难言之隐,是否在安逸川的眼里,不过是一种吊胃口显得楚楚可怜的伎俩?!
“请你尊重我的决定,也许,是我故意忽略那一扇窗外的景色。”她故意这么说,在她还未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这一团糟之前,她没有资格要求任何人为她等待,为她停留。
安逸川没再说话,明晚说了句“再见”,结束了这段对话。
她抹去额头的汗水,在夏日炎炎的八月,只是在路旁站了十几分钟,便开始觉得体力不支。
医生看诊的时候,有些诧异,问她:“你是一个人来的?怎么没人陪?”
她在走廊处等候的时候,周边来做检查的,全都是有人陪伴,就算没有男友丈夫,也有母亲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