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婉柔讶然:“外祖竟升了做二品官吗?太好了。”
李氏笑得有些苦涩:“好是好,就是迟了些。谁也没想到当今皇上年纪轻轻的,却敢重用一个被外界总是传言为迂腐的老头子,更别说他还是个汉臣,现在谁都在猜测,你外祖什么时候触怒圣颜,被贬回乡种地去呢。”
佟婉柔被李氏说的笑了出来,说道:“既然升上去了,断然没有再贬的道理。只不过,御前的事儿,相公怕是不太好说吧。”
她在宫里待过所以她知道,御前当差看着羡煞旁人,日日面见圣颜,比常人要多很多机会立下功勋,可是,殊不知却是伴君如伴虎,你根本不知道,万岁爷今儿的心情好不好,有没有谁会得罪了万岁爷,然后被殃及池鱼……如今相公在御前当差,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泄露出来,那怕是官道儿也就到头了。
怪不得相公会趁机溜出府去,因为他是真的为难了。
***
回到小院之后,李氏便去了佛堂,佟婉柔也回到了房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正坐在镜子前梳头,房门便被人打开了。
探出头去一看,是傅恒,她就也没多加遮掩,依旧穿着单薄的绣花中衣坐在香檀木制成的梳妆台前。
“爹倒肯放你回来?不是又是偷跑的吧?”
佟婉柔将湿漉漉的头发抓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口中不禁打趣道。
傅恒走到她身后,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她手里的梳子,用脚尖勾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替佟婉柔仔仔细细的梳起了头发,然后才开声回答她的问题:
“我跑什么呀?他在我身上问不出什么,硬把我留着也不是办法啊。”
佟婉柔回头对他笑了笑,她就知道相公是个守分寸的。
“有些事情是真不能说,只要说了,那就是错了,而有些错却是丝毫都不能范的。”
“……”傅恒听了佟婉柔的话,不禁停下了替她梳头的动作,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伸手在她的下巴上刮了一记,勾唇笑道:
“进宫磨练了一个月,说话都不一样,到底是去做掌事姑姑的,一开口就叫人不得不信服,佩服佩服啊。”
佟婉柔看着他眼中的狡黠,不禁在他肩头锤了一记,没好气的就要去夺傅恒手中的梳子,却被傅恒先一步闪开了,佟婉柔一个重心不稳,就跌进了傅恒的怀抱,这才意识到自己掉入了某人的陷阱,想要挣扎,却是晚了。
傅恒将她锁在怀中,就那么细细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颊,不是发出感叹:
“唉,十多日不见,我的娘子怎么又瘦了些。看着为夫好心疼啊。”
佟婉柔被他唱做俱佳的表演逗得笑出了声:“你不也瘦了好多嘛。咱们这叫夫唱妇随。”
傅恒与她相视而笑,对佟婉柔的形容很是赞叹:“说的不错,夫唱妇随。嗯……那为夫接下来要去休息了,娘子可愿一同前往?”
佟婉柔对他瞥去了勾魂一眼,刻意贴近他的唇说道:“为妻自当追从。”
“……”
这样妖娆的佟婉柔,傅恒是从未见过的,终于把持不住一把将佟婉柔横抱而起,轻咬了一口她柔软的唇瓣,在她耳旁轻吟:
“小妖精,看我怎么整治你。”
两人重重的倒入了床榻,床头的帐幔被快速放下,不多会儿,便传来一阵阵低吟,妖娆了这个黑夜,妩媚了那个黎明。
***
第二天,这对筋疲力尽的小夫妻俩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肯起来,这可是他们成亲一来,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
李氏摆好了早饭,派人在房门外盯了好几回,都不见他们开门,身为过来人的她自然知晓这其中缘由,便只得摇了摇头,无奈的撤回了人。
两人起来后,李氏于是又想给他们做午饭吃,谁知道,傅恒却又对她说:
“外祖约了我今日去驿站吃饭,让我把媳妇儿也带去,您要不也一起去?”
李氏蹙眉不解:“你外祖何时约你的?”
傅恒耸肩回答:“有一回在宫里遇见了,他就约了呀。我之前忘记跟您说了。”
“……”
面对傅恒的嬉笑,李氏一脸想揍他的神情,但最后还是没下得去手,傅恒没有被打,又笑嘻嘻的凑了上来,对李氏说道:
“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外祖那儿可不差您一双筷子。”
李氏的眼中闪烁着‘我十分想去’的光芒,可是却在稍纵即逝的欣喜之后就恢复了冷静,摇头道:
“算了,你外祖如今风头正盛,让你阿玛正担心着呢,我若现在去见你外祖,指不定会被你阿玛怎么误会了。”李氏说完之后,便遗憾的叹了口气,对傅恒和佟婉柔说道:“你们去好了。我就在家里守着,反正下午五姨娘约了我打叶子牌,横竖也有事做。”
傅恒和佟婉柔对视一眼,便就牵手走出了院子。坐上了福禄早就牵好了守在门边的马,两人共乘一骑,往驿站走去。
行走间,佟婉柔不禁问傅恒道:
“相公,这五姨娘最近跟咱娘是否走的太近乎了些?”
傅恒在她发顶上蹭了蹭,鼻尖嗅着她的清香,说道:
“近乎些也没什么,五姨娘在府里也好些年了,一直很安分,掀不起什么大浪的。许是最近瞧着娘在府里的地位上涨,她上赶着要来贴一贴吧。”
“……”
听了傅恒的解释,佟婉柔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毕竟五姨娘只是跟婆婆走的近,又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她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两人骑着马来到了驿站找李铮,虽然李铮刚刚被封做了吏部侍郎,可是宅邸还未落实,就还是先住在驿站之中。
驿站的官差告诉他,李大人今天一早就随同朋友出门了,让他们给前来找他的人传个话,说是聚会地点变为了郊外十里亭,让你们去买两斤花雕,五斤牛肉,五斤羊肉,蔬菜瓜果点心若干,一起带着去。
傅恒和佟婉柔不禁对这外祖不按常理出牌的架势绝倒,傅恒也不禁开口抱怨:
“嘿,这老头儿忒过分了,这不耍孙子玩儿呢吗?”
佟婉柔盯着他看了好久,才对傅恒冷冷的说道:
“老爷子可不就是在耍着孙子玩儿吗?”
“……”
傅恒摸摸鼻头,夹私报怨般捏了捏佟婉柔的脸颊,这才抱着她的腰,将她又抱上了马背,然后自己才翻身坐了上去。
想起外祖交代要带东西去郊外,两人又无奈的回到了城里,买了外祖要求的东西,才策马去了郊外。
比起傅恒的埋怨,佟婉柔倒是觉得很新鲜,别说她从来没有去郊外赴过约,更加别提是在郊外野地上吃东西了,那定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
再加上今日阳光正好,凉风送爽,若是能寻一幽然竹林,铺上一块绸布,放置美酒瓜果菜肴若干,与相爱之人,与亲人共饮共食,那画面,只是想想都觉得美好。
这种即时享乐的雀跃心情,让佟婉柔就连下傍晚就要回到宫里的失落都盖了去,满心期盼着她和相公的第一次郊外之旅。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第三更~~~
第41章 郊游之后
郊外十里亭也算是京城著名的一个景点;成名的缘由是传说当年有个亡国之君在这里刎颈自尽。
十里亭便是被那后人修缮过,不过年代久远;无从考据了。
傅恒与佟婉柔还未走近;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坐栏之上对他们挥手的白发老头儿。
李铮登高望远,似乎为了盼他们,把脖子都给盼长了。
傅恒勒紧了缰绳,自己率先翻身下马;然后才伸手将佟婉柔也抱下了马;佟婉柔站定之后,将衣衫拉平了一番;便赶忙来到李铮面前,对他福身行礼;李铮笑得合不拢嘴: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让恒儿将你也叫出来,你可千万别怪我老头子失礼啊。”
佟婉柔温婉一笑:“外祖多虑了,婉柔能与相公一同前来,是婉柔之幸。”
李铮对她点点头,然后才迎上了拴马完,拎着大包小包走过来的傅恒,说道:
“你这小子贪睡是不?让你到驿站吃饭,你就真是到了饭点才去啊?”
傅恒将手里的东西全送到了李铮手上,也不客气的说道:“这事儿难道还怪我不成?说好了在驿站吃饭的,如今却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儿,我还不乐意呢。”
李铮听了傅恒对他精心选择地面的评价,顿时就怒了:“嘿,什么叫鸟不拉屎?那边的青草地,这边的小树林,处处是景,不懂可别瞎说啊。”
转脸儿便对着十里亭内叫了一声:“憋在里头干什么呢。别捯饬你那些书了,它们又不长脚,跑不了的。”
傅恒和佟婉柔对视一眼,亭子里还有谁?
随着李铮的话音刚落,从亭子里就跑出来一个衣着十分朴素,甚至到了艰苦地步的书生,辫子头梳在脑后,脸也黑黑的,傅恒和佟婉柔对视一眼,只觉得这人眼熟,哟,可不就是那日他们在白马寺遇见的那个书生吗?
“在下纪昀。”
傅恒指着他看了看李铮,只见李铮就拍了拍纪昀的肩头,说道:
“这是我关门弟子,河间来的才子,那一手字写的无人能及,一手文章写的旷古硕金。”
傅恒惊讶的看着他们:“弟子?外祖您不是在说笑吧,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您收过弟子啊?”
李铮看着纪昀傻傻一笑,然后就招呼着众人入了亭子,纪昀在早先就将亭子里收拾干净了,一张陈年石桌上也细心地铺了一层极其普通的蓝布,佟婉柔主动上前替一帮大老爷们儿打点碗筷。
其实大部分的东西傅恒都买齐了,李铮又从一旁的包袱里拿出了几只白面儿馒头,一行人就着牛肉羊肉喝着酒,吃着白面馒头,扯起了山海经。
饭后,李铮喝得有些微醺,提议说要一人写一副字,比比功力,顺便让傅恒他们见识一下纪昀的实力。
说罢就摆开了墨,叫纪昀当场写了一副字,下笔有神,刚劲有力,字体中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人字体别具一格,却都不失端正,说明他也是一个如外祖这般,敢于面对不公,敢于直谏的风骨文人。
难怪外祖李铮会对他这般看重,傅恒见了纪昀的字体,也为之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
“这字体挺好,却也不是极好。”
李铮知道傅恒虽说才学不错,但字却未必自成一绝,当即扬眉奇道:“哦?难不成我们傅恒公子也要来露一手?”
傅恒将纪昀的字递还给他,只见这青年始终都是保持笑眯眯的,对傅恒的话毫不介意,傅恒对他又说道:
“我说你的字不是极好,你怎么没反应?”
纪昀对他无谓一笑:“在下该有什么反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都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
傅恒对他的豁达很是赞赏,李铮上来就拍了拍傅恒的肩膀,说道:“你说人家的字不好,你倒是写一副啊。”
傅恒目光一动,就将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偷看纪昀字迹的佟婉柔身上,李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道:“你是想让孙媳妇儿给你磨墨?什么时候了,还讲究那红袖添香的风雅?”
“……”傅恒对李铮神秘一笑,然后走到了佟婉柔身边,推着她的后背,强行将她按坐下来,说道:
“我不写,我娘子写。我替她磨墨。”
“……”
在场的人都傻愣愣的看着他,傅恒对他们笑了笑,然后便真的弯下了身子,替佟婉柔磨好了墨,将一根毛笔塞入她的手中。
佟婉柔被赶鸭子上架,拿着笔看着傅恒,却是迟迟不动,傅恒在她耳边轻言道:
“就写段心经吧。”
“……”
佟婉柔不知傅恒想干什么,虽说她对自己的字颇有自信,可是,先前看了那纪先生的,当真明白了天外有天的道理,就算她真的将字写出来,却也未必能领先于那位先生。
可是,看自家相公这般兴致高昂,她又不忍扫了她的兴,算了,凡事不可求全胜,姑且一试却也无妨。
当即便按照在家里的套路,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先开始的时候,李铮还不怎么看好,以为是外孙想与他的弟子开个玩笑,可是,当佟婉柔写下来半张纸后,饶是对字体挑剔的他也不禁凑过去仔细观看起来。
佟婉柔伏案细写,三个大男人就那样站在她身后观望。
那纪昀像是比李铮还要爱字成痴,为了看的更清楚,竟然毫不介意的在佟婉柔对面跪了下来,只为了凑的更近些。
一篇心经写下来,佟婉柔将笔搁在砚台之上,两只素手拿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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