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堂觉得喉咙有些干,喝了口汤,心想,星空说的还真对,她二叔气到极致,就是不再管她了。
这两个人,明明是叔侄,怎么赌气起来,这么像……情侣呢?
沈信阳捏住筷子,眉目间有忧色,抬头看着沈之曜,忽然问,“阿曜,上次不是说,有想结婚的对象吗?带来给我看看吧,就算等几年再结婚也没关系,让爸爸早点看到未来的儿媳妇,让我放放心。”
沈之曜低头夹菜,仍旧是淡淡的应声,“好,我问问她的意思。”
沈信阳笑了笑,心头的压抑散开了一些。
这样挺好,该分开的人就是要分开各过各的。
吃过了饭,沈之曜也如往常一样,陪着沈信阳聊了一些公司的事情,聊他的身体,也聊些不着边际的话。
总之毫无异常。
沈之曜起身告辞的时候,沈信阳看着他,忽然发现少了些什么,才问,“阿进呢?他怎么不跟着你了?”
沈之曜拿了大衣,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他说,“都走了。”
沈信阳眉头蹙起来,看着他走,心里想着,果然还是生气的,不知道星空再回来,两个人还能不能跟正常家人那么相处了。
星空走后的三个月,从没有和沈之曜联络过,她偶尔会打电话给爷爷,说些生活的琐事,几乎是报喜不报忧的,说是学会了拿同学的电炉子偷着煮方便面,说是和新同学处的非常愉快,谁也不知道她是大富之家的孩子,她现在和普通同学一样,上课,下课,一起做学生应该做的一切简单琐碎的事情。
沈之曜有几次回家吃饭的时候,沈信阳骄傲的说,他的孙女,就是这么棒的,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他觉得老人家真是容易满足,学会煮方便面罢了,他冷淡的没有反应,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只是,把烟从盒子里拿出来,放进嘴里的时候才发现叼反了。
一直到临近过年,星空也没有说要回来的事情。
十一月离开,一直到二月份,她连一个字都没跟他说过。
绝情的让沈之曜感到心灰意冷。
大学里,寒假早就放了。
学校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下很少的学生还留在学校里。本该萧索的冬天里,天空却格外晴朗,太阳很暖和,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从教导处回来,白羽绒服的女孩提着两只水壶,纤瘦的胳膊显得有些吃力。
爬到了五楼,展蓝推开门,看着窝在被窝里睡觉的某人,放下水壶,过去拍了鼓鼓的被窝一下,“懒猪,几点了你还睡?”
小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星空揉揉眼睛,嗓子发哑,“我头痛……展蓝,我好像病了……”
展蓝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一哼,“活该你,昨天你那么晚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星空吐吐舌头,“我也不知道是那种聚会,米米一直叫我陪她,我也不放心让她自己留在那里,后悔了我,昨天没有多穿点……”
展蓝拿了纸巾给她,看着她擤鼻涕,骂她,“说你什么好呢?你别老是傻乎乎的被她拉着走,她跑去跟别校的男生联谊你去干什么!一帮纨绔子弟,都不是正经人,她瞎疯想钓金龟,你也去,叫人看到了,还以为你怎么样呢!”
星空结果她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嗯了一声,“以后不去就是了,当时就想着是同寝室的,米米也不是坏人嘛。”
展蓝撇嘴,“你脑子里都是水啊,不是坏人就是好人了?叫你小心点,别老是傻呵呵的谁叫你帮忙你都去。”
星空吐吐舌头,一个宿舍里四个人,应该都算是好人吧,起码比起从前的学校里,大家都很和乐,相处起来也很自然。
展蓝看着她红红的脸,“要不要陪你去医院?”
星空吃了药,摇头,“不去。”
她记得走之前爷爷说,想到她一个人生病去打点滴就觉得可怜,她也怕,尤其怕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索性挺着,反正感冒也是小毛病。
展蓝看着她,“我刚出去教导处问了,过几天有个出礼仪的活,你去不去?就一上午,每人一百块。”
星空眨眨眼,“室内室外?”
展蓝皱着脸,“室外。”
正文 第一三六章 要不要,回家过年
星空也皱起脸,“室外?一上午?穿什么?”
展蓝朝她挑挑眉毛,“你猜呢?”
星空晃晃脑袋,“只要不是无袖高开叉的旗袍就行了。”
展蓝拍她一下,“你当是什么活动呢!挺高级呢,说是市政府搞的什么商业繁荣圈,有个挺隆重的奠基仪式,光领导就有个百八十号的,礼仪也好多人呢。”
竣星空撑着脸,“你去吗?”
展蓝点头,“当然了,攒钱过年啊,不过你现在都发烧了,还能去吗,站一上午,小心更严重了。”
星空拿毛巾擦擦脸,“睡一觉就好了,小毛病,我也去,我也要攒钱过年。”
溯展蓝看着她,“你不回家过年了?”
星空低了低头,握着双手,“再说吧,回家过年也就那么回事,每年都是吃吃喝喝,没什么意思。再说,你不是在这呢吗,我陪你好了。”
展蓝呸了她一下,起身去给她煮面吃,“你跟我又不一样,你有家人,怎么可以不回家过年,死孩子。”
星空看着她,展蓝是她很好的一个新朋友,她很少提起家里的情况,不过看她拼命打工找兼职,可想而知她家里条件并不好。
看着她靠自己的能力生活,星空羡慕又惭愧,慢慢的也少了对家里的依赖,她也跟着展蓝跑去打工赚钱,去商场做临时促销员,或者就跟着学校的礼仪队一起出去充数。
以前在星空眼里,别说是一百块,一万十万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她跟着展蓝,多少也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彻底自立倒也说不上,论本事她也比不上展蓝,但是星空觉得自己确实是有收获的。这几个月,她这笨蛋竟然也攒了不少钱了。
至于要不要回家过年,这件事她一直很犹豫。
她也想家,但是又害怕看到沈之曜。
拖着拖着,就到了今天。
他必定是生气了,否则不会这么消停的任她在外面。
别人生气了,或者打人或者骂人,而他的方式,是一声不吭的告诉你,你被他放弃了……
放弃了……
这个词让星空觉得心里面刺刺的。
看着她发呆,展蓝捅捅她,“我明天要去给家里买点东西邮回去,你要不要去,用你的私房钱给家人买点礼物,过年了,你个死孩子不回去也总有表示下心意吧?”
星空没有打定主意回去或者不回去,想了想,说,“那好,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展蓝点点头,“这才是孝顺的好孩子。”
星空低下头笑了笑,心里琢磨着该给谁买,买什么呢?
会员制的高级餐厅里,装修很精致奢华,处处透着尊贵的气息。
Amanda带着刚刚到来的大客户,领着他朝着坐在角落处白色软皮沙发里的沈之曜走去。
他扭头看着窗外落雪的景色,神色有些恍惚。
Amanda这一阵子见多了他这样,心里叹口气,回头看着客户,笑着,“沈先生已经在等了,佟先生过来坐吧。”
那个中年男人点点头,走到沈之曜跟前,两人客气的握手寒暄,坐下后点了餐,等待上菜的间隙开始聊合作细节。
大体都确定了,两个人见面只是确定大致的方针,其他的都交给下面的人去交涉。
聊的差不多,开始用餐。
中年男人看着沈之曜,和他聊了些日常的事,说着说着,他忽然问了一句,“沈先生是不是有个侄女在外地念书?”
沈之曜筷子顿住,缓缓的收回手,抬起眼看着对面的男人。
那男人笑着,“是这样的,我儿子也在念大学,前几天他跟我说,有个聚会上见到了一个女孩,觉得很眼熟,却想不起是谁,他拿了合照给我看,我也认不准,但是就觉得长得像是沈家人,大眼睛长头发,很漂亮的女孩。我后来又找了找以前的照片,才发现真的是令千金星空,你说巧不巧,这么大的世界,我儿子也能和星空遇上,还真是有缘分呢。”
沈之曜喝了口茶,淡淡的哦了一声,“是吗,那可真是巧。”
男人笑着点头,“是巧啊,我还叫我儿子多照顾一些星空呢,他说他们去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你家侄女可真是厉害,藏得那么深,难得没有纨绔习气,我儿子以前交往过的女孩子,都跋扈张扬,哪比得上星空那样乖巧。”
沈之曜带着礼貌却疏离的微笑,淡淡的表情似乎是没什么兴趣听他的恭维,男人识趣的停止了这一话题,Amanda适时的插嘴过来,把话头引开了。
吃过饭,沈之曜几个人从餐厅出去,外面暖阳高照。
大家要各自回公司,一起往停车场走去,途中那男人的电话响起,他看了看号码,没有避讳就接起了。
是儿子打来的,开口要钱,他有些气恼,张口骂,“死小子,我给你几张卡都刷爆了,你是看我还没破产不舒服是吧?”
那边的男孩也不反驳,懒洋洋的说,“爸,我是到了要花钱的时候,我那天跟你说的女生你记得吗?她不是沈家的继承人吗,我今天去她们学校看到她了,好像病了,我打算管你要几个钱给她买点补品什么的,钱少了也寒酸是不是?万一她因此瞧不起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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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七章 我主要,是怕二叔
男人听了他的理由,倒是沉默了,看了眼前面走着的沈之曜,压低声音,“等我给你打钱,臭小子,你最好别骗我,不然剥了你的皮!”
说了几句,他挂了电话,紧走几步追上沈之曜,貌似不经意的叹气,“我家那小子总算是懂点事了,刚才他跟我说要去看星空,说她病了,我儿子虽然有点贪玩,但是很懂照顾女生,星空什么时候回来过年?让我儿子陪她一起吧,反正他也要回来的。”
沈之曜眸底没什么变化,淡淡的开了车门,回头看着那男人,“那谢谢佟总了,麻烦令公子照顾星空了。”
男人呵呵的笑,“客气什么啊,大家关系这么近,年轻人的事情叫他们自己处去,我们大人可不管,倒像是诱导他们似的,对吧?”
竣沈之曜淡淡笑了下,和他道了别,开车走了。
Amanda看了会儿窗外,终于忍不住转回头看着他,问,“要不要给学校那边打个电话,叫他们照顾一下小星小姐?”
沈之曜神色冷淡,淡淡摇头,“不用,她不会领情,反而会怪你多事。”
溯Amanda从他的语气里读出了埋怨,抿了抿嘴唇,说他,“明明担心,还要藏着。”
她的一句多嘴的话让沈之曜生了气,半路把她丢下,自己回了老宅。
她踩着高跟鞋,穿着单薄的职业装,站在寒风瑟瑟的街头,很想不顾形象的把鞋子脱下来砸他,骂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沈信阳吃饭吃的晚,沈之曜回去的时候都快两点了,这边的午饭却刚刚才摆上桌。
看着他回来,沈信阳叫佣人给他加了碗筷,刚才在谈生意,根本就喝了一肚子茶,看着一桌子的家常菜,他还是有些饿,索性就坐下来一块吃。
沈信阳感觉到家里就两个男人气氛很怪,叹口气,“小星那丫头,过年了也不说回不回来,她不在,这家里真空。”
沈之曜夹了块笋片放到他碗里,“她能耐了,过年也不回来。”
沈信阳撇撇嘴,“可不嘛,刚才我给她打电话,她告诉我什么?说她要打工赚钱,你说这不是扯淡吗!我们沈家需要她赚钱?说出去叫人笑话死!”
沈之曜蹙眉看着他,“她在打工?”
沈信阳点头,“是啊!这丫头就会出幺蛾子,跟我说,去当礼仪,不就是穿的红彤彤端盘子让人家剪彩的活吗?大冬天的,冻死了,那丫头非要去,跟我说一上午一百块,一百块能买个屁啊!”
沈之曜看着沈信阳那愤愤的样子,忍不住挑起嘴角,“爸,当初不是你鼓励她出去独立的吗。”
沈信阳皱皱眉头,“我叫她独立,没叫她去受苦啊!给人家打工能受到好脸色吗!要是男孩也就算了,轩程进在外面被人打断腿我都不问一声的,可是小星不行,她一个女孩子,以后找个好男人嫁了算了,公司什么的也不用她操心,我还真不放心她,她那丫头,表面上风风火火的没人敢欺负她,实际呢,外强中干的选手,跟她那个乱七八糟的爹一个样!”
沈之曜侧着头,抿着嘴唇不说话……
沈信阳又叹气,“那丫头还感冒了,刚才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还跟我装,一个劲儿说没事,哎,我当初也是被她央求的烦了才答应她去那么远的,真扯淡,我怎么能跟她一样胡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