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还挤眉弄眼,不停往后退,另一个则是抿着嘴笑,憋都憋不住。这俩正是狗牙儿和小彘。
王宁安冲着大儿子哼了一声,懒得说他什么。
“你说说,司马君实如何?”
小彘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确定问的是他,连忙笑道:“君实师兄当然是好的,不管他有多少难处,还始终把父亲放在第一位。”
“我怎么没看出来!”狗牙儿开口了,“虽然这几年我在西域,但是我也听说了,就是司马光拦着,印花税才推迟了两年,不然提早落实,光是金融市场,就能增加1000万的税,都用来打仗该多好!”
“你给我闭嘴!”王宁安气得拍桌子,“你要是怕我看到你,就躲在一个没人的旮旯儿,不用出来丢人现眼,你连小彘的话外之音都听不明白吗?”
是啊,司马光有难处!
狗牙儿这才如梦方醒,他冲着小彘露出了狰狞的拳头。
遭了,要挨大哥揍了,小彘吓得连忙转移话题,“爹,我看司马君实是想抢夺首相之位,才来探口风的。”
“不可能的!”狗牙儿断然道:“陛下早就说过,司马光可用,但是却不能托付大事。更何况推举首相,要经过百官公推,上一次司马君实就拿不到几票,这一次比票数,他更是不成!”
“可若不是百官公推呢?”小彘笑嘻嘻道。
狗牙儿不解,“怎么,又要改规矩?”
“不是改规矩,如今朝廷重臣,还有各地代表,都进入了议政会议,假如用议政会议取代百官公推,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那,那也不对劲儿啊……”狗牙儿还是摇头,“就算进入议政会议,司马君实也拿不到多数支持!”
“错!如果议政会议上推举,他的胜算很大!”小彘说的很笃定,王宁安看着两个儿子的对话,他淡然一笑。
“小彘,你是不是去拜会文彦博了?”
小彘连忙一吐舌头,全然没了刚才的冷静淡然。这么复杂的朝局,云谲波诡,有几个能看懂的!小彘的天分不错,但是火候还差着。能如此直入主题,没有高人指点,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王宁安摇了摇头,很无奈,“文宽夫那个人,有才无德,你学他的手段见解可以,但一颗心绝对不能被他带偏了!”
小彘连忙点头,毫不迟疑。
“其实为父也是想通不久啊!”王宁安叹息,狗牙儿实在是不明白,只能看他弟弟,小彘沉吟道:“议政会议刚刚开,理学那边就能把朝廷预算说的那么明白,并且在人数极端不利的状况下,胆敢发难,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脑袋坏了,一个是有所依仗!”
狗牙儿终于转过来了。
“这么说,是司马君实和理学的人勾结了?假如这样,他吸收理学的票,再拿到一部分金融力量的支持,或许真能当上首相!”狗牙儿又摇头了,“还是不通,司马光不是笨蛋,理学和金融集团可不是一路人,他就算坐上了,也会阵脚大乱的。”
“那也要先坐上去啊!”小彘叹道:“我猜司马光根本没有想那么远,他只是奔着首相去的,毕竟宦海几十年,谁不想登顶……能像咱爹这样,说放下就放下的,遍观史册,也没有几位。”
“哦……是啊!”狗牙儿惊呼起来,“老头儿,你挺伟大啊!”
此话一出,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奔着脑袋砸来,狗牙儿吓得一闪身,赶快躲了,一边跑,还一边道:“那可是端砚啊,砸在头上会要命的,我本来就不聪明,再打傻了,你的那么多孙子怎么办?”
前面还算是人话,可最后一句出来,王宁安伸手把明晃晃的裁纸刀给提起来了,吓得狗牙儿撒腿就跑,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两个。
“消消气,消消气。”小彘急忙端来一盘梨。
王宁安往旁边一推,用力叹了口气。
“这个逆子,简直是混账!”王宁安甩了甩头,“算了,先不说他,说说你的看法……或者,是文宽夫的看法!”
小彘连忙道:“理学虽然出师不利,但是一定会卷土重来的,而且爹……貌似你没法再用以前的手段对付他们了!”
王宁安没有反驳,事情也的确如此。
当理学开始支持保护私有财产,其实他们和王宁安所代表的势力已经相差无几了……到了这时候,没有谁还想着反对工商发展,要恢复到几十年前的状态。
可也正因为如此,才变得棘手起来。
理学是站在了工商上层,站在了富豪,站在了最有钱人的一边,替他们摇旗呐喊,冲锋陷阵……王宁安深知一个道理,为政者首要维护社会公平合理,不患寡而患不均。
历代王朝,多数都会抑制兼并,就是这个道理。
王宁安当然支持工商业的发展,可光是发展还不行,还要约束,还要规范……假如让理学,或者金融集团,攫取了权力,对最强势的一群人不是限制,而是纵容,甚至助纣为虐,那么大宋离着盛极而衰也就不远了,这些年积累的成果肯定要毁于一旦。
“世间事,最难的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像虎狼之药,不能没有,但是多了就要命了。为父现在想的其实只是一件事……大宋需要一个相对中正公平的执政核心,能始终维持正义,主持公道,只要我们不乱,外人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奈何这件事太难了,有太多人只盯着自己的利益,丝毫没有危机意识,难怪历代盛衰交替,只是几十年而已,真是太可怕了!”
王宁安用词如此之重,小彘心中一动,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老爹这些年,始终看得比别人远,想得比别人多,他真的太累了!
“爹,孩儿愿意给爹爹分忧,孩儿知道爹爹想什么的!”
王宁安看了看略显稚嫩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别以为去了一趟渤海,在民间调研几年,就能治国平天下了,你小子还差着火候呢!这一轮你还没资格参与,好好瞧着吧!”
小彘默默攥紧了拳头……就在数日之后,突然在西京火车站,发生了一场大火,足足有5个马球场大小的面积化为灰烬,最让人们惊讶的是,在灰烬中间,居然有200多具尸体,全都是被烧死的!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人居然没有在衙门的编户之中——他们是奴隶!
第1064章 人口大爆炸
西京洛阳,大宋的心脏,各方云集,万众瞩目。
每天都有无数的新闻记者,各国游学的人士,在大街小巷穿梭。这里发生的一点故事,也会很快通过报纸,传到各处,或许半月之后,就会成为岭南某处学堂的案例。发达的资讯,让很多事情是遮掩不住的。
火车站的大火,让很多人大惊失色。
他们这才发现,在繁荣的背后,还有一群可怜人,甚至难以称之为人!
烧死的奴隶是负责装卸煤炭的,他们住在高大围墙圈起来的狭小房舍里,平均算下来,每个人只有不到一平方米的地方。
白天去劳动,晚上被关在里面,为了防止逃跑,足足上了三层大锁。
发生火灾的时候,其他人都逃跑了,连掌握钥匙的看守也不知所踪,奴隶们跑不出来,他们只能大声喊叫,拼命挣扎,用力拍着墙,发出绝望的吼声。
很快天棚被烧塌,浓烟烈火涌进来,所有人都呛死,烧死了。
尸体千奇百怪,扭曲无比,都呈现可怕的炭黑色,官府的差役忍着刺鼻的焦臭,赶快把尸体运走,大多数记着没有看到尸体的模样。他们只看到了墙上一个个掌印,有的地方还能辨认出指甲在砖石上的划痕。
那该是何等绝望,何等挣扎!
目睹这些之后,哪怕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
尤其是那些海外的学者,他们会大谈特谈。
原来光鲜亮丽的西京,繁花似锦的大宋,也有如此残忍的奴隶制度,比他们也强不到哪里去,大家根本是半斤八两!
“在这一刻,我是羞愧的,那些蛮夷不屑的眼神,让我第一次产生了动摇,我们的大宋,是否完美无缺……我难以理解,为什么还要保留奴隶制度,或许只有天堂,才不会有不公平……”
一位记者如是写到……
差不多两三天的时间,几乎整个西京的舆论都是爆炸的,这股情绪很快蔓延到了开封,蔓延到了其他的城市。
许许多多学者文人站出来,谴责奴隶制。
还有一些人,跑去给死去的奴隶烧纸送葬,念经超度……对于这帮人,慕容轻尘只有四个字形容。
“吃饱撑的!”
他实在是理解不了,那些义愤填膺,侃侃而谈的家伙,脑袋里装着什么玩意!
“不就是200多人吗!老子在西域杀的人没有200万也差不多了,他们惨,我见过比这惨一万倍的!他们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多了,我看就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送到西域去,在老子手下三个月,保管让他们学会重新做人!”
大苏嘿嘿一笑,“我说慕容啊,人家都说我白目,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白目,连这么点事情都想不明白。”
慕容真的糊涂了,“子瞻,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往修路,我听说也经常累死奴隶,而且一死还是几万人,也没怎么样,为什么这次闹得这么大?”
苏轼想要开口,一扭头看到了身旁的小彘,就推了他一把。
“来,你替舅舅给他上一课!”
小彘腼腆一笑,然后就侃侃而谈起来。
“其实这首先是心态问题,一个人富了,日子过得好了,就会追求文化,追究高雅,努力把自己打扮的与众不同……国家也是个这个道理,眼下大宋几乎打败了所有对手,大辽,西夏,西域诸国,塞尔柱,论起疆域辽阔,甚至超过了盛唐。我们已经站在了巅峰,这些年时常冒出来,偃武修文的主张,就是这个道理。而且没有外患之后,我们也在努力修饰打扮自己,要优雅,要完美,要符合道德要求……所以,相对残忍的奴隶制,自然饱受争议,这些年学界,士林,舆论,就经常有反对的文章出来。这一次只是总爆发而已!”
小彘没有说错,古往今来,都是这个道理,圣母病严重的也不只是国人。很多人都会说,我们都是天下第一,大宋盛世,怎么还能有丑陋的奴隶制?这不科学啊!
慕容虽然理解这种想法,但是他也想说幼稚!幼稚透顶!
“他们就不知道低头看看,穿的衣服,扎的腰带,走的路,坐的车,有多少是奴隶做的!要是不用奴隶,怎么能开工那么多条铁路,谁去养蚕,谁去种棉花,谁去染布,谁去挖煤……他们说的轻松,废了奴隶,信不信,大宋至少垮了一半……奶奶的,别把老子惹急了,我就去调禁军,看到一个空口白牙,满世界放屁的,老子就打一个,打到他们懂道理为止!”
慕容杀气腾腾,活脱一个老愤青。
小彘很喜欢他的性格,直爽干脆,嫉恶如仇,只是朝廷的事情,从来不是这么简单的。
“慕容将军,其实我刚刚说的是背景而已,光有肥沃的土壤,没有勤劳的农夫,也收获不了粮食。”
慕容也不傻,能闹这么大,光靠着圣母病发作,那是不可能的。背后一定有利益的纠葛,而且还是非常巨大,只是他还看不透而已。
“慕容将军,你说,奴隶多数是哪里的?”
“这还用问吗?”慕容道:“据我所知,最多的是倭国,差不多有300万人,其次是高丽,还有契丹,交趾,以及南洋土人,加上西域和塞尔柱的俘虏,总人数应该有1000万吧?”
“是1130万!”
小彘报出了准确的数字,“慕容将军,这些人可都是最好的劳动力,把他们从本土抽出来,弄到大宋干活,你说说,谁最不高兴?”
“难道是,本土的商人?”慕容问道。
苏轼开口了,“哪有什么本土商人了,这几年下来,渤海的汉人比例最高,已经升到了7成,倭国那边,也过半了,而且剩下的多是倭女和老弱,如果加快归化脚步,十年之内,倭人就会消失了,其余高丽,交趾也差不多……我们快速移民,快速开发,很多地方人种不知不觉就换了,你现在去倭国看看,和大宋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了。”
“那不是挺好吗!”
慕容不解道:“陛下不是经常说,普天之下,皆是大宋疆土,九州万邦,都是汉家儿郎。这不正是我们要的结果吗!”
小彘笑了笑,“话虽如此,可这些地方也要发展经济,也要劳动力,这就是矛盾啊!”
上次小彘去了渤海国,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坐在庙堂之上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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