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枢密使的地位再高,权力再大,人家不会替武夫说话。
以前的夏竦,庞籍,梁适,这些人无一例外,在关键时刻,都站在了文官一边。
与其要一个看得到吃不到的大枢密使,不如要一个能真正握在武人手里的小枢密使,虽然权力受到了削减,但是实实在在!
而且掌握了统兵权力,日后打仗就需要从枢密院派遣武将,也不会出现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窘境。
狄青很是满意,包拯觉得也没什么不妥。
枢密院以后专职统兵,专心负责打仗,而原来负责统兵的三衙也进行了调整,侍卫亲军马军司和侍卫亲军步兵司归入枢密院,至于殿前司,仍旧直接对皇帝负责。
……
这个改革方案一出,可谓是大动干戈,把大宋原有的官僚体系彻底摧毁。
但是不可否认,这套系统比以前简单多了。
中枢政事堂,下辖六部,负责全部政务,御史台负责监督,枢密院名义上属于政事堂之下,但是统兵是很专业的事情,枢密院相对自主。至于负责情报间谍工作的殿前司,依旧是皇帝的禁脔。
政务,军务,监督,间谍,四大组织,明明白白。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王宁安管理的皇家银行,北海郡王赵允弼负责的宗正寺,以及韩绛统辖的审计司。
七大衙门,构成了大宋中枢的权力核心。
赵祯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
官员的职权统一,兵部尚书就是管兵部,给事中就是管封驳,清清楚楚,没有任何模糊的空间。
而且一个萝卜一个坑,再也不会出现几十个大理评事,一大堆翰林学士的混乱状况。
位置明确之后,至少能裁撤掉一半以上的官员,节省了上千万贯的俸禄。
这么大的一笔钱,干什么不好!
扩军,扫平西夏,北伐大辽,疏通西域……赵大叔可谓是雄心勃勃,憋着劲儿要放大招!
……
王宁安忙活了好些日子,总算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家里头的二哈长得很快,已经满世界跑了,它们到处惹祸,每次闯祸之后,又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贱样儿,弄得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拿二哈没办法。
比如萧观音一来,她带着两只契丹细犬。
凶狠勇猛的细犬,绝对是战神级别的,当它们一出现,王家的二哈集体怂了,全都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小模样儿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嚣张劲儿全都飞了,跟一群受气包似的。
“一物降一物,看起来我也要养几条细犬才好。”
王宁安在吃饭的时候,感叹道。
狗牙儿正在扒饭呢,突然把饭碗放下,闷声道:“不能养细犬。”
“为什么?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小彘郑重道:“因为没钱了。”
王宁安瞪圆了眼睛,哂笑道:“我会没钱?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
这回说话的是杨曦,她一本正经道:“老爷,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要节衣缩食,不能胡乱花钱,毕竟一大家子人,只剩下你一个人领俸禄,不够吃的!”
苏八娘也笑道:“是啊,而且老爷的俸禄只有原来的三成了!”
见王宁安满脸吃惊,苏八娘就给他解释起来……原本王宁安是宰执一级的高官,立了颇多功劳,狗牙儿和小彘,从出生就领一份俸禄,杨曦和苏八娘是诰命夫人,也有一份俸禄,加上王宁安,五个人领,足够养一个动物园了。
可是随着新的官制落实,小彘和狗牙儿的官被免了,夫人的俸禄也停了,全家只剩下王宁安一个人挣钱。
更要命的是原来王宁安是挂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衔,二品大员,这回改制之后,同平章事的职位没了,皇家银行行长只有正三品。
俸禄减少了一大截,各种年节的奖赏也都被取消了。
一年下来,王宁安大约能领到2000贯。
说起来,这笔钱也不算少,但是要养国宝,养二哈,养战马,养细犬,还有一大家子人……真有的紧巴巴的。
改革改来改去,结果先改到了自己的头上。
王宁安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算了,咱们家也不指着俸禄,你们手上不都有产业吗!实在不行,找我娘去,让她给点钱,接济一下可怜的儿孙,总行了吧!”
“不行!”
杨曦摇头,“正人正己,老爷亲自主持官职改革,结果你自己都不遵守,怎么让别人信服?咱们家产业虽然多,但是为了避嫌,必须都处理掉。所以……从今天开始,为了老爷的清誉,我们家必须靠着俸禄过日子,除此之外,分文不取。”
杨曦板着脸道:“老爷,您可要节衣缩食,准备过苦日子了!”
一家上下,包括还不会说话的女儿,以及满屋子的二哈,还有外面树杈上的滚滚儿,都满脸贱兮兮地看着王宁安的笑话!
“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宁安气得抓起俩馒头,回书房啃着吃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王宁安无奈望着天棚,心说要不我再写两本小说,或者当无耻的文抄公,混点稿费……
以他如今的地位,哪怕出一本无字天书,只要署上王宁安的大名,就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唉,算了吧!
以身作则!
2000贯也不少了,比起明代的大学士,多了十倍呢!
正在王宁安盘算着怎么省钱过日子,文彦博那边却出了问题。
原来在商量妥当之后,文彦博负责向赵祯汇报了改制的情况……也不知怎么回事,新官制的草案就流出去了。
要裁并好几十个衙门,削减一半的官员,而且即便留任,俸禄和待遇也要减少……这是干什么,还让不让人活了?
什么银台司啊,审官院啊,审刑院啊,谏院啊,司水寺啊……足足好几百个官吏凑在了一起,杀到了政事堂。
想要找文彦博理论,结果老文入宫启奏改制事宜,这帮人扑了个空,却不肯罢休,又跑到了宣德门。
正好撞见文彦博出来,群情激愤,将文彦博的轿子给拦住了。
“老贼,你给我出来!”
“对,你说清楚,我们和你何仇何恨?为什么要陷害我们?”
“没错,我们的官职都没了,俸禄也砍了,以后我们都去你家吃饭吗?”
……
这帮人七嘴八舌头,越说越生气,有人竟然冲上来,把文彦博的轿帘给撕扯下去。
“姓文的,你少装蒜!圣人仁慈,不会亏待士人的,就是你们这些奸贼,怂恿陛下,我们要弹劾你!”
文彦博一肚子委屈,我怎么这么冤枉啊?
还不是被逼得!
你人也有三分土性,被这帮人臭骂,文彦博也急了,“怎么,刷新吏治,裁汰冗员,难道不对吗?你们这里面,就没有人上书,要求朝廷改制吗?改制可以,就是不能改你们,不能动你们的俸禄,这是什么道理?”
老文几句话,还真够犀利,把许多官吏震慑住了。
正在这时候,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朝靴,砰地砸中文彦博的脑门。
“别听这老货胡说八道,打他,打死他!”
第622章 君臣情深
文彦博被打了,听说很惨。m。。
轿子被拆了,人也打得鼻青脸肿,幸好守卫宫门的禁军不顾一切,把老宰相救了出来,不然非丢了老命不可。
狼狈到家,文彦博就闭门谢客,一病不起。
“太丢了人,老夫不活了,斯文扫地啊!”
就在一片哀嚎之中,王宁安进了文彦博的病房,并且一屁股坐在了文相公的身边,低头看去,老文的确够惨的,一只眼睛肿得有馒头大,青黑色的,和滚滚有的一拼,整个半边脸都大了。
“文相公,大家都知道你可怜,我们正在凑钱呢!”
“凑钱?给老夫治病?”
“给你买绳子、匕首、鹤顶红……你不是要死了吗!选一样吧!”王宁安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文彦博一脸吃人的表情,伸出双手,奔着王宁安就抓来了。
“你个小兔崽子,老夫和你拼了!”
王宁安连忙躲开,嬉笑道:“还有力气打人,看起来文相公伤得不重,小弟也就放心了。”
“呸!”
文彦博狠狠啐了他一口,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窝。
“这里的伤是看不出来的,老夫为官几十年,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恨不得立刻……”文彦博想说死,可是想起刚刚王宁安的话,只能恨恨道:“立刻辞官!老夫要回家抱孙子,再也不当什么首相,老夫这就回家,一刻也不停留!”
说着他真的吩咐儿子,打点行囊,就要挂冠求去。
“等等!”
王宁安连忙摆手,“文相公,我想请教,你觉得改官制,可是错了?”
文彦博迟疑了半晌,垂着头道:“当然没错,我大宋官制混乱,责权不分,推诿卸责,效率低下,早就该改了。”
“那就对了!既然改官制没错,那老兄挨了打,错在你的身上了?”
“屁!从古至今,哪有挨打的人错了?难道活该挨揍不成?”文彦博翻了翻眼皮,一肚子怒火。
“这就对了嘛!”
王宁安笑道:“既然老兄没错,为什么要辞官?你辞官了,岂不是没错也变成了有错?到时候那帮人可不会放过你的。”
文彦博躺在病床上,喘着粗气。
他突然笑了起来,一时激动,又咳嗽起来,老脸涨得通红。
“景平,咱们都不是三岁孩子,你跑我这儿耍弄嘴皮子,想要劝老夫留下来,送你俩字:做梦!”
文彦博怒道:“老夫也不管对错,反正我年老体衰,精疲力尽,再也不想管这么多烂事了。还请景平向圣人解释,我文彦博老牛老马,不堪驱使,求陛下能看在君臣一场的份上,给老臣一条活路,不然,我,我唯有一死了之!”
说到激动的地方,又咳嗽起来。
王宁安根本不信文彦博的鬼话。
这老家伙上个月刚从江南弄了一个歌姬班子,听说足足花了十万贯呢!他什么不行,谁信啊!
要知道历史上的文彦博可是四朝元老,足足活了九十多岁,干了五十年的宰相,绝对是妖孽级别的稀有物种。
屈指算起来,他老人家还能折腾几十年没问题!
王宁安可从来不敢小觑文彦博。
“文相公,我头两天去看了范相公。”
文彦博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索性闭上了眼睛,装死狗。
“老师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眼睛看不清东西,说话也很困难,或许没有多少日子了……他问了我变法的事情,我告诉他朝廷推行青苗法,方田均税法,又要改革官制、军制,圣人意志坚决……师父嘱咐我,新旧交替,从来都是你死我活,这是一场生死之战,绝不能心存侥幸,不要指望着别人会放过你,也不能祈求敌人慈悲!只有打败他们,才不会身败名裂!当年石介石大人险些被开棺戮尸,他离开京城之后,颠沛流离,东西奔走,若不是有六艺学堂暂时安身,只怕早就被折腾死了,文人的心黑着呢!”
文彦博越听越不像话,句句都像是刀子,直接戳他的心!
“王宁安,你是不是想说,老夫也会身败名裂,被人家折腾到死,死了也不得安宁!”
王宁安斜眼望着前方,只是淡淡吐出了八个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这八个字,一下子堵住了文彦博的喉咙,让老家伙变颜变色,不寒而栗。
……
身为百官之师,结果被官吏给打了,文彦博是威望扫地,颜面全无。
原本文彦博就不是坚定的改革派,落到了这一步,他就想着趁机辞官不做,退居山林。当然了,作为一个政治动物,文彦博是不会甘心就此沉沦的。他想着等待时机,没准就能东山再起呢!
可王宁安的话,让文彦博担惊受怕起来。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被归为变法派……从范仲淹这些人的下场,文彦博清楚,新旧交锋,没有是非,没有公理,没有对错,更没有下限!
有的只是成败,胜者为王败者寇!
就这么简单!
“文相公,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现在退了,就表示官制改革失败了,旧派反扑,多少人都要罢官归家,你身为首相,下场会好过我的师父吗?”
文彦博老脸涨红,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当年庆历新政虽然动静不小,但是和现在比起来,还差得太多了。
“王相公,你何必逼着老夫呢?陛下心志坚定,就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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