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在天子脚下,虽然实力雄厚,但是却处处掣肘,被王宁安给一战端掉。而灵隐寺地处江南,坐拥海外贸易之利,论起财富,还要超过大相国寺三分!
谁也想不到,他们居然也参与进来。
小小的巴蜀,竟然成了大宋朝最顶尖的金融势力搏杀的战场……这场较量远比想象中要残酷得多,王宁安一直小心谨慎,不是没有道理的——永远不知道从哪里射来致命暗箭!
……
“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回京。”
韩公子吩咐下人,打点行囊,就要离开。那个神秘人脸色一变,“我说韩公子,眼看着胜局已定,王宁安就要撑不住了,为什么不等着看他的好戏啊!”
韩公子脸色一沉,“是这样的,老祖母身体不好,家父在朝抽不出时间,身为孙儿,理当堂前尽孝,实在是不能多留,反正王宁安都是死路一条,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
说完了,韩公子也不听挽留,竟然直接撒丫子就跑。
神秘人眉头深锁,脸上阴晴不定,他沉吟了半晌,从目前来看,的确是王宁安输多赢少,韩公子为什么要跑……莫非他担心王宁安狗急跳墙,垂死挣扎,会掀桌子?或许张方平保护不了大家伙……
他想了很多,看起来自己也该找个藏身之地,可别落到王宁安的手里!
说来好笑,到了最后关头,大家想的竟然不是看王宁安的笑话,反而是赶快藏起来……光是这一点,也足以让王宁安自豪,这些年积累的凶名,可不是盖的!
只是有人聪明,却有人糊涂……各大江卿世家,已经拼了老命,眼下市面上普通百姓手里的新交子已经所剩无几。
排队去挤兑银行,每天的流出量又太少,不能满足需要,这帮人干脆出更高的价钱,从普通商人手里收购交子……别看市面上的交子只能兑换500文,他们急着用,700文、800文都不够,甚至要1000文才能兑换到一贯交子。
而他们抛到黑市上出售,只能换回500文,立刻就赔了一半!
但是他们甘之如饴,丝毫没有感到压力,相反,还都是信心满满。
整个市场,都显得病态疯狂!
甚至癫狂!
王宁安又陆续抛了几次铜钱,皇家银行的库存已经空了,可一点水花都没有,交子迅速崩解,价钱已经跌破300文,而且还在快速下跌,看样子,要不了一两个月,就要重蹈旧交子覆辙,走向历史。
江卿世家们,他们手上的资产已经彻底洗牌,原来的不动产几乎都抵押出去,换成了铜钱,他们又通过兑换和借贷,积累了数量惊人的交子……这两样东西,就是他们手上的王牌!
只要皇家银行崩溃,他们就是唯一能收拾残局的人,到时候连大宋的皇帝都要求他们帮忙。
左手交子,右手铜钱,金融霸主啊!
王宁安啊,你这是给我们做嫁衣裳!
江卿们几乎做梦都要笑醒了。
可就在这时候,传来了一个消息,苏轼押着20船的铜料从川南返回,距离益州只有两天的路程。
随即,王宁安发布了安民告示,告诉百姓们,皇家银行有足够能力稳定市场,请大家千万放心……紧接着,王宁安又把从各地调来的一笔60万贯的铜钱,抛售出去……这是皇家银行最后一笔铜钱,抛出去之后,市面上果然铜钱下跌,交子重新站上了350文的位置,并且出现了难得的回升趋势。
“娘的,不是说王宁安没有铜料吗?这是怎么回事?韩公子他骗了我们?”
世家江卿凑在一起,一个个怒火中烧。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赶来,“各位,小人奉了王府尊的命令,冒死告诉你们一个消息,苏轼是虚张声势!他手上只有10万斤的铜料!”
“当真?”
“千真万确!”
刘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的一颗心脏被折腾得几乎停止了……下一秒,老家伙原地复活。
“哈哈哈,王宁安居然想靠着欺骗胜过我们,他真是痴心妄想!把铜料都吃下来!吃下来!我要看着王宁安完蛋!”
……
“终于抛出去了。”
萧观音如释重负,揉了揉酸胀的眼圈,慵懒道:“王相公,这世上论起玩钱,恐怕真的没人能胜过你了。”
萧观音毫不吝啬,给王宁安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些日子,王宁安陆续调过来300万贯铜子,加上之前的850万贯,就是1150万贯,通过银行挤兑,大约兑出去550万贯,其余600万贯铜钱都是通过黑市抛售的。
这600万贯铜钱,平均每1000文,换3贯新交子,也就是说,王宁安回笼了1800万贯新交子,如果交子能恢复到700文的价格,直接狂赚了一倍还多!相应的,江卿世家们吃下了高价铜子,等于赔了一倍,又向外面借了数额惊人的交子,利息就足以压垮他们,到时候不用王宁安动手,光是那些债主就能宰了他们。
当然,有个前提,那就是新交子能稳住!
苏轼那里的确没有那么多铜料,可是王宁安还有一个绝对的王牌!
他手里有一封岳父苏洵送来的信,在过去的日子里,苏洵和邵庸秘密拜会了富顺的12家盐商,就在5天之前,苏洵终于说服了所有盐商,他们同意把交子和井盐挂钩,所有大宗食盐贸易,必须用交子结算!
食盐是百姓离不开的东西,而巴蜀井盐,又是公认质量最好的盐,有井盐背书,等于有了一根定海神针!
不用铜一样能稳住交子……王宁安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回到卧房,倒头就睡,等着明天的决战时刻……
第573章 大胜
苏轼的船队离着益州越来越近,在二更时分,突然有一群人偷偷摸了过来,他们爬上了船只,掀开里面的苫布。
石头,石头,全都石头!
根本没有铜料!
哈哈哈,王宁安果然是在骗人!
消息很快传回了以刘家为首的江卿耳朵里,刘平脸上露出强烈的红润,显得无比亢奋!
“诸位,王宁安的谎言被戳破了,他完蛋了!”
刘平骄傲宣布,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王宁安算总账。
各大世家手里,足有800万贯新交子……王宁安前后放出去3000万贯新交子,他通过抛售铜钱,回笼了1800万贯,除去民间,还一些商人手里的交子,这800万贯,是最大的一笔。
王宁安拿不出铜钱,交子顷刻就要崩溃!
为了防止王宁安狗急跳墙,刘平让人去通知张方平,还让人去告诉益州知府王素,请这两位务必赶到,替他坐镇撑腰。
刘平不敢有丝毫马虎,越是这时候,就越要小心从事,他还让人散布消息,动员人力,俨然要毕其功于一役……
第二天的清晨,阳光铺满,锦官城中。
刘平特意换了一件崭新的衣服,其余彭家、王家、白家、田家……上百人紧紧跟随左右,他们直接冲到了皇家银行益州分行。
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来,在益州分行外面,戒备森严,上百名士兵,手持武器,分列两边,怒目而视。
见到这个场景,江卿们有些惶恐,可转念一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没有人……这不,王素的轿子来了。
知府大人快步走过来,刘平急忙迎上去。
“老父母驾到,我等给老父母见礼。”
王素绷着脸,可心里却已经笑翻了,昨天夜里,有人偷偷潜入苏轼的船队,发现了铜料是假的。
戏法终究有戳破的时候,王宁安啊,你小子总算作到头了!
王素激动一夜没睡,此刻的他甚至比这些江卿,还迫切想看王宁安的下场。
“诸公……”他一开口,声音就变调了。
“老夫心忧局势,屈指算来,大半年的光景,新旧交子,纷纷扰扰,把蜀中大地弄得一片狼藉,经商不便,百姓受损……以致民生凋敝,财政枯竭,老夫已经上书朝廷,请求陛下垂怜乡亲们,给大家一个说法。”
“多谢老父母同情,请老父母给我们做主!”
享受着万千呼声,王素十分得意,他转向了皇家银行的方向,这回他显得信心十足,王宁安,别以为老夫怕你,论起来我也是名门出身,资历深厚,不过是不想和你直接冲突罢了。
事到如今,你弄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还想着安然脱身吗?
做梦去吧!
等了一会儿,王素有些不耐烦,这时候才看到张方平的马车缓缓而来。
“是张大人!”
王素更高兴了,“诸位,有张大人做主,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冤屈,只管和张大人说就是。”
这帮人又争抢着过来,张方平脸色很黑,他哼了一声,“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造反不成?”
王素咧了咧嘴,“张大人,大家伙不过是忧心交子无法兑换,想恳请王相公给个说法而已。”
张方平哼了一声,“光给说法就行了吗?不给钱能行吗?”
王素被噎得没话说,他心里头纳闷,怎么张方平这么冲啊?是了,这老家伙是要演戏,生怕落下勾结江卿的口实。
也真够狡猾的,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装蒜!
王素暗自鄙夷,刘平却陪笑道:“张大人,我等是来兑换交子,也是逼不得已,朝廷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张方平哼了一声,他是越发厌恶这帮江卿了。
没有他们添乱,交子根本不会崩解!
他也听说了,所谓的大理铜料根本是假的,搞不好,今天交子就要彻底完蛋!张方平埋怨王宁安,还是太年轻,太自负,觉得自己什么都能解决,竟然连老夫也瞒着……不管怎么说,大不了鱼死网破,把这帮人全都抓起来,至于王宁安的过错,他准备上奏赵祯,请皇帝另行治罪。
张方平拿定了主意,就在这里等着。
比起平时开门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大门开放,王宁安背后紧跟着几个人,笑呵呵走了出来。
“哎呦,张中丞,王府尊,你们都来了!”
张方平哼了一声,把头扭过去,显然还在生气。王素嬉皮笑脸,凑了过来:“王相公,非是下官要来,实在是百姓们纷纷传言,说新交子已经撑不住,银行拿不出铜钱,无法兑换……下官是希望王相公能澄清此事,以正视听。”
王宁安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随后坦然一笑。
“王府尊,你得到的消息基本属实。”
“什么?”
王素真的吓坏了,心都差点跳出来。
“王相公,我没听错吧?”
“没有。”王宁安干脆道:“目前皇家银行已经没有一个铜子的存款。”
“那,那些船呢?从川南来的船呢?里面不是有铜料吗?”
王宁安摇头,“王府尊,你搞错了,那些船只是运送石头的,为了兴建道路,和铜料没关系。”
听到王宁安的澄清,大家已经顾不得为什么大老远运石头了,他们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铜钱没了,铜料也没有!
用什么维持交子的稳定,难道靠着你王大人的一张脸吗?
人群当中,刘平狂喜!
“王相公!我们巴蜀百姓的血汗钱都哪去了?大家听了你的蛊惑,换了新交子?如今新交子已经废了,变成废纸一张!你有什么?”
其他人也跟着鼓噪,大声叱问,一个个脸红脖子粗。
王宁安还能保持镇定,他淡淡笑着,张方平已经怒不可遏。
“你们好大的胆子!”
张方平索性怒斥道:“你们在背后收购铜钱,抛售交子,扰乱市场,弄得巴蜀不安……如今又贪得无厌,想要挤兑皇家银行!哪一条不是死罪!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啊!
刘平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这,这……拿错剧本了吧!
张大人,你不是站在我们一头儿的吗?
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啊?
他们都懵了。
王宁安却笑着拦住了张方平,“张大人,稍安勿躁,他们来兑换,只管兑给他们就是了。”
张方平气得一甩胳膊,“王相公,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帮人都是乱国之贼,老夫身为钦差,理当秉承圣意,铲奸除恶,你不要拦着老夫!”
“别忙!”
王宁安笑道:“我还有几句话要说,等我说完了,张大人再发作不迟。”
王宁安笑着往前走了两步,扫了一眼刘平等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愤怒,也没有鄙夷,只是看了看,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一个人,在看猴子……有那么大差别吗,不要欺人太甚!
“诸位乡亲!”
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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