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心怀大局的。王安石纵然有百般不是,可是他是真心为了大宋,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们两个是一样的。”
王宁安负着手,笑道:“凡事求同存异,我和王安石,又有竞争,又有合作。如果强调竞争,就会演变成党争,到时候会有无数人依附到我的门下,也有人会依附到王安石的名下,双方泾渭分明,不问是非,不问对错,疯狂乱斗一场,那可不是我们之福,更不是天下之福!”
‘“如果我能和王安石保持友谊,维持谅解,就可以携手做事,殊途同归。就拿今科的进士来说,我绝不会勉强他们,在我和王安石之间作选择,相反,我巴不得他们既能得到王安石的信任,也能和我交心,这样的人多了,我和王安石之间的共同利益也就多了。我们还要面对整个旧党,面对那么多不甘心失败的老狐狸,无论如何,不能先自乱阵脚!”
王宁安走到了妻子面前,微微一笑,“子瞻是个大嘴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能这么想,王安石却未必如此,你去把这个道理给他讲清楚。”
苏八娘沉吟了一下,没有再多问。
“我这就去。”
……
王宁安的小心是有道理的,自从考成法推行以来,政事堂每天得到的各方抱怨,比起青苗法,还要多了无数倍。
尤其是赵祯曾在朝议上大赞王安石,甚至有意全面推动考成法,大宋的文官们立刻炸毛了,全都进入了战斗状态。
开什么玩笑,青苗法只是影响大家伙的钱袋子,可是一旦施行考成法,好多人的官位就要被拿掉了。
更何况大宋历来厚待文官,文官们也养成了懒散的习惯,如果推行考成法,就等于在大家的头上,都加了一道紧箍咒。
那滋味,能好受吗?
永兴军路,那么多官员被罢黜,仅仅因为怠政,因为应对不力,完不成朝廷的任务,如果按照那个标准,大宋朝九成以上的官吏,全都要卷铺盖儿回家了。
简直岂有此理!
先是青苗法,接着是考成法,一个接着一个的新法,难道政事堂的诸公,就拦不住吗?
很多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已经让诸位相公们喘不过气了。
王拱辰的脸色铁青,他是最为糟心的一个。
被罢黜的韩琳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王拱辰是开封人,过去王家一直掌控着开封和京兆府之间的粮食贸易。
东南的漕粮只能运到开封,剩下的一段,都要各家的商队负责,王家垄断了一半。
他们不但贩运粮食,还向外借贷,贷款的利息比起粮食的利润要大得多!
王安石推行青苗法之后,老百姓直接从常平仓借粮,他们的生意被砍了九成,这还不止,又把韩琳给拿下了。
他要干什么?
还有没有王法了!
“贾相公,文相公,我不是说你们,可你们也太软弱了!怎么就不能替大家伙争一争?眼睁睁看着,二王胡作非为,把祖宗法度都视若无睹!青苗法,考成法,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法?他们可是比庆历新政做得更过分!”
王拱辰敲着桌子,“还有,你们再看看,王安石用的都是什么人?吕惠卿、韩宗武、曾巩、章敦!全都是他的门生,也是王宁安的门生!如此任人唯亲,立国以来,前所未见!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我们屁股下面的椅子也要让给他们了!”
说到了激动处,王拱辰还咳嗽了起来。
文彦博深深吸口气,“王相公,你的担心我们都清楚,可是你也别光顾着说自己的理儿。我们去找陛下了,也反对青苗法,可是王宁安的那一番话你还记得吧?他问你当的谁的官?幸好韩相公机敏,要不然,咱们几个就别想在这里高谈阔论了!”
贾昌朝也道:“官家要变法,要图强。我们身为宰执,或许也该替官家考虑,不能光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吧?”
见这两个老货这么说,王拱辰更气了。
“我是为了自己?贾相公,我王拱辰可以立刻辞官不做,回家抱孙子。我是怕他们这么弄下去,天下都被弄乱了,你们身为宰相,肩负天下之望,百官都看着呢!如果不给大家伙做主,这百官还有什么指望?咳咳咳……”
是你没有什么指望吧!
贾昌朝和文彦博当然震怒考成法,可是他们两个修炼成精了。看得很明白,所谓大势已成。
青苗法弄出了那么多案子,几十户百姓被逼死了。赵祯没有责怪王安石,还给了他更大的权力。
更为重要的是一贯桀骜不驯的王宁安,居然没有找王安石的玛法,还拼命保护他。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二王已经结盟了!
以王安石在士林的威望,以及王宁安的圣眷和实力,他们两个联手,绝对是一对梦幻组合。
而且大宋的官制随意性很大,只要皇帝愿意,马上就能推王安石进入政事堂,接参知政事,指日可待。
王宁安再可怕,他不是文官系统,威胁有限,可王安石一旦崛起,那就势不可挡了。
王拱辰被一点利益蒙住了双眼,你犯傻,我们可不傻!
这俩老货都暗暗有了盘算,回到府邸之后,几乎同时,文彦博让他的儿子准备一份礼物,贾昌朝也让管家备下来一份厚礼。
两个老货,不约而同,奔着王宁安的府邸而来……
第541章 坑死人不偿命
赵祯虽然疼惜小太子,但是也不舍得一位能文能武的相公,被一个孩子拴住。
跟着王宁安一年出头,赵宗垕比以前高了一脑袋,身体更壮实了,胆子也大了,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清楚说出来,越发有主见,就连功课都好了很多。
什么三百千,包括论语,孝经都开始涉猎,不论是赵祯还是曹皇后,看到了儿子的喜人变化,十分满意。
王宁安也着手建立一个皇家小学,主要提供宗室子弟,还有朝中重臣的后人启蒙学有了之前办六艺预科的经验,弄一个皇家小学不算困难,王宁安很快就弄好了办学章程,计划着近期就开门招生。
只是小太子赵宗垕很伤心,他已经习惯了在王家生活,和狗牙儿还有小彘混得如同兄弟,他很喜欢聪明漂亮的二师母,每次都会给他们准备好吃的;还有弓马骑射,拳脚功夫都很厉害的大师母,小太子就从杨曦那里学了两套拳法;还有那个看起来很冷,但漂亮过分的萧姑娘,听说她是个番婆,但偏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都会,赵宗垕和她学了吹笛子,还得到了母后夸奖……
总之,王家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让他难以忘怀。
听说要离开王家,小家伙很不开心。
“殿下,人总是要长大的,你不是和先生说,要做一个男子汉吗?”
“做男子汉,就不能留在先生家里吗?”
王宁安看着眼泪汪汪的小家伙,也有些心疼。
“殿下你要顶天立地,为万民苍生撑起一片天,也包括先生,还有狗牙儿和小彘他们,百姓们都看着你呢!男子汉首先就要学会独立,学会自强。在皇家小学里面,狗牙儿,还有其他的伴读,都会跟着殿下,还会有更多的朋友。殿下,你要是被其他的孩子都比下去,不光父皇会丢脸,连先生的脸也会不好看的。”
赵宗垕用力点头,“先生,弟子会好好读书的,可是弟子没有别人聪明怎么办?”
“尽力而为!”王宁安笑道:“先生相信殿下。”
“嗯!”赵宗垕很喜欢被夸奖,却又不舍道:“先生,以后你还会看弟子吗?”
“当然,只要有空,先生还回去给你们讲课呢!”
……
王宁安花了许多时间,耐心和小太子聊天,总算说服了小家伙。
等到太子老老实实睡觉,王宁安才回到书房,他刚回来,管家就来报告。
“大人,文相公求见。”
“哪个相公?”
“是文彦博文相公,从后门来的。”
王宁安一皱眉头,一个老狐狸半夜上门,准没有好事。
“让他进来吧,我这就去会客室。”
王宁安刚走,苏轼从一旁又跑过来。
“姐夫,我刚刚从外面回来,有人上了我的马车,非要我带着他过来,你猜这个人是谁?”
“别逗闷子!”王宁安不耐烦道:“我还要见文彦博呢!”
苏轼一惊,瞪圆了眼睛,怪叫道:“乖乖,怎么两个相公都来了?”
……
“哈哈,二郎,夤夜造访,实在是冒昧,很是冒昧。”文彦博随手拿出了一个长条的盒子。
“王家世代将门,老夫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春秋时候,欧冶子老造剑师所铸名剑,叫巨阙!二郎,你看看!”
王宁安扫了一眼盒子,冷笑道:“东西是好东西啊……只是这是真的巨阙剑?”
文彦博哈哈一笑,“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两千年的老东西了,或许早就失传了,也或许这就是真的,老夫不过是一点心意。留着镇宅吧!”
王宁安点头,却没有拆开,而是笑道:“文相公,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给我这么一份重礼,我可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哈哈哈,咱们之间什么交情,何谈报答二字。说起来,老夫还要感谢二郎,西京银行很是兴旺,水泥卖得也不错,老夫也就不用和那帮土里刨食的人争,赚多赚少,无所谓的。”
文彦博装得很大度,却是话里有话,等于暗示他和一些人不同。
“文相公,所谓人挪活,树挪死。几千年来,都指着土地赚钱,殊不知多少人因为贪得无厌,敛地无数而掉了脑袋,要是他们有文相公的心胸,也就不会倒霉了。”
文彦博吸了口气,王宁安这小子这是要暗示自己吗?和他作对,就要掉脑袋?老家伙平复了一下心绪,叹道:“二郎,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说别人吧,就拿老夫来说,那几个生产水泥的作坊,很多工匠都得了哮喘,病得很严重,又不能不管,挣得一点钱,都搭到医药费上了。”
王宁安暗暗哼了一声,你个老货舍得给力巴花钱,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水泥作坊,粉尘太多,会通过呼吸,进入肺部,日积月累,别说哮喘,会要人命的!”
文彦博悚然一惊,“那么严重?二郎可有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
王宁安无奈一摊手,职业病哪个时代都有,以大宋的技术,哪怕再过上半年,烧制水泥也是高污染的行业,工人的寿命会大大影响。
可又有什么办法?到处都需要水泥,他们不干,还有一大堆人抢着干呢!
“文相公,这样吧,要给工人配口罩,干一年半载,要给人休息。如果真的有工人病死了,对你的脸上也不好看。”
文彦博苦笑点头,“说到底老夫也就挣一点辛苦钱,开支越来越多,承担不住啊!”
王宁安摇了摇头,这老货真是铁公鸡,黑心资本家!一毛不拔!
“文相公,那就只有一条路,把最脏,最累的活儿,交给别人。”
“谁?”
“青唐!”
王宁安呵呵一笑,“只要打通了青唐的商路,西域有无数的劳动力,他们那里环境恶劣,杀戮不断,鲜有人能活过三四十岁,让他们在水泥作坊干十年八年,也不算亏了。”
文彦博吸了口气,“二郎,真是深谋远虑啊,谁能想到,青唐开边,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步棋!妙啊!这样,老夫回头就把手上的田产处理了,我们文家专心经商,对了……如果皇家银行那边,资金不足,西京银行可以拆借一部分。”
王宁安呵呵一笑,“银行互助,理所当然,文相公这么开明,肯定会财源广进的。
“借二郎吉言。”
王宁安起身,送文彦博出去,在门口的时候,老文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要小心,有人会阻挠开边。”
说完,文彦博就跟没事人似的,告辞离开。
……
等王宁安回来,座位上又多了一个老货!
贾昌朝黑着脸道:“文彦博给你说了什么?”
“说有人要捣乱,阻挠开边。”王宁安很干脆,
贾昌朝又道:“那个老不要脸的,从你这赚了多少钱?”
“人家也付出了,最多是我给他们指路——以我的估计,水泥一项,每年至少要有50万贯,或许更多,毕竟我也不清楚暗中文宽夫兼并了多少,至于西京银行吗,分红只有十几万贯,但是却能操控上千万贯的资产,相比水泥,还要赚得更多!”
贾昌朝的脸色越发难看,以他对文彦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