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人,早就听说你酷爱茶道,怎么,不想尝尝在下泡的茶?”
田方把头一扭,“茶有君子,也有小人。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资半句多。似你这般,幸进小人,无耻之徒,你泡出来的茶,就是小人之茶,老夫断然不会喝的。”
王宁安呵呵两声,“真是好一个高洁君子!”
突然王宁安一摆手,从外面冲进来两个人,扭住田方的胳膊,一个人捏住他的下巴,一个人抓起茶杯,瞬间到了进去。
田方拼命挣扎,发出呜呜的悲鸣,和要死的小公鸡似的,好半天,两个人松开,才退了出去。田方脸涨得通红,他伸出手指,抠着喉咙,希望把茶水吐出去,结果只是咳出了一点口水。
王宁安俯视着他,充满嘲讽地一笑,“田方,奉劝你一句,你那点骨头,是扛不住严刑拷打的,最好别找不痛快!”
“哼!无耻之徒,老夫对得起天地良心!一无所惧!”田方梗着脖子啐骂。
王宁安瞳孔猛地紧缩,充满嘲讽道:“暗害皇子,欺瞒君父,也对得起良心!”
“你胡说!”
田方斜视着王宁安,突然放声大笑。
“无知小儿,你哪里懂得老夫心中的道理!罢了,就让你长点见识!”田方充满了悲悯道:“圣人一心迁都,须知道修一座皇宫,需要多少财富,需要多少人力?更遑论一座新都?你可知道,开封皇宫下面,有多少白骨?当年太祖爷为了修建皇宫,累死的俘虏不下20万人,这些都是十国的余孽,死也就死了。可眼下呢?天下承平,百姓乐业,为了修建一座新都,就要累死几十万人,消耗无数国帑吗?征调民夫,采购物资,粮食消耗,畜力耗损……每一样都是天文数字,更要征用土地,逼得无数人家破人亡……这些事情你这种小人如何明白?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你一味逢君之恶,助长君王贪念,肆意妄为,早晚有一天,会祸及苍生,遗臭万年!”
田方用力吸口气,自嘲道:“老夫虽然以丹方之说,欺骗了陛下,可老夫的心正,我是为了天下,为了万民!哪怕千百年之后,老夫也敢说,天下人会清楚我的苦心的。倒是你,还有你身后的那些人,标新立异,逢君之恶,怂恿天子,虚耗国帑民财,难道你们非要折腾得山穷水尽,国家亡了才甘心吗?”
这位大义凛然,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可是在王宁安听来,简直就像是笑话一般。
“田方,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百姓,可是你知道,这几十年来,因为储位悬空,出了多少问题?引出来多少纷争?”
田方一愣,猛地摇头,“王宁安,你这是虚言恫吓,胡说八道,若是苍天垂青,自然会让陛下诞下龙种,所谓天命所归,纵然发生不幸,也不过是天心如此……再说了,老夫不是在满是铅毒的房子里住了三个月,什么事情都没有吗?足见铅毒的危害远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哈哈哈,真是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王宁安笑道:“陛下连续夭折三位皇子,弄得朝廷人心不宁,许多人争相去巴结宗室子弟,纷纷扰扰,谁不清楚?远的不说,李元昊丧命,本是攻伐西夏的天赐良机,就因为朝局混乱,结果坐失良机,让西夏渡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西北又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世上平添无数冤魂厉鬼,这些账要算在谁的身上?”
田方五官狰狞,声色俱厉,“你凭空臆想,你望文生义,你欲加之罪……老夫绝不承认!”
“呸!”
王宁安啐了他一口,“就凭你?还不配!能担得起这么大的罪名吗?误国误民是你背后的人!”
田方一愣,又仰天狂叫,“老夫背后,只有孔孟圣人,只有天下苍生!”
王宁安气得笑了起来,他真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死鸭子嘴硬!
“田方,真是想不到,赵允让居然找了一条这么好的狗,他也算有眼光啊!”
田方一愣,明显气势弱了一些,还强撑着怒斥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想告诉你一声,别以为把罪名都扛下来,保住了后面的神仙,就能保住你的家人,那是痴心妄想!因为这一次他也保不住了!”
“你胡说!”
田方咆哮道:“阻止圣人迁都,那是老夫一个人的主意,和汝南王爷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更何况汝南王素来名声极好,乃是宗室当中的表率,没有丝毫凭据,你这样含血喷人,宗室不会同意,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哈哈哈,田方,你这不是替赵允让辩护,而是要套我的话啊!”王宁安翘着二郎腿,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田大人,有些事情,还需要凭据吗?”
田方的身体明显一颤,王宁安继续道:“陛下这些年,长大几岁死去的皇子三个,其余刚出生的,或者流产的,多如牛毛……这么多人命,都是铅毒所至吗?当然未必,最可能的就是有人知道了铅毒的存在,然后用这个东西,害死陛下后人。宫中存在铅毒,牵连太广,故此没人敢捅出来,就这么一直压着,欺瞒陛下……如果真的要追究,只怕把朝廷之上的高官,砍了一半,那也是罪有应得!这种事情当然不能穷追到底,更不能随便掀起大狱!但是——”王宁安突然一指田方,冷笑道:“罪魁祸首,他还想逃过惩罚吗?陛下仁慈,也容不得这种丧心病狂之徒,他尚且保不住自己,如何能保你,还有你的家人?田方,你说出来,你的家人能活,那个人必死!你不说出来,你的家人要死,那个人也要死!”
王宁安淡淡一笑,“田大人,你是聪明人,怎么选择,心里有数了吧?”
田方倒吸口冷气,脸上的神情一阵阵急剧变化,脸色不停转变,他的双腿发颤,不由自主瘫在了地上。
他想着主子地位崇高,实力深厚,只要没有罪证,就能自保!
主子不倒,他付出最多的代价,都是值得的,毕竟他已经死路一条,没有活下去的希望,索性破罐子破摔!
可是王宁安戳破了他的美梦!
沾到了弑君的罪名,还用罪证吗?光是嫌疑就够了!
皇帝要杀人了,会有人出头吗?
当然不会!
这些年宫中的营建,宗人府,工部,开封府,全都掺和其中,到时候赵祯只要追问,这些铅管是谁埋的,朝廷诸公,谁能谁的清楚?
王宁安说全都掀开,半个朝廷的官员要丢脑袋,一点也不夸张。
朝廷诸公不愿意掀开,赵祯也不想大开杀戒,唯有把罪魁祸首干掉,皇帝安了心,大家也松了气……
这已经不是赵祯要杀人了,而是老天要收人!
汝南王啊,你是在劫难逃啊!
当意识到没人会保赵允让的时候,田方也就崩溃了。
“王大人,的确是汝南王让我奉劝陛下不要迁都,还许诺,只要能劝说陛下服用丹药,日后荣华富贵,无穷无尽……”
……
“二郎,前面就是汝南王府了,真的要杀进去?”杨怀玉略带迟疑问道,毕竟是宗室的大家长,赵允让虽然之前被王宁安重创,当虎老威风在,不是轻易能惹的!
王宁安呵呵一笑,“岂止是一个赵允让!连他的儿子也不要放过!这次我们要替陛下把汝南王府都给铲平了!”
杨怀玉满心吃惊,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二郎,你这么干,肯定会得罪所有宗室的,甚至朝臣也不会看好你,到时候你别想宰执天下了!”
想不到,挺迷糊的杨怀玉此刻倒清醒了。
“我要是不替陛下除了心腹大患,他如何放心让我去收复燕云?你别管了,反正我志不在朝堂!”
王宁安一无所惧,催马来到了汝南王府的街道,立马街头,却发现王府挑出了一面白幡……赵允让死了!
第398章 死也逃不掉
赵允让身体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尤其是上次被重创之后,京城总是流传出各种段子,说老王爷优思成疾,病体沉重,几度昏迷,甚至神志不清,认不得人……说得都很严重,跟明天就要死似的,但是赵允让却一直顽强地活着。
王宁安几乎不相信这些传言,一个人坚持一件事情,不论是什么,能坚持几十年,那都是意志强,心志坚定,轻易不会改变。赵允让的作为,更像是一条毒蛇,为了动致命一击而把身体收回来,蜷缩在一起,集中力量,让杀戮变得更加准确无情。
利用铅毒,陷害皇子,打击赵祯,不得不说,是一个非常巧妙的办法。
以大宋的科学水平,哪怕查出来是铅毒,也很难说清楚,这玩意到底有没有毒,毕竟那么多炼丹家,很有可能,就一番吵闹,就不了了之。赵祯继续留在宫中,被铅毒侵蚀健康,最终把皇帝的宝座让给赵宗实。
赵允让的确是个很厉害的阴谋家,不过他老人家要是去六艺学堂,听几节课,或许就不会出这种昏招了。
自从王宁安把实践精神提出来之后,遇到了什么事情,大家就会验证一番,不信书本,不信古人,不信权威,只信事实!
这就是六艺的科学精神,想在丹药上玩什么把戏,王宁安直接来了一个对照试验。诸位道士自己也不敢吃他们炼制的丹药。
赵祯一怒之下,已经将田方之外的其他道士依旧放进了那十间充满了铅的房子。
有皇城司的人,每天给道士们喂丹药,看着他们吃下去,还喂了一肚子水,根本都吐不出来。
就这样,不到一个月之后,这几个老道眼袋紫青,脸色惨白,牙龈黑……全都染上了铅中毒的症状。
为了活命,他们跪在了地上,痛苦哀求,将各种骗人的鬼把戏揭露一个底朝天。曾布非常高兴,他每天都去拷问几个老道,搜集新闻,写成故事,通过报纸,广泛传播。直接结果就是各地的道观香火一天不如一天,甚至有些被骗的富家公子,豪商巨贾,带着人打上了门,把道观都给毁掉了。
就连龙虎山都受了波及,不得不宣布闭关不出。
当然了,这些迷信的东西哪怕在后世,依旧有市场,大宋更是不能根除,但是,却让道士们没法登堂入室,没法到处招摇撞骗,更不能用似是而非的鬼把戏去骗人坑人……如此看来,王二郎还是功德无量的!
“去通禀一声,就说王宁安前来求见。”
王府的门卫都披麻戴孝,哭丧着脸,看到了王宁安,又是怕,又是怒。
“新丧之家,不便见外客,大人请回!”
“哈哈哈,新丧?本官正想来随份子呢!还不能让我进去吗?”一招手,殿前司的人马就扑了上来。
正在这时候,惊动了里面的人。
赵允让的一大帮儿子都跑了出来,为的是老大赵宗懿,他看到了王宁安,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惶恐。
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原来是王大人前来吊唁,那就里面请吧!”
王宁安跳下战马,迈步往里面走,赵宗谊拿过了一条白布腰带,要给王宁安带上。哪知道王宁安哼了一声,根本不搭理他,直接昂阔步,就往里面走。
杨怀玉按着刀柄,紧紧跟随。
他们一路冲到了灵堂,汝南王府的家人还真不少,一大堆人都在哭泣,儿子,孙子,加起来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号!
赵允让活着的时候,根本认不全,相比起来,赵祯也是够可怜的,就一个娃,还不一定能养大!
想到这里,王宁安没有了丝毫的愧疚,正所谓咎由自取。
赵允让,别以为你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妄想!
王宁安深吸口气,走到了棺材前面,由于是小殓,棺材板没有钉死。王宁安摆手,让人推开。
这下子赵宗懿他们可都怒了。
“王宁安!你干什么?”
他们挡在了棺材面前,怒不可遏。
“我爹已经死了,他好歹是大宋的宗室王爷,你一个臣子,竟敢对我爹不敬,冲撞他老人家的灵堂,让亡魂不安!你的心何其歹毒,你就不怕千夫所指吗?”
赵宗懿气势汹汹,大声叱问。
王宁安呵呵一笑,“小王爷,不至于那么声色俱厉吧?本官要是不确定一下,令尊的确死了,如何消案子?”
“案子?什么案子?”赵宗懿下意识问道。
王宁安故作惊骇,大声反问道:“你们不知道?知审官院事田方可是招供了。”
“他,他招了什么?”赵宗懿语气带着惊慌。
“他说都是汝南王爷唆使,让他以丹药之说,阻挠陛下迁都,最好还要让陛下服用那些道士的丹药……现在人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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