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花清茉的话,司徒信不禁点了点头,儒雅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平和的笑容。
“倒也是。”
说完之后,司徒信便又感觉到不对,摇了摇头:“说是如此,但属下总觉得,像九千岁那样的人,不会轻易改变。这一点,想必夫人比属下更清楚。”
白紫箫是怎么样性子的人,就算是不与他怎么接近的自己,也能清楚的感觉得到。
冷酷杀伐,铁血手腕,不畏天下之骂名,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他看来,白紫箫的心冷如冰雪,坚如钢铁,根本不可能因为任何事情发生一分一毫的动摇。
但是,如今的白紫箫,真的好像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似乎,多了一些慈悲,少了一点杀戮。
“梁王爷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一日光阴过后,世间之景都能发生毫末改变,何况一个身处于红尘琐事中的人。况且,紫箫的改变,对于清茉,对于梁王爷,甚至对于天下来说,都不是什么坏事。梁王爷难道,不是这样认为吗?”花清茉温和的笑着,声音清然冷静,平波无绪。
天空中,淡金色的阳光沉落,温柔的、轻缓的沿着花清茉的脸庞,长发,以及身躯,不停的徘徊,仿佛描摹山水画一般淡雅沉静。
“夫人所说极是。”司徒信有些诧异花清茉的言语,那般的通透,那般的明了,似乎看穿了人心善恶,看尽了世间冷暖。在她的面前,司徒信感觉到一种和白紫箫相同,但是却又不同的压力以及沉重。
好像,自己只剩一具枯骨,就这样寥寥空空的站在花清茉的面前。
这样仿佛被人狠狠踩在脚下的感觉,司徒信虽然不喜欢,不过却并不厌恶。花清茉这个女人,是他此生唯一佩服的女人,所以听从她的命令,对她心悦诚服,并不仅仅是因为白紫箫的命令。
想到一事,司徒信突然拱手对着花清茉行礼。身后的将士见此,也随之行礼。
“启禀夫人,昨夜朝廷大军子时左右来犯,约是寅时被击退离开。战后,属下处理将士的遗体,我军死亡一万三千七百人,朝廷死去人数五万六千四百三十一人,被俘朝廷士兵两万七千九百二十三人,其中有两千人当场自尽。朝廷大军败退离开时约有二十万人撤离,领军之人乃西王爷司徒恒。败退之后,属下按照九千岁的吩咐派出十万大军跟踪追击,如今尚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司徒信只言片语之中已经将昨夜战时情况说清,花清茉听到之后,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开口言语一句。
白紫箫的计谋,她并无任何异议,不过用十万大军追击司徒恒二十万大军的事情,她还是有些疑问。虽然白紫箫说过,朝廷中会有人相助,不过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心中自然会有几分的担忧。
沉默了片刻,花清茉看向司徒信,笑了笑:“此事清茉会告知紫箫,他有何吩咐也会通知梁王爷。”
声音停止,花清茉的视线转下地上残留的、已经干涸的血迹,眸光犹如水光波动一般,荡起了一圈圈浅淡,却又无法忽视的涟漪。
“梁王爷,此处战死的士兵都是你的兵众,劳你寻个时间将你手中战死的士兵以及其家中情况记录在案,整理成册。”
“夫人是想要在战后安抚那些战死士兵的家眷?”司徒信听到花清茉的话,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安抚战死士兵家眷,并不算是什么特别之事,这些就算夫人不吩咐,属下也会办妥。但是为何夫人要将战死士兵的家眷记录在案,整理成册?”
司徒信很直接的询问花清茉,他当真是不解花清茉此番做法的背后深意。
望着司徒信疑惑的神情,花清茉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他:“这些战士都是年轻男子,家中顶梁支柱,背井离乡,战死他处的结局,本就会给家中之人带来莫大的苦难以及痛苦,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家人或许会因此陷入生活的困境。或许是微不足道,不过清茉还是想稍微做些补偿,给那些士兵的遗孤建一处能够安平生活之地。”
想这样做,并不是花清茉突然善良起来,善心大发,只是走过这么多,看过这么多的风景,如今她只想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听到花清茉的话,司徒信愣了一愣,他望着花清茉,从她的神态之上,司徒信便能知晓,她并不是一时的玩笑。
“夫人准备这般行事,九千岁可曾知晓?他同意与否?而且,夫人应该清楚,想要完成这样的一个想法,需要的银两定然是天文之数。”
“银两方面应该不是问题。”或许这样有些投机取巧,不过文景送她的轩辕塔,每年的营收应该是一笔惊天巨额。利用这笔钱财做此事,也算是给文景做点好事,为他们这些人犯下的血债做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
“至于紫箫,他同意与否并无多大关系,此事清茉会全权负责,不会劳烦他花费心神。”花清茉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看着如今的天色,她想白紫箫应该已经醒了,她该回去陪他了。
至于司徒信等人,有些反应不及花清茉刚才之言,只是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回到营帐,花清茉刚准备进去时,便听到茉茉甜甜软软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她立刻用异能观看营帐里面的场景。
此时,白紫箫还躺在卧榻之上,单手支撑着额头,慵懒散漫。墨发极为随意的披散在他的身后、肩膀以及胸前,甚至还有几缕墨发沿着他半敞的白色刻丝里衣,滑入他的胸膛之中。他的肌肤白如雪,与穿着的里衣几乎分不清彼此,而那深暗的发丝此时与他的肌肤仿佛黑夜与白昼,极致的对比,极致的艳丽。
“爹,你回来了,娘不见了。”茉茉趴在卧榻边,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白紫箫,精致绝艳的脸上有着极为愉悦的笑容。
“你娘是女子,女子总是改不了自己多管闲事的毛病。”白紫箫的声音冷漠如刃,透着冷锐寒凉的气息。不过细听之下,还是能够听出浅浅的温柔。他的手附在茉茉的发上,指尖轻轻滑动。
“多管闲事?毛病?”茉茉柔软甜美的声音中满是疑惑,面容上亦是能够看到一点疑惑之意。随后,她笑了起来,唇中一颗颗雪白的牙齿露出了出来,看起来甚是可爱单纯:“茉茉是女子,也多管闲事。”
“要是以后随你娘,估计是挺爱多管闲事的。”白紫箫冰冷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抹笑意,随即他突然看向花清茉所在的方位,漆黑的眼眸仿佛暴风雨来临前一刻的天空,满是阴霾以及厚重。
这般情景顿然让花清茉一惊,她感觉自己仿佛与白紫箫对视上了一般。明明隔着这帐篷的阻挡,但是她感觉白紫箫好像看到了她。
“别在外面站着,快进来。”白紫箫用传音入耳与花清茉说道,声音冷漠却并不疏离。
花清茉听到这话,表情微微沉了下来,她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到了营帐的最里面,花清茉直接坐在卧榻上,目光微深的凝视着白紫箫:“紫箫,你怎么知道茉儿在外面?”
“听到了铃铛的声音。”白紫箫伸手,附在花清茉的脖颈处,手指顺着她的衣领进去,挑出了她一直佩戴的水晶铃铛。
清脆空灵的声音传来,在此时安静的营帐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的让人感觉到一种奇异的震荡。
低头看着那水晶铃铛,以及那只仿佛白玉一般雕刻而成的手,花清茉微微一笑道:“茉儿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也能看到他人无法看见之景。”
听到这话,白紫箫唇角微勾,笑容华美的仿佛一朵盛世而放的牡丹,雍容贵气,优雅无比。随即,他挑起花清茉一直戴着的月华锦绣缠枝莲纹小锦袋,眼神犹如海底一般幽暗辽阔。
沉默了片刻,白紫箫突然放开那锦袋,起身坐了起来。他伸手拿起卧榻边放着的霜冷剑,随即挑起花清茉垂落的一缕发丝,直接割了下来。
☆、215国破之人
白紫箫的动作让花清茉一愣,她面露疑色的凝睇着白紫箫,见他与往常并无任何差距,忍不住出声:“这是要作何?”
她带着的锦袋中放着两个人的结发,白紫箫看了那锦袋之后,割下了自己的头发,他到底是何意思?
“没什么,只是想要留你一样你的东西在身边。”白紫箫将霜冷剑放回剑鞘,随即从一边自己的衣物中,拿出了一个月白色绣紫薇花团锦簇的锦袋。白紫箫将从花清茉那儿割下的一缕青丝放在锦袋之中,系紧之后便丢到了那团衣物之中。
看着他这般无所谓的动作,花清茉并未觉得有任何的难受或者不甘。白紫箫的性子她太清楚,他能有这想法,已经是难能可贵。
紧接着,花清茉将司徒信禀告自己的话,转达给白紫箫。
“你起那么早,便是去给本督主当传话人?”白紫箫听完花清茉所说,并未对战争之事做出什么说法以及评断,只是凝视着花清茉,目光寥寂旷远。“去做什么了?”
白紫箫虽然只是以寻常的语调询问花清茉,但是她却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压力以及沉重。并不是因为她畏惧白紫箫,只是似乎因为这件事,他们夫妻之间好像阻隔了一道无形的墙壁,这种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的感觉,让花清茉觉得很是不舒服。
“只是去拜托梁王爷一件事,茉儿想要在战后建一处能够让战死士兵遗孤安乐生活的地方。”花清茉语气依旧,平绪无波,温和宁雅。但是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其实是在迫不及待的解释。
“此想法很好,在战后用来收买人心,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这应该需要不少的银两。”白紫箫的身子微微后倾,整个人犹如春日里懒散闲适的日光一般。他眼眸微眯,微微上挑的凤目之上似乎荡漾着一抹清洌的妖丽。
抬眸再次注视着花清茉,白紫箫的手附在她的胸前。快速抓住她的衣服,将她拉向自己。
两人脸庞靠近,视线短接,一人眸光安稳温和,一人眸光邪魅妖娆。
“你不与本督主事先说起这事,应该是不准备借用本督主力量。你如今手中有文景的轩辕令,轩辕塔每年的收入,倒是足够你胡闹。”白紫箫声音冷漠,在听到这事之后,瞬间便已经将花清茉的心思猜的**不离十。而她因何做这事,他也清楚的很。
“也不算是胡闹。”花清茉温声反驳了白紫箫一句。
“的确不算是胡闹,很有为君者的气度以及行事作风。”白紫箫点了点头,也算是认可花清茉的做法。他松手,微微闭目,声音冷漠却又带着一抹的疲倦:“茉儿,本督主很累,想要再休息会。”
“嗯,那你好好休息,茉儿带茉茉出去,不会让别人打扰你。”花清茉站了起来,伸手替白紫箫整理锦被。无意之中,花清茉的视线触及到白紫箫的手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白紫箫手背的肌肤似乎比以前更加苍白,而她似乎也有这样的状况。
目光不觉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肌肤比她刚成为花清茉的时候更加白皙通透。若是穿着白色的衣裙,根本分辨不出。
在这里,女子肌肤白皙,并不算是什么特别之事,不过太过白皙便显得有些诡异。
“紫箫,茉儿有件事想要确定,之后茉儿做什么,你都不许拒绝,可否?”花清茉推了推闭目仿佛睡着的白紫箫,声音温和,却不乏一丝的凝重。
听到花清茉的话,白紫箫缓缓悠悠的睁开眼帘,漆黑的眼瞳仿佛突然映入光彩的墨玉一般,光华温润。
“嗯!”白紫箫轻点了一下头,同意。
“希望只是茉儿多疑了。”花清茉快速的拿出三根流云针,动作轻柔的封住白紫箫手臂上的三处穴位。
这之后,花清茉便准备给白紫箫诊脉。
从脉搏之上,花清茉并未发现任何不对,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一结果让花清茉放心下来,但是同时又感觉到疑惑。随即,她从白紫箫手臂上收回流云针,擦拭了一番后,刺入自己手臂上的三个穴位。
她的脉搏也是极为正常,并无任何的不对。这似乎是个好消息,但是花清茉就是感觉心里不踏实。
“怎么了?怕文景对我们下毒?”望着正在收针的花清茉,白紫箫唇角浮现出一丝妖邪至极的笑容。就像是水面荡开了一圈圈涟漪,此时白紫箫的笑容,也仿佛那涟漪荡开一般,笑容中的邪魅在不断的放大。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终归不会是错的。”花清茉点了点头。
“胡乱操心的小丫头。”白紫箫起身,一手附在她的发上,一手轻轻的搂住花清茉。
彼此靠近的瞬间,花清茉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沉香气息。优雅温和,淡而轻薄,安宁的让人静心。
花清茉不禁搂住白紫箫,将脸埋在他的身上。凉淡的体温,温雅的沉香,以及那熟悉无比的指尖凉意,她的白紫箫,无可替代的白紫箫。
“放心吧!文景不会再对我们做什么,他不是答应过你吗?”白紫箫的唇附在花清茉的耳侧,微微贴近的瞬间,仿佛一个个清浅凉淡的吻。他的声音是不变的冷漠以及孤凉,但是不同的是,比以前更加清晰的轻以及柔。“况且他远在扶桑,对